超前纪实类轻喜剧
作者：左右

简介：当二十一世纪四十年代的我，遇上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你。

<一>

「小翼，你说，这雪花为啥都是六角形的啊？」

「主人主人，小翼来给您科普啦～」

「雪花的基础是冰晶，大气中的水分子在气温达到冰点以下时，就会开始凝华，形成冰晶。当冰晶结晶连接在一起之后，雪花就产生了。」

「而冰晶呢，它具有晶体的基本特性，有规则的几何外形，它归属于六方晶系，最常见的形状就是六棱柱体啦。」

「在结晶过程中，主轴方向晶体发育较慢，而辅轴方向发育较快时，晶体就会呈现出六角形的片状。」

「具体来说呢，就是六方晶系有四个结晶轴，其中三个辅轴在一个平面上……」

「停，停！」

「主人，我在呢～」

「说人话。」

「好的主人，」

五岁「高龄」生活助手的处理器似乎有些不堪重负，花了好几秒钟来重新组织生成语言：

「因为那样比较省力。」

---

不想再搭理小翼，我站在窗边发了半分钟呆，看着窗外慢悠悠飘过的雪花，陷入沉思。

这么美好的天气，理应搭配上温暖的被窝、刺激的游戏、放松的电影，以及可口的零食，这正是我作为一名三好青年提前庆祝来年丰收的正确打开方式。

可惜的是，煞风景的老吴，带着他那板正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永远直立的头发、激情澎湃的脸、精力充沛的嘴，若干次在办公室被单方面教导两个小时的痛苦体验。

很难去回忆我是怎么从这种折磨中挺过来的，但是老吴的出现，让我开始纠结。

想要用两个小时的痛苦来换取一天的快乐吗？

---

小孩子才做选择，作为大人，我既想要快乐，也不想要痛苦。

怀抱着一丝希望，我进入了场外求助环节。

「小翼，雪下的多大？路上堵吗？」

「主人，这场雪是从昨晚八点开始下的，中到大雪，预计会持续下到明天凌晨，当前的路况为：良好。主人，咱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因为下雪堵过车啦，您不记得了吗？」

「我并不想记得……」

多么令人悲伤的科技进步。我叹了口气，努力调整情绪。

年轻人，一切未到放弃时。这不，还有最后一根稻草。

「小翼，今天是休息天吗？」

「主人，不是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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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情一击准确地击中了我。

哀嚎一声，我摔回床上，无力地抓着头发。

该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美好的一天就这么从指缝中溜走吗？

还没苦恼多久，小翼的声音就从天花板里的内置音箱里传了出来，宛若天籁。

「主人，小翼察觉到您正在面临选择困境，要不要考虑一下摇骰子呢？」

唔，永不放弃是我们民族的美好品德，最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行，摇吧，单号上班，双号休息，要是摇了双号，老吴就是说我三个小时，我今天也得把这假给休了！」

一时间，我豪气干云。

「主人主人，咱要不要先听三十秒广告呢，这个可以对期望结果提高百分之五的几率哦～」

「去去去，赶紧摇！」

「好的主人，马上启动摇骰，请耐心等待十秒。」

小翼开始播放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音箱里继续叭个不停。

「主人，你听，咱们使用了二十八种不同的手法掷骰，可以确保结果的准确和可靠哦～」

搞拟真化智能的资源都喜欢丢到这些没啥鸟用的地方么，我不禁撇了撇嘴，暗自吐槽。

「主人，摇骰完毕，最终摇出的数字为，三。」

明明是安在天花板的音箱，为什么我会觉得它离我那么的遥远？那声音那么的空旷，就仿佛和今天的快乐一样，不停地在离我远去，远去……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今天又可以挣钱了呢。」

「滚！」

---

怀着沉痛的心情，我留恋地看了一眼散发着余温的被窝，关上卧室门，准备出门。

「小翼，把防雪大衣挂出来，小电驴停到单元口，它还多少电？」

「主人，衣物正在准备中，座驾已经启动。座垫防雪已开启，目前电量剩余百分之八十六，剩余里程约为两百七十公里。」

「怎么没满，昨晚不是让你去充电了吗？」

「主人，昨晚快充的队伍比较长，咱们去得也有点儿晚，充的时间不太够。」

一栋楼就那么几个充电口，好几年了也不解决，破物业净不干人事，减一分。

不管物业了，我看了下时间，嗯，完美的出门区间，出发。

迅速套上大衣，再带上多功能耳机，照了照镜子。嚯，这精神焕发的挣钱小伙，走起！

「小翼，喊下电梯。」

「好的主人，已呼叫，预计还有二十秒到达，请主人提前赶到哦。」

---

我本以为下雪天，电梯里人会比较少，结果居然已经挤了一群孩子。

他们一个个穿着防雪服，提着各种造型的雪枪，还有几个，护目镜都戴上了，叽叽喳喳的，热火朝天。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开心，南方这种雪本来就少见，再加上之前的雨雪无害化做得太过彻底，雪花落地没多久就没了，小崽子们想看个雪景都难，更别提要打雪仗。

也得亏这两年物业争取下来了小区绿化带里不自动除雪，才让雪仗这个项目得以重新回归。

唉？这么算下来物业还是干了点人事儿的啊，那这次就不扣分了，好好保持，继续努力。

「主人，咱的座驾已经停到单元门口了，雨雪天气，请小心驾驶，注意安全。」

小翼最近的时间都控制的不错嘛，每次都能卡在电梯快到的时候停好，之前老是会有误差，难道是上次的系统更新做了优化？

电梯门刚一打开，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有几个在花坛边冒着腰做隐蔽动作的热身，还有几个绕着门口的白色小电驴就开始了射击对抗模拟。

这群萝卜头们年纪不大，战术素养倒是可以。唔，身为前辈的我赞许地点点头。

嗯？白色小电驴？

「哎！哎！孩儿们，别碰那车！那车平衡轮坏了容易倒！别靠！会倒！」

---

好不容易让小战士们撤离了此地，我赶紧稳住已经有点颤巍的小电驴，准备上车启程，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么惊心动魄，这车要是倒了，后视镜起码得摔坏一个。就这大年关的，那些奸商的开价哪个不得好几百，这我哪修得起。

后面做事还是要再稳一点，从明天开始，让小翼靠墙停，多走几步没关系。嗯，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一边总结经验教训，一边坐上替我省了几百块的争气座驾。

「检测到骑乘人，指纹检测中，脸部识别中……」

「识别成功，系统已解锁，设备运行正常，欢迎驾驶，请注意行车安全。」

定定神，我把耳机的头部防雪打开，本该在出单元门前开的，刚才被孩子们一打岔都给忘了，这会儿脑门有点凉才发现。

捏了捏车把手，嗯，新的一天，精神的挣钱小伙即将奔向新的一批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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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了没几米，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老觉得自己忘了些啥。

在第六感的召唤下，我决定听从心声，排除风险，安全挣钱。

找了个观察角度不错的路边，我停下车，回过头，准备对屋子进行出门前的快速巡查。

房间的灯都关了，没啥问题，不存在浪费。

客厅餐桌边的富贵竹也长势良好，现在在楼下都能看着了，就这势头，本小伙明显是要发呀。

等等，富贵竹，直接看到了？

哈，找到问题了。

「小翼，把窗帘都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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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我看着在窗户上熠熠发光的文武财神们，心满意足。

嚯！出发吧小伙！带着财神们的祝福去尽情收集财富吧！

迎着风雪，我坐姿端正，身姿挺拔，精神焕发。

「主人，小翼发现您今天还没有订早餐，是准备换换口味吗？」

我去？今天把这也给忘了？

「快订上，跟昨天一样，我是月票，可不能浪费。」

「好的主人，正在下单中。」

「主人，下单已完成，餐品预计六分钟后准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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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果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啊。六分钟，也就意味着我要在小区门口这家早餐店等上起码五分钟，这几分钟足以把迟到风险升级成为中等了。

看来今天路上得加加速，要不然被老吴逮住喷一顿是小，他要是因为迟到扣我五十块钱那就亏大发了。

说到老吴，哼，老是说预算不够预算不够，预算不够那不是你吴局长的问题吗，天天盯着我们的考勤干什么？小家子气！

腹诽了一阵上司，本打工人的心情又好了许多，既然早饭得等，我就干脆慢悠悠地在小区里溜达。

平衡轮收起来的时候，一顿一顿的。我听着那咯咯哒哒的声音，紧皱着眉头，这玩意儿还是得修，要不然倒了损失更大。

「小翼，这平衡轮你就找不到价格好一点的吗？一个个的都这么贵？」

「主人，小翼已经尽全力在全国范围内为您推荐性价比最高的商品了。但是受限于小翼的硬件性能，给出的选项可能让主人您不是十分满意，所以……」

小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仿佛一个受了气的孩子。

呵，拟真化智能，省省吧，这招对我没用，我心志坚定，直接打断它的表演。

「停，直说吧，这次是啥爆炸配置，多少钱。」

「好的主人，最新发布的载体，小翼十代的银河旗舰版比咱目前的性能提高了九千八百倍，价格也十分的亲民，只需五千九百元九十九元，并且还可以以旧换新哦～」

小翼语气轻快，仿佛直接从冬天步入了春天。

「太贵。」

小翼仿佛预判了我的回答，继续用轻快的语气开始推荐下一款。

「好的主人，咱也可以考虑小翼十代的银河探索版。性能提高接近六千倍，价格更加实惠，只需四千九百元九十九元。咱们还可以享受以旧换新，预计到手价不高于四千元哦～」

「贵了。」

小翼仍旧孜孜不倦：「好的主人，那咱要不要考虑一下小翼十代的银河青年版，性能提升将近三千倍，到手只需两千九百九十九元哦～」

「太差不考虑。」

小翼慢慢地回到了冬天：「好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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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吧？这个礼拜的推荐任务完成了吧？你要再推销我就去投诉你们公司了。」

「主人，咱都是向着更美好的生活在努力呢。在这里，小翼特别向您推荐咱们的生活家计划，如果您成为我们尊贵的生活家，不仅可以屏蔽目前所有的广告和推荐，每月还有专属的优惠券大礼包赠送，包月仅需三十元。」

切，我撇撇嘴，成了你们生活家，然后听你们生活家的专属广告和推荐吗，净喜欢在文字里埋陷阱。

现在听听推销，每个月还能赚六十块钱的优惠券。升级做生活家，只不过是换了一茬广告，给的券还都是些高消费场所，花都花不了，就这每个月还得倒贴三十，还用选么？

「没兴趣，闭嘴吧。」

看来平衡轮在小翼这边是找不出什么实惠的店铺了，回头去问问荣荣试试，她在如何精准花钱这方面可是号称华东局省钱小能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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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绕过在进行战术机动的孩子们，比平时晚了两分钟来到了供销社早餐店。店内忙得热火朝天，店外还有几号人也在等。

不愧是面向百姓的实惠店铺，生意很不错，门口外卖架子上的送餐无人机来来去去，就没停过。

我的口粮还得两分多钟，这时间也干不了啥，又有点无聊，我就打算四处看看。

乍一转头，好家伙，两个小战士正背着雪枪，蹲在小区的低矮围墙上，靠着栏杆。

嘿，这是奇袭绕后呢，还是侦查呢？我来了兴趣，往那边走了两步，靠近一些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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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拐洞拐，我是洞幺，我是洞幺，我们已来到目标后方。我现在把他们的位置同步给你们，请打开全息同步投影，重复一次，请打开全息同步投影。」

其中的一位小战士在对着手表说完之后，按了几下手表，应该是调成了摄像模式，然后他举着手表，对小区里头进行了从左到右的匀速扫描。

不错啊！小家伙们，装备加战术结合得可以啊，快赶上我了。

我打开耳机的外放声音消除功能，免得我的声音影响到他们。

「小翼你看，现在的孩子素养不错啊。」

「是的主人，孩子们很好。」

「你看他们的手表也很好，都带全息投影了，我小时候手表就光能打打电话拍拍照，别的啥也干不成。」

「主人，咱们社会就是在一直进步的，您看您父亲小时候的手表还不能打电话呢，只能看时间，功能非常单一。」

切，谁要跟过去比了，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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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小战士那边已经放下手表，切回了通话模式。

「目标分布已发送完毕，我分队即将撤离。预计在三分钟后切入目标右侧后翼，重复一次，预计在三分钟后切入目标右侧后翼。」

通话完毕，两位小战士跳下矮墙，把雪枪端在手里，沿着围墙，猫着腰，慢速且谨慎地向着小区大门前进。

可以可以，很专业，后继有人啊，我很是欣慰。

「小翼，你看他们要是换把枪，再换身行头，是不是就有那个范儿了？」

「是的呢，主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在视频里替他们更换一下，让您看看效果。」

「可别，人家又没让我拍。再说看他们干啥，我自己游戏里的枪，那质感，和真实感，是他们手里的这些小塑料能比的？」

唔，这么一想，如果今天在家呆着该有多开心。那声音，那光效，想想都香。

不行不行，有点躁动了，得收收心。

你今天如果不去上班，你奔向沉浸游戏仓的步伐又会慢上一天。

今天的辛苦，是为了未来的幸福，对不对？

好好上班，好好挣钱，精神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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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次坚定了奔向美好生活的决心之后，我的早餐也好了。

拿上装好的俩馒头，看着还在乱飞的雪花，我决定先探探路。

「小翼，隧道三桥哪个快？」

「主人，请稍等。」

「主人，因为是雨雪天气，过江隧道里流量较大，预计耗时大于四十分钟。咱们的设备可以防雪，建议选择钱江三桥路线，预计耗时三十分钟，和往常持平。」

看来没得选了，过桥吧。

我把包子塞进储物箱里，准备启程。

「小翼，开保温。今天晚了五分钟，跑啥速度？」

「好的，主人。小翼建议您以二十五码的速度行驶，这样预计可以在二十五分钟内到达。这个速度比平时快一些，还请注意行驶安全。」

行吧，二十五码，这车还飚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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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稳稳前进，上到三桥之后，我发现行人果然少得可怜，那非机动车道基本没有车，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不由得心情愉悦。

就这路况，不得飚个三十？

这三分钟里，我就是三桥上的王者！

半分钟后，三桥新任王者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缩在大衣里，身子也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江面上的横风为什么这么大！

都开到最大功率了，这衣服为什么防不住横着飞的雪花！

手好凉，脖子好凉，就算团成团子了，还是会有调皮的雪花冷不丁地钻进大衣里，贴到肚子上、背上，时不时地冰一下，让人精神焕发。

喵了个咪的，这可是好评率最高的防雪大衣了啊，号称无所不挡，结果一波江面横风就让它原形毕现了，回头一定要给差评。

我恨恨地想着。这波被它可坑惨了，康庄大道变成了炼狱之路，登基没登成，差点儿就登仙了。

也没别的办法，三十码是别想了，做一颗团子，先安安稳稳地过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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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苟到了下桥，我长舒一口气，这横风终于停歇了。

就连这雪花也跟着规矩起来，排得整整齐齐，一串一串地试图往衣服上、车把手上粘，然后被防雪仪轻轻地弹到几公分外。

我在路边停下车，安静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啊，这瞬间的动静转换，真是美好，差一点就要让我忘掉刚才在桥上仿佛被十几窝马蜂追逐的狼狈。

「小翼！给这防雪大衣打负分！打差评！不接回访电话！」

撂下一段狠话，暴怒的打工人拧开电门，沿着打工之路继续前行。

<二>

十分钟后，我顺利地出现在了单位门口。

老天保佑，幸亏这剩下的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

我骑着车，钻到传达室后边的考勤仪上先刷了个脸。

嚯，还行，还有六分钟才上班，今天稳了。

我下了车，拿出馒头，准备蹓跶蹓跶，把早饭先解决掉。老吴不让大家在办公室里吃早饭，说对身体不好，呵呸！

「小翼，停车去，能充就充会儿电啊记得。」

不想再听小翼呱噪，我直接关了耳机，准备遛去传达室前头，刚看到老孙头在前面忙着不知道干啥，去找他边唠嗑边对付馒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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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呢？老孙同志。哇哦，这钟又让人给拆啦？」

老孙站在他的宝贝条凳上，两手举着，在传达室外头的壁钟上左转转，右敲敲。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的墨绿色军大衣上，条凳上除了几个脚印之外都已经有一层薄霜了，看来忙活挺久了啊。

「嘿，小张啊，今天咋来这早咧。」

「哎，孙老同志，可不兴瞎说啊，我可是咱局的好同志，向来到得很早。」

我边嗑馒头，边和老孙头进行一些日常友好交流。

「来，小张，帮额踩下凳子，额要往右边去一段儿。」

老孙转过头，对着我往左边努努嘴。我点点头表示收到，一个箭步踩在条凳左边。

「要我说啊，老孙同志，咱外头就不该挂这种老式的机械钟，就挂一电子钟就完事了，你要没那几根针，谁会没事过来把壳拆了瞎转啊。」

「呵呵呵，小张啊，你还年轻，你不懂。咱要给人留着希望。」

「又搁这扯，今天你行不行啊，要不我来？」

听到这，老孙停下手上的动作，慢悠悠爬下条凳，对着我向壁钟方向歪了歪头，挑了挑眉。

嘿，这老头，今天咋一点都不犟了呢，还学会挑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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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年轻小伙，哪受得了这种刺激，我把剩下的大半个馒头往嘴里一塞，一边啃一边爬上凳子。

壁钟的情况不是太严重，透明的前盖是可拆卸的，时间是对得上的，应该是老孙调的，剩下的只需要把前盖嵌回去再把几个螺帽固定好就行了。

壁钟下粘着的告示纸这次倒没有被撕，不用处理。

三下五除二搞定后，我跳下凳子，继续和老孙吹牛。

「老孙同志啊，看，我馒头都还没吃完呢。」

「嘿嘿，年轻人，眼力好，额老了，看不清，老对不准。」

老孙啪嗒啪嗒地抽着他的古董旱烟枪，一脸满足，完全无视我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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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啊，这次咋没人撕这纸啊？」

我指了指壁钟下面的告示纸。

老孙抽了一口烟，摇摇头，没说话。

我踮起脚，凑到告示纸边上。

「老孙，你看，我得凑这么近才能看清，这几个字儿太小了，看着可麻烦。我看就不该写这什么『倒拨此钟无法反转时空，请勿尝试』，就该用大字，写个『没用，别转』就行了。」

我一边啃着最后几口馒头，一边在充分地行使局内职工的议事权。

老孙装了一口新烟，吧嗒了一口，然后摇摇头：

「这样省纸。」

我给老孙送了一个白眼，字这么多，哪省了？多好一议题，就这样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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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早，孙伯早！」

背后忽地传来一声问候，然后一团绿色从我和老孙边上飘过，绕进传达室后方。

「荣荣！」

嘿，这小丫头，今天居然比我晚，这下不得嘲笑一番？

荣荣签完到，从后面绕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绿色的军大衣，衣服明显有点偏大，下摆都快够到鞋面了。兜帽上还有一圈银灰色的皮毛，显得有些另类。

「啥情况啊荣荣同志，今天咋这么晚呢？」

「张哥，今天风好大啊，我早上出门前跟傻了一样，就穿个防雪大衣。这不，半路就被灌了一脖子雪，扛不住，只好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

荣荣的脸颊冻得跟俩小苹果似的，通红。两只手抓着兜帽下沿，护住了脖子，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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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个人倒霉是孤独，两个人倒霉是幸福，我心甚慰。

「你这衣服还可以啊，看起来够暖和，啥时候买的啊？跟老孙的不太一样啊。」

听到我夸她衣服，小丫头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在我和老孙面前左右转了两下，就开始吹牛。

「是吧是吧？是可暖和了，这一路过来把我给热得，跟蒸桑拿似的。」

嗯，是，刚才发颤的不是你，是我。看把这丫头给能吹的。

「我这个呀，是最新仿生设计，模仿北极狐的。」

荣荣抓了抓兜帽的帽沿，把皮毛展示给我和老孙看。

「这人造皮毛，厂家测试下来，说保暖度比真皮毛还高好几倍呢。它还加长、加厚，又刚好打折。上个月我九十九块就买到手了，怎么样，实惠吧？」

「嗯，嗯，可以可以。」

我摸着额头，敷衍了两句。

都被社会毒打了好几年了，这丫头的憨劲儿咋还没下去呢。我的平衡轮看来得另找他人了，苦恼啊。

老孙吧嗒了一口烟，咧着嘴笑，没说话。

---

憨丫头片子还顺杆爬上了，对着老孙就开始推销。

「孙伯，你看，要不要来一件？你身上这个太旧啦，该换了。」

老孙一边从烟袋子里取烟丝，一边用他自己的幽默婉拒了这次推销，「不用，额还不想做绿色的狐狸咧。」

我在一旁差点笑出声，荣荣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转向我，「张哥，你考虑不？」

呵，我？你张哥，新时代攒钱小能手，岂是你这一点小手段能拿捏的？

我指着身上的大衣，挑了挑眉。

小丫头对着我翻了个白眼：「行吧，你这个好。」

---

「你俩还不上去咧？额看局长在窗户边站挺久了。」

老孙一手拿着烟枪指着老吴办公室，一边提醒我们。

靠，危！

我拍拍荣荣手臂，她缩了缩脑袋，向老孙道谢过后，转身和我一起朝着办公楼快速行进。

中途，我抬头看了一眼老吴办公室的位置，隐约感觉他不是在看我们，不由得稍稍安下心来。

「应该没啥，看起来不是在看我们。」

荣荣点点头，随即和我一起放慢了脚步，气氛变得轻快了一些。

她戳戳我，「张哥，你这大衣买的值，才一百多，我那三百多还防不了雪，亏大了。」

来自省钱小能手的佩服真是让人舒适，就算是错误基础上的佩服，那也是佩服，对不对？

我点点头，不说话，努力营造高人形象。

「你把衣服信息发我一下呗，或者一会儿办公室里让我小助手拍一下？我也来一件。」

这小丫头，你不是都有狐狸大衣了吗，还买这破玩意儿干啥？！

「我这个啊，停产了，上次买的就是尾货，所以才便宜。」

荣荣「噢」了一声，抿着嘴，似乎还有些遗憾。

嘿！这小丫头！

<三>

「千树姐姐早！」

刚进办公楼，就碰到了人事处的苏姐，荣荣眼尖，瞬间发现并且开始打招呼。

我去……看到苏姐，我的头就又开始疼了。

平时她要是没看到我，我就偷偷溜了。可惜今天有快人一步的荣荣在，迫于无奈，我只能摆摆手，跟着和她打个招呼。

「哎呦，荣荣~嘿，还有小张啊，最近都去哪了，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尴尬，这也不能说实话呀，我只好打个哈哈，试图一笔带过，「哈哈，苏姐，估计是年底大家都比较忙，时间凑不到一块儿吧。」

「千树姐姐，你拿着这些做啥去呀。」

荣荣指着苏姐手里的文件夹，成功地转移了苏姐的注意力。

好丫头！这种时候边上有个话痨真的是天赐的幸运！

苏姐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笑笑：「去你们隔壁找吴局长。」

「哇哦，那吴局今天中午可要吃不下饭了啊。」

话痨荣荣逐渐进入状态，眉飞色舞。

对！没错！就是这样！拉好注意力，让我当我的小透明！

---

苏姐和荣荣聊得兴高采烈，本小透明默默地跟着她俩，等电梯，进电梯，一气呵成。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我安静地转移到她们背后，惬意地享受这闹中取静的时刻。

苏姐是个好人，非常热心的好人，

虽然平日里除了荣荣之外，她和我们聊得不多，但是她是真的热心肠，局里就没有谁没受过她的帮助的。

这几年，她非常关心局里单身男女的情感生活状态。

这是好事。

但是，不幸的是，最近她盯上了我。上次她还放出豪言，要一年之内解决我的情感问题。

我妈很高兴，我很苦恼。

我现在的生活很自在，真的不想去考虑这些其他的事儿。

哎，想到这，我默默地扶额，头疼的很。

躲来躲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什么时候去和她严肃声明一下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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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三楼。

跟着她俩出电梯，我们一同向办公室走去。

等等，氛围不太对劲，太安静了。

我心中警兆突生，刚想闪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和荣荣聊完的苏姐，终于盯上我了。

「小张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我跟你说啊，我们小夏妹妹这么温温柔柔的可不好找啊。我是看你人还不错才给你牵线的，其他人我还不给介绍呢。」

妈呀，还是没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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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苏姐啊，这。。。我。。。」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我有些支支吾吾。

「你什么你啊，我跟你说，你可得把握住机会，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我看了眼走廊，这里离老吴办公室已经不远了，那就干脆上三十六计的拖字诀吧。

「苏姐啊，其实啊，不是我不想，主要是。。。哎，那啥，你懂吧？」

「那啥是啥啊，你一个大小伙子，讲话怎么那么不清不楚的啊？」

这破走廊咋这么长呢，这荣荣咋还不说话，把苏姐拉走呢？

我偏头看了眼荣荣，这丫头居然在捂着嘴偷笑！没义气！

---

咦，荣荣？我忽然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苏姐，其实吧，我和荣荣差不多，她是想找个兵哥哥。我呢，是想找个兵姐姐。」

「噗嗤！」，荣荣居然笑出了声，这小丫头片子。

我瞥了她一眼，继续尝试说服苏姐。

「你看，我嘛，比较散漫，得要一个飒爽的兵姐姐来管管我。咱们小夏妹妹这么轻言细语的，不合适，我配不上人家。」

我努力地装出诚恳的模样。

「哈哈哈……」，荣荣这丫头笑的更大声了。就喜欢看我吃瘪是吧？这同事情还能不能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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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预想中不同的是，苏姐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迹象，她的眼睛，反而更亮了。

「这样啊，小张，你早说嘛！我跟你说啊，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啥情况啊？这样都脱不了身？苏姐，你的的资源也太丰富了吧？

在我即将再次身陷囹圄之际，我看到了我的救星，老吴，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紧皱的眉头，他直立的发型，从来都没有这么顺眼过。

「吴局长早！」

我大声地和他打招呼，苏姐的下一句话刚说出半个字，就被我给成功打断了。

老吴紧皱的眉头出现了一些疑惑，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正式地和他问好。虽然是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和苏姐以及荣荣都打过招呼后，他对着苏姐招招手，「苏雪晴，文件带来了吧？走，我们去对一下。」

嘿！救苦救难的老吴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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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逃脱的我开心地和苏姐挥手告别，接着拉上还在偷笑的荣荣钻进我们行动科的办公室。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真是惊险。

回头看到笑容还挂在脸上的荣荣，我这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笑啥笑啊！不知道救一下你的同志啊？革命友谊呢？同事情谊呢？哪里去了？」

荣荣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着眼睛不说话。

她这软绵绵的态度倒是让我的拌嘴技能完全无法发挥。

算了算了，叹出一口气，我拉开椅子，打开古董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打工生活。

<四>

老古董电脑花了半分钟才开好机，然后平日里一点都不智能的「智能助手」提示我，今日待完成任务：关于两轮电动自行车全车防雪技术的前瞻性调研。

哦呦，今天一下子变聪明了啊？

我决定暂时无视这个任务，先喝口水，静一静，让心情先平复下来再说。

毕竟老吴同志说过，「咱们做高新技术调研的，必须保持冷静、客观，这样咱们的报告才能做到尽可能准确。」

我现在还不够平静，所以我需要先调整一下状态，这不算摸鱼吧？老吴你总不能因为这扣我工资吧？

又看了眼面前的古董，我不禁再次心生感慨，老吴同志，你是真的抠。

咱们外头挂着「高新技术调研局」的牌子，虽然你老说咱还有一重真实身份，但是好歹咱局的名字带「高新」俩字好不好？整个单位里，用的都是这些二十年前的电脑，你对不对得起高新这俩字？让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再说回你说的另一重身份，当时进来的时候考察也考察了，谈话也谈了，保密条例也学习了，涉密协议也签字画押了。当初把我还给整得，热血沸腾的。

到现在，都两年了！说好的穿越人物呢？说好的穿越事件较为高发呢？说好的人类最伟大机构——时空管理局的荣光呢？堂堂行动科，号称局内王牌科室，居然每天坐这写调研报告！

真是抠搜的画饼大王！

「呼！」，今日份领导吐槽完毕，我也终于平静下来。接下来，该专心地开始写今天的调研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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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张哥，你说今天千树姐姐是不是去找老吴聊咱们的年终奖金了呀？」

刚安静没一会儿，荣荣就又凑过来了，往我旁边小孙的工位上一坐，笑眯眯地盯着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老杨那边，老同志正盯着屏幕努力做报告呢，聊天环境暂时确认为安全。

鉴于她之前的表现，我决定再喷喷她，「你~这不忠不义之徒，有何颜面来和洒家探讨这家国大事？」

荣荣捂着嘴，眼睛都笑弯了。

这贼眉鼠眼的狗贼，欺人太甚！

「别生气啦张哥，大不了我中午请你吃个烤饼嘛！」

「两个！榨菜肉！大的！」

「行！没问题。」

哦呦，小丫头今天居然这么大方，孺子可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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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时间点呢，我觉着她这次应该是聊咱的奖金，千树姐姐真好。」

荣荣眨巴一下眼睛，说着她的猜想，眼里满是期待。

果然是还没被老吴的抠搜气给熏陶过的新人，对于未来还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与美好。

对不住了荣荣小同志，你张哥我，今天就要锤爆你那梦幻的小气球了。

「但是呢，按以往的惯例，咱们的老吴同志，会把预算砍碎了，留一层渣发给我们。」

听我说完，小丫头眉头紧锁。我仿佛听见了气球漏气的声音，但是这还不够，我决定再补一刀。

「这么跟你说啊，前几年我们每年发的年终奖金，还没过年加三天班来的钱多。」

「啊？」，荣荣左手撑着脸，不算大的眼睛里荡漾着太平洋一样宽广的震惊和忧伤。

「哎……」，我摇摇头，转过头来，叹了口气。

梦幻中的气球化成了易碎的泡沫，在三言两语间，泡沫破裂成点点飞花，五彩斑斓，应接不暇。

我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可是姑娘，这就是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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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压下心头的那一丝不忍，我还是准备开口安慰安慰她。

「张哥，那咱们过年加班咋申请啊？」

哈？

我转过头去，小丫头昂着头，眼睛里填满了斗志，坚毅且热烈。

永不放弃果然是我们民族的美好品德，荣荣的战火重燃得这么迅猛，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她残酷的真相了。

「荣荣啊，老吴同志，他呢，一般不批节日加班的。」

「啊，那有啥特殊情况他会批呀？」

「没批过，你来随你来，那是你自己事儿没做完，他给钱算他输。」

「啊？」，荣荣皱起了眉头，「吴局他怎么能跟资本家学习呢？」

「嘘！」，我赶紧在她眼前挥挥手，「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不想要奖金啦？」

荣荣双手撑着脸，靠在工位上，开始嘟囔，「老天爷呀，保佑过年让我加班吧，要发钱的。拜托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

嘿，这小丫头，迷信都搞上了。

这次就不批评你了，刚刚遭受重大打击，寻找一些心理安慰，能理解，能理解。

不过就算你的玉帝同志显灵，我也不能陪你加班了小丫头。

过两天，咱就有三亚家庭旅行了。阳光、沙滩、海浪，嘿嘿嘿，我差点笑出声。

瞄了眼依旧忧郁且虔诚的小姑娘，我这心里啊，就更得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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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疯~掉，快疯~掉，快疯~掉~」

行动科守时王者，小孙同志，又哼着他最近才迷上的战歌，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老杨同志抬起头看了一眼，没做声。低下头继续去捣鼓他的报告，看起来真是遇到了难题。

沉默的老杨让小孙的气焰愈发地嚣张，这家伙，迈着太空步滑到我身边，一屁股靠在我的工位上。

「嗨，张三！嗨，小荣荣~」

我朝他大腿捶了一拳，顺带附送一记白眼，没搭理他。

「早啊，孙哥。」

「哎呦，咋了，小荣荣，今天这么有气无力的？」

「孙哥啊，我们的年终奖金是不是每年都很少呀？」

荣荣抬起头，带着希冀，期待地看着小孙，希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嗐，那哪能叫少啊，那根本是过不下去啊！老吴这家伙，周扒皮路过都得把扒皮的名号给留下喽。」

小孙的声音有点大，老杨幽幽地转过了头。我赶紧重重地拍了拍他，这大嘴巴子，想害死我们啊？

「哎。」，荣荣叹了口气，起身焉了吧唧地往她工位上溜，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求加班，求加班」。

「哎，我中午俩烤饼可别忘了。」，同情归同情，咱自己的正当权益可不能忘记。

荣荣没有出声，挥了挥手，以示存在。

可怜的姑娘，上班后第一个春节，即将迎来贫穷和心理落差的双重挑战，这几天怕是不好过喽。

<五>

认真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我的调研报告才起了个开头，就差不多到饭点了。

小孙的外卖无人机准时出现在窗边，隔壁茶水间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一阵一阵的钻进我鼻子里面。

老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他的保温饭盒，正在那准备开始对付他的梅菜扣肉。

荣荣已经不在工位上了，这丫头平时都是吃食堂，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把我烤饼带上来。

今天中饭先啃俩烤饼垫一下，晚点再弄俩包子，就对付过去了。

一顿中饭的费用就这么节流下来了，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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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小孙就摆好了他的外卖，付姐和乔哥也提溜着他们的饭盒，坐到了小孙隔壁的工位上。

一时间，云雾升腾，饭香四溢。

食物的味道总是这么地让人欲罢不能，我咽了口口水，抓紧啊荣荣。

小孙他们已经边吃边聊进入战斗状态了，我看着乔哥饭盒边上溅着的几点油星子发呆。

这个工位平时没有人坐，再加上小孙话比较多，又爱招呼人，所以一到饭点，在办公室里吃饭的同志们就爱凑到这边来。

按理说，小孙喊的人，这个位置的卫生应该他负责才对。无奈他用三顿火锅成功地收买了我和荣荣，现在这个工位的卫生是我们仨每人一周轮换着来。

哎，不是我心志不坚，实在是免费的火锅太香了。

我好歹撑到了第三顿，荣荣这丫头第二顿就投降了。要不是我挡得快，她甚至想都没想就准备答应承接一年内的卫生这种不平等条约。

唔，我回忆了一下，昨天是小孙不情不愿地拿着清洁灵瞎喷了几手。看来这周是他，那就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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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给！」

嘿，我还在和饭香味努力对抗着，荣荣就把我的口粮给我带上来了。

我望着面前的两个纸袋子，闻着它们传出来的火炉味儿和芝麻香气，动力十足，舒服了。

啃上两口之后，我回头瞄了一眼。荣荣站在小孙身后，手里也拿着俩烤饼，难怪这么快。

「喏，两个大榨菜肉，微辣，没错吧。」

我嘴里塞了一口大的，没出声，朝她连连点头。言而有信，好姑娘！

「楼下这家，榨菜肉的做得不好吃。我要了葱花肉和笋干肉的，中辣，我觉着比他们家榨菜的好吃多了。」

荣荣啃了几口烤饼，开始点评楼下的烤饼店。

嗯嗯嗯，你出的钱，你说的都对！我没有说话，用眼神表达了我的赞同。

「小荣荣，你就没挑对时候，现在的笋干怎么会好吃呢。大过年的，都是老笋干了。」

小孙一边扒拉着他的鸡排饭，一边介入我和荣荣的话题。

我怎么能让我的金主吃亏，于是我开始进攻小孙，给荣金主挽尊。

「没见识了吧，人家店里那保鲜柜，航天产品，飞船上用的。买买得一万多，笋干放一年都没啥变化。」

小孙同志很不服气，斜着瞥了我一眼，把饭咽下去之后开始反击。

「你净听人忽悠，飞船上能用那破玩意儿？指不定人就学个外形就出来捞钱了。」

看着我和小孙又陷入了拌嘴的日常，荣荣就不说话了，在旁边一边笑，一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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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财务的小夏姐姐说，咱们行动是有奖金的，是不是呀？」

刚吃完饼，社会人荣荣就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嗐，是有这说法，可我都来三年了，也没赶上过行动。再说，老吴那铁公鸡，就算真有行动，完了回头给咱就发个几百块，咱上哪说理去？」

小孙带着一股怨气，一边看着办公室门口，一边回着荣荣。

这小子，只要你喷老吴，咱就是好同志，好战友。我也跟着吐槽。

「你们说，咱们不会是进了个假单位吧？当初还给偷偷摸摸地拉过去谈话，说得那么高大上，结果现在每天……」，我侧过头，指指电脑，「咱就守着这破玩意儿过日子。」

「小张同志，咱单位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付姐吃完了饭，端起她的桂花茶，慢悠悠地正准备喝，「咱们华东分局直属辖区这几年的确没啥行动，但西北分局和东南支局，这两年不都有业务的嘛。」

「哎哎，刚吃完饭呢，别喝茶，影响消化。」，乔哥一把抓住付姐手里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反手递给她一颗山楂果，「先来个山楂，助消化。」

杯子被抢走，付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接过乔哥的山楂，开始品尝。

咿~又来了又来了，天天在我们几条汪面前秀。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移开视线。只要我们不看，你们就秀不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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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分局是三年前有一波吧？我记得当时也是年底，是小秦他们处理的吧，老乔？」

吃完了爱心零食，付姐继续起刚才的话题。

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回去，热情地望着他俩。

「是他，比现在早一点，十二月底，那次过来个秦朝的，掉山沟沟里了。」

乔哥很满意我们的求知态度，靠在椅子上，眉飞色舞。

「小秦他们那会儿比较背，愣是最后一个圈里才找着。好家伙，那大兄弟就穿了半身麻布衣服，差点就给冻没了。」，说得开心，乔哥开始扒起了更深层的八卦，「他们抢救了一天才把人给拉回来，伺候大半个月以后，才把人送回去。你这两年要是跟小秦说一句，冻死额咧，他保准能跳起来捶爆你脑袋。」

「为啥呀？」，荣荣有些不解。

「他们抢救那大兄弟，把经费都给花差不多了。年底又没申请到新经费，最后每个人就只发了几百块钱行动费，哈哈哈。」

乔哥谈笑风生，十分开心。

付姐看着我们三个的黑脸，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拍拍他。

「你个大老憨，少说几句，平时也少跟小秦说这话，好端端的，老惹人家。」

看到付姐皱着眉，乔哥有些讪讪，又嘟囔了一句：「这我哪敢，人家要锤爆我的头咧。」

大哥你就算现在天天玩养生，也能一巴掌扇哭小秦十次好吧，我在心里暗暗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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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护夫的态度，付姐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那边了。东南支局这个，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你们总听过一些消息吧？最后还是咱们吴局处理的呢。」

「嘁！」，小孙语气里充满了不屑，「那是人家支局的业绩，又不给我们发钱。老吴还乐呵呵给人擦屁股，回头他们支局一人发好几千，咱们这，云淡风轻，无事发生。」

「也不能这么说，咱是人支局的上级单位，是得帮他们扫尾的。」

付姐笑盈盈地给老吴辩护。

「支局老谢跟老吴可是多年战友，老吴咋能不管他嘛。」

乔哥也在一旁帮腔。

「啥扫尾啊，日月潭里把人捞起来，衣服都没干就装上车，直奔我们这儿。这属于啥扫尾，这明明是起头啊。」，小孙看了眼门口，继续保持着攻击态势，「大半夜的就出发，十来个小时车程，大早上的，人就在院儿里了。」

「老谢这不是担心白天跨海一桥堵嘛。」，乔哥和老谢关系不错，一直打着圆场。

「白天堵，他不会走二桥嘛，走隧道也行啊。一桥又没有充电车道，他还得多花十几块钱充电呢。」

小孙同志表示不能接受，继续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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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啊，咱们东南支局条件有点艰苦，没有中大型医疗机。那位十八世纪的同胞身体状况非常不乐观，所以老谢抓紧时间，千赶万赶，给咱送了过来。他这也是为大局考虑嘛，就别再说他啦。」

付姐还是一边微笑，一边解释。

「嗯，那还是得赶紧的，咱至少有大机器。」，荣荣认真听完后，表示认可。

我也点点头，这说法合情合理，人老谢没毛病。

小孙的气焰一下子就灭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忿。

「好吧，可那为啥业绩算他们的，他们给发钱。咱实际干活的，啥都没得。」

「那次你也没参与呀，你不是去听演唱会了嘛。」，乔哥出了名的大耿直，「我跟你付姐，和老杨，没几天就给人送回去了。」

「演唱会又不远，我高铁半小时就回来了。我这不是替你们，替咱大家不值嘛！」

小孙低头嘟囔。

耿直的乔哥还想说些啥，被付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又看了眼小孙，轻声抚慰，「没事的，我们年纪大了，不太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也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啊，小孙。」

「付姐，你年纪哪里大了，你现在就是那大红的玫瑰，开得真艳呢。」

荣荣这小丫头，真有眼色。

「带刺儿的。」，乔哥嘟囔了一句，又挨了付姐一记白眼，立马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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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些许的僵化，不过大心眼的荣荣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还在找付姐八卦，「付姐，那上次谢局过来，是不是和咱们吴局拍过一张照片呀？」

付姐有些疑惑，「他们应该拍过可多照片，你说的是哪张呢？」

荣荣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双手绕头比了个心形，「就是这个，他俩一人一半比心这个。」

付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捂着嘴，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想起来。

「啊，这个啊，这个拍过，当时咱们好多人都给他俩拍了，哈哈哈。」

「哈哈哈，是吧，我是千树姐姐给我看的，她还给照片上留了几个字儿呢。那几个是啥来着？」，荣荣扬起脑袋，想了一会儿，「我过鹊桥来，愿你心花开。」

「哈哈哈哈，雪晴老妹真有意思。回头我得问她把这图要过来，哈哈哈哈……」

付姐笑得更大声了。

乔哥在旁一脸茫然，我和小孙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六>

「主人主人，老妈呼叫。主人主人，老妈呼叫。」

茫然中，我收到了老妈的通话请求。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起来。

她应该是来找我商量春节假期的家庭旅游安排来了，嘿嘿嘿。

嗯，发挥演技的时刻到了。

和大家打完招呼，我拿上耳机，离开座位，朝空一些的窗边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这通话不能接得太快，不然会让她觉得我的心情很迫切，容易被拿捏。

我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出那么一丝的不情愿，来诱导她主动提出报销我的交通费呢？

在窗边我又等了一小会儿，抓紧时间预演了好几套方案。

唔，以我对她的了解，成功率应该不低。

信心满满，我戴上耳机，甩出视频机器人，开启悬停全息模式，让小翼接起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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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网络似乎不太好，老妈她的全息影像一直在闪，看不太清楚，不过她那爽朗的声音倒是第一时间就传入耳中。

「儿子哎，听得到不？」

「听得到，听得到。老妈，局里这段时间事儿比较多，晚上就不过去吃饭了啊。」

嗯，先铺垫一下，看我后面层层递进，打出丰硕战果。

「噢噢，没事儿，你忙你的。年轻人嘛，事业为重。」

嘿嘿，正常回复，这关看来没啥难度了。

这时她周围的场景也加载成功了一些，我能看到老爸，还有外婆也站在她边上。

唔，看来成员挺齐整的，果然这是来商议家庭大事的啊。我决定单刀直入，提高通关效率。

「老妈，老吴今天和我们说，假期可能要加班，所以这次旅游我大概不太好安排了哎。」

先把老吴拉出来做挡箭牌，接下来我再用带着些许失落的眼神来执行进攻，这一套在超高清全息影像的加持下，绝对能在家庭会议里大杀四方。

「啊」，老妈适当地表示了一下惊讶，不知道为啥，我觉得她这次的惊讶有点浮夸。

「没事儿，小一，我们大家都理解你。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先注重事业。有事业，努力奋斗，才能有未来的幸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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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啊？流程不是这样的啊？老妈你咋不按剧本来呢？

这个时候，周围场景也渐渐地都加载出来了。

穿着绿色短袖短裤的老爸，同样一身短搭、披着一条粉色丝巾的老妈。还有穿着五花八门颜色短袖长裤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个人脑门上都搭着一顶黄色草帽。

周围是金黄的沙滩，湛蓝的海面，和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遮阳棚。

稍微低一些的地方，是我那缺了两颗门牙的，穿花蝴蝶似的小外甥女，在不停地蹦跶。五彩的小裙摆随着她的跑动不停地翻起落下，带着残影，煞是好看。

我瞬间明白了当下形势。

坏了，这是他们组团刷我来了。

我还以为是我去打通关，结果，没想到啊。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接下来可不好办了，攻守之势异也。

我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啥，气氛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只剩我的小外甥女在那「呼啦啦……乌拉拉……」地蹦来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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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还是老妈率先打破沉默。

「小一啊，你年底太忙了，这两年都是年三十下午了才来找我们。我和你爸他们啊，都想多玩几天，就提前过来了。」

我选择继续沉默，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一一，这年三十过来的火车票啊，不太好买。哎，你爷爷又不能坐飞机。我们内部民主讨论一下啊，就决定今天过来了。」

老爸也在一旁加入了输出队伍。

民主讨论？可我都没参与啊？

这时我的小外甥女，六六同志，凑了上来。

「舅舅舅舅，前面我们问你好几次，你都说定不下来。我想多玩几天三亚，先过来了，你不会怪我们吧？」

瞅着那弯成了月牙的眼睛，和边上老妈那略带讨好的笑容，我心中的那一丝不悦渐渐地散去。

「哪来的事儿，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大家吧？你们就好好玩呗，我是真说不准，年底单位里事情就是多呢。」

我嘴里说着有些言不由衷的话，但是心里却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照着该有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哎，谁让都是一家人呢，总不能为了我，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吧，那也太违背我的初衷了。

大不了明后天我自己过去嘛。我默默地想着，安慰安慰自己。

「一一，你要不和你们局长再确认一下？我先看看这几天过来的票，你告诉我时间，我给你定上。」

哇哦，还是老爸给力。

「好，我等下去问问他，你们先好好玩。」，我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啊，我先看看还有哪些车次有票。」，老爸说干就干，戴上眼镜，开始研究起票来。

嘿嘿嘿，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这结果还是美好的嘛。

---

眼看着把我刷通关了，老妈也兴奋起来，把通话场景调整到他们后方，开始和我介绍。

「儿子你看，这是新开的七星酒店，星辰酒店，漂亮吧？」

我看着还有些模糊的场景，不扫兴地点点头。

「跟你说啊，他们家有七栋楼，对应咱太阳系七颗星星，月亮、火星，还有啥啥来着？」，一时没想起来，老妈有些语塞，于是她拍拍老爸。

「我在给儿子看票呢。」，老爸没有回她的问题，皱着眉，严肃且认真地给他家娃办事。

六六凑了上来，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金星、木星、水星、土星，和最大的地球啦！」

「六六真棒！」，老妈摸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你看他们的楼，都是圆圆的，像个球，有特色吧？」，老妈旋转着浮空摄像头，给我展示酒店的几栋大楼，「还有人说他们是照着北斗七星阵的阵型来摆的，住着能给人添灵气。」

啥玩意儿啊，这营销，灵气都出来了。还不如说能滋阴养颜呢，我妈肯定能一口气定它一个月的。

「还有还有，他们每个楼都会模拟那个星星的环境，我们这次定的火星楼啊，说是还有真的火星沙搁房间铺着呢……」，老妈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可就没那么容易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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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头痛如何扯回话题的时候，老爸神兵天降，一手扶着眼镜，打断了老妈。

「你先等会。一一，我跟你讲啊，后面几天的火车票都没有了。要不我给你买飞机票吧？」

啥？飞机？

「不行不行不行，飞机不行，我不坐。」

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怕啥嘛儿子，这个大个人了，还怕坐飞机？就俩小时，熬熬就过去了，乖哈。」

老妈看到了我的反应，咧着嘴安慰我。

老爸想了想，提出另一条解决方案。

「那我给你买个商务舱？就没那么抖了。」

我继续飞速摇头，感觉脸上的肉都要被甩出去了。

「不要不要，你给我驾驶舱我也不坐。」

「那要不你喊辆车开过来？车费我们给你报了。」

老妈又出了个主意。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打车去？现在年底，基本上喊不到人工驾驶的车，难道让我一个人跟车载智能聊十个小时吗？太闷了，不行不行。

「你们就别操心我了，我能不能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回头我问问老吴看看安排，然后我自己想办法，到时候联系你们啊。」

算了，还是让他们在那边先玩得开心一点吧，我大不了蹲家里玩他个昏天黑地。

想一想，还有点莫名的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哎呀，不愧是我儿子，这事业心就是强。」，老妈先是夸了我一句，然后裹着这层糖衣，打出了她的炮弹，「那你要是得加班的话，顺带看一下家里你小布弟弟呗。之前我们订了店里的上门照看，但总归没有自家人来得贴心嘛。」

老妈你这算盘珠子都从三亚蹦到我头上来了，速度比东风都快。

我腹诽了两句，没好气地回她，「行行，我要不去了我就去看着它，不行我就去家里住着，够贴心吧？」

「哎呀，我儿子真乖。」，老妈满意地点点头，「你应该挺久没见它了，别吓着它啊。我们先去冲浪，拜拜啦儿子！」

「啪嗒」，通话迅速被挂断。今天老妈刷我大获成功，我都可以想象她现在放飞自我的样子了。

我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感觉有些许的失落。

肝七天游戏是很爽，但是未免有些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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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好一会儿呆，我慢慢地挪回工位。脑子里净是些「造孽啊！」「我的娘咧！」「大丈夫说一不二！」「善恶终有报！」这类的杂音，搅得我头嗡嗡的，有些脑瓜子疼。

沙滩、海浪，我还是很期待的，但是如果是坐飞机或者是长途汽车，那我就没有兴趣了。

哎，先上班吧，还有两天才放假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打开电脑，对着今天的调研报告，开始新一轮的发呆。

小孙发现了我的不寻常，戳我两下。

「呦，张一一同志，咋了，让霜给打了？这焉得，跟缺水的黄豆芽似的。」

「去去去，有你啥事儿啊，写你的报告去。」，我没好气地回他。

听到我俩开始拌嘴，喜爱凑热闹的荣荣同志坐着她的转椅就溜过来了。

「咋了咋了，发生啥事儿了？张哥你家里又给你介绍对象了？」

小孙「嘿嘿嘿」地就笑起来，我愈加烦闷，皱着眉低声吼他俩。

「滚滚滚，边上玩泥巴去。」

荣荣也捂着嘴开始笑，然后慢悠悠地坐着凳子划拉回去，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求加班，求加班，土地公公求加班。快发钱，快发钱，吴大局长快发钱。」

这小丫头，很虔诚啊，我都快被感动了。

咦？加班？我脑子里忽然「叮」的一下。

嗯，让我来转换一下思路，如果接下来有行动，那是不是既能混到三倍工资，又能混到行动费，还可以不那么无聊？

好计划！剩下的就是该怎么执行了。

于是我开始和荣荣一样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念叨。

「求老吴不克扣工资，求老吴做个人。我愿献祭老吴的一头秀发，求一次后面几天的行动……天灵灵，地灵灵……」

<七>

下班前，老吴带着苏姐一起到了我们办公室。

我瞄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一头黑发还是那么茂盛且精神，不禁略感失望。

献祭尚未成功，小张仍需努力。

「同志们！」，老吴清清嗓子，敲敲他手边的办公桌，脸上带着一缕公式化的微笑，「马上过年了，首先，我在这里代表咱时管局，祝大家新春快乐！」

应者寥寥，气氛有少许尴尬。

大多数人，比如说我和小孙，都是随便的「喔」一声应付一下了事。只有乔哥那个憨憨，在大声地喊了一次「好」之后，还站起来鼓掌。

于是他成功地把气氛带得更加尴尬了。

老吴也习惯了这种气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倒是苏姐在他背后，一直笑盈盈地，居然也没受影响。我有些害怕跟她对视，于是缩回视线，决定不看他俩。

「咱都是风雨里走过来的人，我就不废话了。今天我来，就是说两件事儿，说完就走，绝不纠缠。」

老吴说事儿的时候永远是这么快，要是训我的时候也能这么快就好了。我忍不住默默吐槽。

「第一呢，是咱们的年终奖金。今年！」，老吴又敲了下桌子，以示强调，「咱们的奖金会比往年，有很大的提升！」

我跟小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嘴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切」。

憨憨的乔哥嘴里冒出「喔喔喔」的声音，挥舞着手臂，似乎很是开心。

「我也不卖关子，咱们今年，每个人，都能拿到两个月以上的奖金！」

---

刚还有些乱哄哄的办公室霎那间变得无比安静，乔哥也不「喔」了，呆在座位边上，拼命地眨着眼。

我和小孙，四只眼睛瞪得滚圆，小孙轻声问我：「咋了？咱老吴去抢银行了？」

我摇摇头，一脸懵，下意识回答：「咋抢？他拿着卡让人给里头转钱吗？」

老吴看了我们这边一眼，没有说话，又敲敲桌子，继续着他的发言。

「第二，非常重要！接总局通知，有二级事件涉及到我们分局辖区。明天开始，行动科进入一级行动模式。」，老吴停了几秒，扫视了一圈已经鸦雀无声的办公室，然后继续往外丢高能弹药，「行动期间，如果有加班，加班工资按三倍计算。行动奖金不少于一个月，和年终奖金不冲突，额外发放。」

说罢，老吴便如同那刚打了胜仗的将军，顶着一头竖发，昂首挺胸，转身大踏步离开办公室。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哎哎哎？回来，回来啊局长，二级事件、一级行动具体都是啥情况啊？」

小孙居然在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没出息。

反观荣荣，她除了眼睛里在冒光，其他的就正常很多。

「三倍工资，那加满七天就是一个月。行动奖金一个月，年终再加两个月。四个月！发财了！吴局长万岁！」

老杨依旧面无表情，付姐看着又重新开始「喔喔喔」的乔哥，浅笑盈盈。

我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我的双手，有些呆滞。

现在的献祭，还能支持后付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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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路的，苏姐还留在办公室里。等大家稍微回过一些神之后，她开始笑眯眯地跟大家解释。

「吴局还要跟总局领导再敲定一些细节，所以他先去忙了。接下来，我给大家同步一下情况。」

大家纷纷转过头去，用疑惑的、兴奋的、迷茫的、开心的眼神盯着她，等着接下来的消息。

「我先和大家说明一下这次行动的由来。」

「昨天，我们接到总局通知。根据他们的观测和超算的计算，从明天开始，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们分局的辖区范围内，有极高概率出现时空锚点。」

「具体方位，超算还在实时计算中。预计到今天晚上，可以把锚点可能出现的方位，精确到五百平方公里左右。明天早上，也就是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可以把方位精确到若干个街区之内。」

行动科众人，就如小学生一般，或坐或站，认真地听着苏老师的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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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也没有卖关子，稍微停顿一下之后，用她那清亮的声音，向我们娓娓道来。

「到明天早上，超算可以把锚点出现的时间点，精确到五个小时以内。」

「我再解释一下我们的分级，因为这次大概率只有一个锚点出现，所以我们仍然保持二级事件的认定。除非后续超算的计算结果确认存在多个锚点，那我们就会马上升级成为一级事件。」

「但是为什么二级事件对应一级行动呢？因为这次锚点对面的时空，属性有些特殊。」

苏姐慢慢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时间属性的计算结果，目前是在一百年以前，误差值正负十年。空间属性方面，计算结果是位于华北平原范围以内。」

我飞速计算了一下时间点以及空间属性，不由得有些凝重。

抬头看了看其他同事，发现大家也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严肃。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大家想的没错，这个时空点，有些沉重。并且我们目前暂时还无法确定穿越锚点的，会是我们的同胞，还是其他……」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停了一会儿，切到另外一个话题。

「一级行动模式下，除了行动科，我们局里其他科的同事也会一起参与行动，总局也会派出专家团队来指导我们的工作。在行动中，我们需要以专家团队的意见作为第一执行参考。」

「我们时管局的准则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吴局和我都希望，大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够秉持我们局里的准则，不要让个人的喜好绑架你的行为。这样对你个人，对局里其他同事，对我们分局甚至总局，都是很不利的。」

小孙撇撇嘴，荣荣低下头去玩手指头，乔哥在座位边，继续憨憨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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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个了。」，苏姐重新带上笑容，「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和大家说说奖金吧。」

荣荣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苏姐，双目炯炯有神。

小孙还是一脸便秘，朝着我在那不停撇嘴。

这小子是不太关心收入，但这可是我上班的主要目标，马虎不得。

没有理他，我和荣荣一样，抬着头，盯着我们的苏财神。

「这次的任务来得很急，」，财神爷同志开始介绍这封大礼包的来龙去脉，「所以在经费上，就有一些争取的可能。况且现在，又临近过年，所以吴局也是趁此机会，给大家申请到了一笔不少的费用。在此，我觉得我们应该首先感谢一下吴局。」

「啪啪啪……」，苏姐带头鼓掌，办公室里也渐渐地响起了一阵阵掌声。我转头看了一眼，荣荣这丫头拍手拍的很是开心，我也慢慢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嗯，老吴这波，可以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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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们这里的掌声，吴局是可以听到一些的。大家先停一下，让我先说完，老乔你站住别动。」

苏姐继续面带微笑，双手微微下压，成功地阻止了大家进一步的热情，以及正在准备往凳子上下脚的乔哥。

「我们吴局这次，为了大家的福利，可谓是殚精竭虑。在体力和脑力上，进行了双重投入，在这点上，我个人是非常佩服他的。」

「他和咱们总局领导，整整进行了四次三小时以上的会议，当中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单说一点，也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段，我现在每想到一次，对吴局的敬佩就更添加一分。」，苏姐稍作停顿，问了大家一个不太相关问题，「大家还记得，以前经常在门口堵吴局的那家车企吗？」

「啥？」，荣荣转过头来，迷茫的眼睛望着我和小孙。

「是那家号称跨时代的核聚变新能源电动车吗？」

对于这种边边角角的事儿，小孙的记忆力和反应力是顶级的，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小孙已经把答案甩出去了。

回头他还跟我和荣荣又解释了两句。

「他们家，搞核能源，不知道为啥看上了咱们高新局的名头，天天在咱门口堵老吴，非得找咱给他们打广告不可。」

「这违规的呀，他们家吃错药了？」，经他这么一提，我也想起那个百折不挠的家伙了。

「不知道这瓜皮在想啥。」，小孙摇摇头，结束了我们私下的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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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局当时是没理他们的。不过这次，吴局不顾个人形象，做了一个我们局和他们合作的可有趣的视频，在会议上直接播出来，可把总局领导给吓了一大跳。」，似是又回想起了那段往事，苏姐笑了好几声才继续往下说，「那是最后一次会议，我也在会议上。当时领导在笑完之后批评吴局：『老吴，你搞这东西，是违规的，是要被严肃处理的。』，你们猜吴局怎么回？」

我们几个纷纷摇头，老吴的脑回路有时候比较清奇，不能以常理度之。

「哈哈哈，吴局可硬气了，他告诉领导：『我们分局的同志们这些年过得很艰苦，任务一直在加，待遇一直在降。甚至这次一级行动的经费你们居然还要压，这让人怎么过？等这广告上了，你们处理我也得要点时间。我就把钱一收，给大家一分，先让大家过个好年。回头你们把我一处理，不行我就去他们那破单位混日子，你们如果要继续处理大家伙儿，我就把他们也拉过去。咱华东分局，一拍两散，解散算球。』」

苏姐一边笑一边说，模仿着老吴的神态，倒还挺活灵活现。

唔，老吴这匹夫的性子，他的确能这么说。经常和老吴深入「交流」的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吴这家伙，这一波可以。拿自己饭碗给我们要钱，是条汉子。」

小孙难得地对老吴表示了认同。

「千树姐姐，吴局想办法为我们争取福利，我们都很感谢他。能给我们看看吴局做的合作视频吗？我们绝不外传。」

荣荣倒是敏锐地抓住了另外的重点。

不顾个人形象？嘿，有扒点啊。

「啊，这个，不能给你们看，视频我也没有。但是这视频吧，嗯……咱们吴局的牺牲还是很大的。」

苏姐拒绝了荣荣的请求，但是这描述倒是把我们的兴趣勾得更高了。

「那视频是啥内容呀，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荣荣退而求其次，八卦之心，不到黄河绝不死。

「嗯……怎么说呢，很动感。」，说到这，苏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视频里，他的形象很颠覆。配着他自己编的广告语，『来自高新局的认可，超越时代的技术，穿越时空的技术大盗——超核能汽车，给您带来一个世纪后的未来感。俯瞰时代，手握时间，独坐潮头，回望明天。』。这些词我现在都还记得，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抄来的，再配合他那搞怪的形象，印象极其深刻。」

说到后面，苏姐强忍着笑，总算把这事儿给说齐整了。

但是因为没有具体视频佐证，办公室里的气氛并不是很热烈，大家反而都有些蒙。

「行了，我也不耽误大家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大家先忙吧。」，苏姐摆摆手，边笑边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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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单看词，也不是特别好玩儿呀。」，荣荣嘟囔了一句。

「那这视频，一定十分十分地，颠覆形象。苏姐平时这么正经的人，都笑成这样了。」，我接着开始定性。

「这玩意儿，老吴肯定已经删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老吴一定不会允许它还有存在痕迹的。如果能消除记忆的话，苏姐也跑不掉。」，小孙跟着一锤定音。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摇摇头，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表示深深的遗憾。

「不过如果他们的核聚变车是真的，我还是挺想买一辆的。」

我们的荣荣同学又开始幻想了。不是吧丫头，你连老吴编的广告都信？

「可别想了，就一噱头，到最后还是个充电车。」，小孙直截了当，「一破充电车有啥好买的，现在哪儿不能充电？充电桩、太阳能、公路，实在不行，你开灯都能给你车照进去几度电。他这最多给你开个聚变充电站，里头的电是不是聚变厂来的还说不准呢。」

「万一他们说的真的呢，咱们不是核聚变的小型化成果都很多了吗？」，荣荣还是有些不服气。

「嗐，咱现在再小型化，也比一辆车大好不好？再说，真有那么小的话，你放心你车里装个高能点火器，再来一盒子的氘和氚啊，这爆起来可比电池强太多了好吧？」

小孙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可是孙哥，咱们现在不是用氘和氦三更多吗，这两个原料安全多了呀。」

「那是电站模式啊，现在就那点产量，供应电站都不够用，怎么可能用到车上啊。他车上我估摸着最多就是存氘，氚都得是点火之后才生成的，循环利用。」

「而且吧，核聚变直接用在车上还有一个问题。」，小孙竖起了一根手指，「输出功率很难控制。起步、爬坡、下坡、载重，你咋精准控制？所以吧，它中间还得有个电机，还得有个不小的电池。那都这样了，我为啥要把这聚变箱安车上呢，是不是？」

行吧，你业务强，字数多，你说得对，反正我懒得买车，没地儿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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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年加行动大礼包的刺激下，今天大家的工作热情显得十分的高涨，行动科平均加班时间居然长达半个小时之久。

我也是紧赶慢赶，完成了今天的调研报告之后，赶紧蹬上车回家。

等我回到小区，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小区里各栋楼也亮起了参差不齐的灯光。

我那带着各路财神的窗帘，也泛起一些微光，在周围百家灯火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的低调而又透亮。

这个时间点，小区道路上的行人比较多，有夜跑的、散步的、推着孩子逛的，还有一些半大孩子在那追逐玩耍，甚是热闹。

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对着我的财神们拜了两拜。

一是感谢他们对于我财运的加持，二是希望他们继续努力，让我这笔收入尽早落袋为安。

行走江湖，不能轻信承诺，只有落到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我这也不是迷信。我诉说我的请求，他们帮我实现，我再视完成情况呈上贡品。这是一种超越时代的、类似朋友间友好约定的、超前的交易模式。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次海南就不去了，麻烦的很。回头明天争取一下过年的行动名额，尽量把这几天假给耗完。这样等年后奖金落袋，沉浸式全息游戏仓就基本到手了，美滋滋。

一边幻想着游戏仓到手后的美好生活，一边琢磨着该挑啥配置，不知不觉，本打工人就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八>

第二天，晴空万里，云淡风轻。我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往办公室赶。

我走进办公室之后才发现，里头早就已经聚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这让我多少有些吃惊，看来在多年未见的行动以及高额奖金的加持下，大家的热情都得到了极巨的提升。

就连在休病假的老郑，也顶着一张白脸，梳着大背头，披着黑色大衣，精神抖擞地站在人群中。

嘿，这家伙，前几天喊他吃饭还半死不活的，今天这状态，吃兴奋剂了？

我走过去，戳戳他后背，「老郑，难得啊！咋了，回光了？」

老郑一回头，看到是我，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没点儿医学常识，我只是个小手术。」

「嚯！」，你这么说这我可不信了，「你家换肺是小手术呢？要喇胸腔的咋还能是小手术？来来来给我看看伤口。」

说着，我就作势要去扯他衣服。现在离上班还有点时间，老吴还没过来，可以嬉闹一番。

老郑拍开我的手，「切」了一声。

「说你没常识就是没常识，现在换肺都是微创，开的伤口还没我小拇指长。」

哎呀？我之前看的报告又过时了？

「来来来，那边人多，不适合你恢复，咱这边说话。」，我把老郑往窗边拉，「就那么细一个伤口，就能把你的老肺给咔嚓了换个新的？」

「对啊。」，老郑呼吸平稳，说话虽然中气不是那么足，但也比之前的状态好上不少，「就一个操作管，通进去，完成所有操作。我也不怎么受罪，恢复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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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精神头还好我就放心了，反正左右也没啥事，于是我干脆拉着他唠嗑。

「我记得你爹是不是也换过，他那会儿得开胸吧？」

「是啊，他那会儿受老大罪了，恢复大半年才能下床。伤疤从脖子都快到肚脐了，看着可吓人。」

「那不技术还不够先进嘛，没办法的。老爷子现在还好吧？」

「好个鸡毛啊，他那破肺，小毛病就没断过，折磨得很，他都想换个新的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肩膀，尝试安慰他。

「将就将就吧，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再来一次怕他不好顶啊。」

「哎。」，老郑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这老头跟我说，这两年断片的情况越来越多了。断片，你知道吧？就是有那么几秒，打死吸不了气。以前这情况几年可能发生一回，最近这两年，一两个礼拜就得来一回，频繁得很。」

「不让人吃饭还能忍，不能呼吸，那的确难受的很。」，我在一旁点点头，这的确有点离大谱，「这也不是小毛病啊，我觉着这都算产品质量不过关，可以去找厂家算账了。」

「哎！」，老郑又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更沉的叹息，这气叹得，都让我开始有点担心他了，「找不着啊，人厂家自己都倒闭了。」

「那找主管单位啊，这种事儿他们得负责到底的。」，我有些疑惑，老郑不至于想不到这一层啊。

老郑这次没有叹气，只是重重地呼一口气，脸扭曲得跟一只长过了头的苦瓜似的，白中又带有那么一点的绿和黄。

他拍拍我的手臂，话语中满是无奈：「老头子当年思想有点顽固，非得挑那进口的。」

「这……老爷子应该也是想给你省点儿钱，毕竟进口的便宜不少。」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尽量安慰一下面前的这位病人比较好，别让再他急出别的毛病了。

「也不是因为这个，」，老郑习惯性去兜里找烟，啥都没捞着之后愣了一会儿，扁扁嘴，脸上写着苦涩，「他思想比较落后，老是觉得进口的玩意儿好。」

哎，我也跟着叹一口气，这事儿弄得，安慰不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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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休到年后吗？」，气氛有些沉闷，我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嗐，老吴说有行动，人有点不够，问我还顶不顶得住。」，戳中了他的兴趣点，老郑的情绪明显变得高涨起来，还弯起手臂给我秀秀胳膊，「开玩笑，我是谁啊，这点小毛病分分钟就完事了。」

嗯，都快瘦成电线杆了，还搁这秀。不过能看到他这么振作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也请我吃过好多次饭，是位好同志。

「再说，这次不是华北来人嘛，万一来个我老乡呢？我也能多帮点忙不是。」

「是是，这次要是来个河北的，我们找你这个河北人去做翻译是不是？翻译模块都省下了，好大的一个忙啊！」

闲不住就闲不住吧，就在这拼命找理由，我没忍住拌了他一句。

「嘿嘿嘿……」，老郑不回应我，就在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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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老郑？你怎么过来了？你复活了？」

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卡点小王子，小孙同志，也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他鬼头鬼脑地从我和老郑中间钻出来，「友好」地问候老郑，差点吓到正在专心聊天的我俩。

「呸呸呸！」，老郑朝着他啐了几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没和他打招呼，主要是第一时间被他今天的穿搭惊呆了。

这小子，一改往日的稀里哗啦风，也不五颜六色了，也不穿皮衣串链子了。安安稳稳地套了个绿色军大衣，里头是有点褪色的绿色训练服，在腰上位置，还圈了一根褐黄相间的老牛皮带。

看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洋洋得意。

「嘿嘿，没想到吧，张十一，哥这次可是把压箱底的货都给翻出来了。」

我给他送了个白眼，这家伙，就是爱嘚瑟。

「敌我还没分清楚呢，小孙，你弄成这样，也不怕万一来的不是自己人，先把你给瞄了？」

老郑在一旁看似讽刺地暗暗关心咱们小孙同志，哎，他还是这个老好人性格。

「嘿嘿，没事儿，我也能瞄回去，不怕不怕。」，小孙手伸进大衣里，从后腰上拔出一把老式驳壳枪，得意地扬了扬。

「我去？」，我惊了，「老吴还给你批了武器？」

不对不对，老式驳壳枪，这都进博物馆多少年了，这不对劲。

「你这玩意儿，假的吧？」

我围着他转了一圈，掀开他的皮大衣，果然在他后腰上，发现了一个崭新的枪套。

「嘿！你小子，从哪搞来的？跟老吴打过申请了吗？」

我不得不跟他确认一下，如果没有拿到批准，不管这玩意儿假不假，那都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放心吧放心吧~」，小孙把「驳壳枪」塞回枪套，一边摆弄衣服一边回我，「昨晚上就从老吴那边拿到批复了，鉴于行动特殊，特批准许我，携带这玩意儿。不过这东西三天内就得销毁，遗失责任等同于真家伙。」

「那还行。」，我和老郑都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违规操作，那就没问题。

虽然小王平时的纪律性就很强，不太存在乱来的可能。但我们既然发现了，就需要再次确认，这种事情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老郑在一边默默按起了耳机，应该是在和老吴确认。小孙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生气，职责所在，谁都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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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看了一会儿老郑，就失去了兴趣，转头捣鼓起他的大衣，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孙同志，你这套玩意儿，哪里搞来的？老吴给你找的门路？」

小孙头也没抬，「楼下小马店里打的啊，昨晚给他留的言，早上过来就拿到货了。」

「哎？」，我有些奇怪，「他不是说回去过年，都关门好几天了吗？咋今天又开了？你给他薅起来的？」

「扯吧，还回家过年，这小子最近脑子里能想起来家才奇怪呢。」

小孙撇撇嘴，他终于捣鼓完大衣，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捞出来的一个透明塑料袋，里头装着一些红色布料，也不知道是啥。

我跟老郑都转过头去看着他，不停眨巴着眼睛，用鼓励的目光望着他，催促他继续更新下去。

「他呀，最近保不齐就是在谈恋爱呢。」

小孙一边解塑料袋，一边平淡地播着这不大不小的八卦。在他脑子里，这情情爱爱的事儿不值一提。

嚯？我跟老郑就不一样了，我俩眼睛都亮了，老郑搓搓手，兴致勃勃：「继续，继续。」

小孙从塑料袋里把布料给掏出来摆桌子上，我瞄了一眼，看起来像是一些小红旗。

「上次他给人打印了一个赛亚人发型你们还记得吧？就他被派出所请去喝茶那次。」

老郑点点头，我其实不太记得，但是我不想破坏这个节奏，于是也学着他点了点头。

「嗐，要我说，他那全是自找的。人家小伙要这玩意儿就用来玩个一两天，他给人用料那么足干啥。一个假发，给人打印得跟水泥柱一样。这不硬度超标，把人给戳伤了。」

「伤着的那小姑娘运气的确也不太好，正快乐地挤展览呢，脸上就挨了一下。伤口处理得是快，没几分钟就搁机器里缝起来了。可那是脸蛋瓜呀，总不能破相吧。小姑娘回头又去医院住了几天，把疤痕给消掉。」

「你说这都啥事儿啊，他不给人做那么扎实，不就没事儿了吗？」，小孙嘴巴和手都没带停的，一边说，一边把桌面上的旗子开始分开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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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呢？你都扯哪去了，恋爱呢？」

眼看着小孙越聊越远，我忍不住出声，试图纠正他已经跑偏的轨迹。

「这不就是重点么？人姑娘家长报案了，小马那丫在派出所坐了半天，回来后，心里头觉得过意不去，就拎着礼物去看人家。」

「结果，看了一次，再看一次，又看一次，人马上都出院了还去看一次。」

「这家伙，我跟他一起泥里打滚这么多年，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今天要拉什么味儿的稀。」

小孙靠在桌边，轻轻拍着桌面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他有时候就是有些口不择言，这个有点讨厌。

「去去，大早上的别老把你那破口味带到单位里来。」

我作势捂住鼻子，表达我的不满。

「小孙同志，咱战友情就别带味道了嘛，不好闻，不好闻。」

老郑也在一旁笑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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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撅了下嘴，没搭理我俩，不过也没继续谈他带味儿的老话题了。

「这家伙，八成那会儿就看上人小姑娘了。前几天他关店，你们知道他干啥去了？」

「干啥去了？」，作为捧哏的我俩非常配合。

「去旅游了！这小子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现在居然，啧啧啧。」

「喔……」，两位捧哏兢兢业业。

「我估摸着，他跟那小姑娘，可能已经有一些进展了。」，小孙摸了摸下巴，「不过就小马那拧巴性子，我估计他俩有点难。」

「这又为啥呀？小马人挺好的啊，每次去都挺热情，不拧巴啊。」，我有些不解。

「嗐，谁跟你拧，他爱跟自己拧巴。」，小孙走了两步，拍拍他自己的大腿，「他腿脚那伤，你们知道吧？他丫老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不能耽误别人。」

「我今天早上还问他跟姑娘咋样了，你们猜他说啥？」，逗哏小孙还没等我们捧哏发挥，就继续开喷，「他啥也没说，就指指自己的腿。」

「你他娘的现在开始拧，早干嘛去了？」，他显得有些愤怒，声音也稍微大了一些，「你要觉得不能耽误人家，就别往人那里跑啊。跑着跑着，跑出个情投意合。结果现在，你居然开始自卑了？这不是祸害人吗？我要是姑娘他爹，我非得把你腿给你拧下来，让你放家里好好拧巴，拧巴不完不许出门。」

「哎哎哎，淡定淡定。」，我拍了拍有点小暴走的小孙，试图安抚他，「小马他那也不算大伤啊，之前不是安了外骨骼么，平时就一正常人啊。」

老郑在一旁把胸脯拍得邦邦响，「他那算啥大事儿啊，我肺都换了，不也好好的吗？他那套我记得还是老吴给他找的，质量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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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说那不争气的家伙了。来来来，把这些拿着。」

小孙叹了口气，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起几面小红旗，分别递给我俩。

我接过来，低下头，瞅了一眼。咦？这样式有点生疏啊。

把旗子放回到桌子上，展平。这两面旗子大小一致，都差不多是三个手掌那么宽。一面是正中一颗大五角星，五角星中间有镰刀和斧头图案，一面是镰刀和斧头在中间，五角星在上方侧边。

这？似乎是早期的党旗样式？

我抬头看了眼老郑，他手里的就比较正常，一面是五星红旗，一面是新规范后的党旗。

和我一样，他也扯了扯红旗，把它们展平。然后我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大小，申报过吗？合规吗？」

「嘿嘿……」，仿佛预料到了我俩的疑问，小孙得意一笑，然后昂着脑袋开始吹，「老吴让我做的，大小我也跟他说过了，流程他去走，怎么样，做得还可以吧？」

我给他比了个白眼，咋这么爱嘚瑟呢这家伙。

老郑在一旁倒是先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一声，开始感叹。

「虽然说，来的不一定是自己人。不过老吴这事儿办得，有心了啊。」

「不是自己人也没关系，那咱们就按规定办事。」，小孙拍拍后腰的枪套位置，然后又拿起一面小红旗，挥舞几下，「不过，谁说得准呢。万一来的是咱自己人……」

「那这礼数咱可万万不能缺了。」，我接着补充。

老郑看了我俩一眼，笑着赶人：「这么多小红旗，你俩赶紧分了去，总不能让我这病号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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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撵走的我俩开始分头在办公室里分发这些小红旗，没一会儿，我手里的就派完了。

还是没到上班时间，老吴也还没过来下指令。我寻思再找小孙看看他还有啥好东西，转了一圈，发现他正杵着和荣荣聊天呢，再细一看，边上还站着苏姐和晓夏同志。

额，她俩怎么也来了。目前这情形，就不太方便上去凑热闹了。略微琢磨一下，我打算回去继续找老郑唠嗑去。

还没等我把想法诉诸行动，眼尖的荣荣就先一步发现了我。

「张哥张哥！」，她一边喊我，一边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开玩笑，这种泥潭我怎么可能去蹚，我朝她摇摇头。

忽然间，苏姐和晓夏同志也向我这边看了过来，靠，危！

我硬着头皮，略带讨好地向她俩笑笑，当做是打个招呼，然后用手指着老郑的方向示意。

似乎因为今天有行动，所以苏姐没打算教育我，轻轻朝我点点头。

我舒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可以苟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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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是万万没想到，荣荣这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居然抛开他们，跑过来找我了。

「张哥张哥，苏姐跟我说，今天有好多其他科室同事也一起参与行动了哎。」

昨天苏姐似乎是说过这个情况，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我回头看了眼小丫头，没点好气。

「那你喊我干啥呀，你们那地方是我能去的吗？」

「嘻嘻……」，荣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难得看到张哥你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呀。」

「小屁孩你懂啥。」，这话说得，不得不反击她了，「我那叫有眼色，不让气氛变得尴尬，你不懂吧？」

「不尴尬呀，怎么会尴尬呢？」，小丫头还在边笑边说，「千树姐姐不尴尬，小夏姐姐也不尴尬，我和孙哥也不尴尬呀。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去去去……」，今天有行动，本行动科中坚力量才不跟你争这些无聊的事情呢。

我朝她摆摆手，走到窗边，先侦查侦查院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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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牛皮糖一样的小丫头又跟了过来，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又在跟我没话找话。

「张哥啊，小夏姐姐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千树姐姐没和她提过。」

老吴出现在了院子里，应该是从办公室里刚出去，我瞬间来了兴趣。对于荣荣刚才的话题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然后拍拍她，示意她看楼下。

荣荣也来了兴趣，瞪大眼睛，盯着院子里，但是嘴里还是没个把门的。

「张哥呀，你为啥不喜欢小夏姐姐呀，她的丹凤眼好帅气呀，说话又那么温柔，我是又羡慕又喜欢。」

这小破丫头，你这是缺啥羡慕啥吧？我眼睛盯着院子里的老吴，没有直接攻击她，得先把她话语里的陷阱解除了再说。

「啥喜欢不喜欢的，我和她，跟和你们一样，都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可别污蔑我，第一次警告啊！」

有辆车开进院子，我估摸着是接到昨天说的总局的专家团队了。老吴已经迎了上去，我戳戳荣荣，示意她关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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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局这次挺简朴的，拢共就一个车，就把团队全拉过来了。

车里的同志们行动很是迅速，没几秒钟就已经下车完毕。

我数了下，总共四号人，除去熟悉的付姐和乔哥，也就是说，总局派过来的专家团队，就俩人？

两位同志，这连个党支部也成立不了啊。我在心里暗暗吐槽，总局的确是抠，俩人就敢说是团队，老吴和他们不愧是一脉相承。

眼看老吴带着他们进了办公楼，我扯了扯荣荣，准备从窗边撤离。免得一会儿老吴过来之后，被他发现我们的偷窥行为。

「张哥，你说咱们总局的专家们会不会很凶啊？」，荣荣一脸担忧地问我。

这小丫头，老是担心一些有的没的。

「昨天不是说了吗，咱可能好几个区域呢，又不一定编到一个组，你这提前担心个啥？」

「唔……」，荣荣思考了好一会儿，「咱们好好干活，他们应该不会骂咱们的。」

这个时候，楼道里已经出现了一些声音，看来老吴他们的行动的确很迅速，这就已经快到了。

我看了看荣荣，这丫头，的确有点紧张啊。

本想安慰安慰她，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小丫头这个时候思路又跳线了。

「张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小夏姐姐她……」

听外头的声音，老吴他们应该已经到办公室门口了，她这个时候咋还能跳线跳得那么远。

我赶紧打断她，「荣荣同志，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咱先好好地建设社会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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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带着总局的「豪华」专家团队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我也把荣荣扯到了人群中间。

今天的老吴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精神焕发，头发依旧笔挺，看来还没有到祭品的付费时间。

他拍拍手，本来还有点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下来。接着，他开始了他的「战前动员」。

「同志们，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任务大家应该都已经了解过。」

然后他横移两步，把刚才被他不小心挡住了身形的两位总局专家给展现给大家。

「首先，让我们欢迎两位来自总局的专家。钱教授，钱老同志，和卢教授，卢同志。」

顺着老吴的手势看过去，两位专家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

左边那位，梳着大背头，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也爬了一些皱纹，带着一副比较老式的圆边眼镜。身上是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装，外头披着一件黑色的防雪披风，精神奕奕，正在微笑着和大家挥手。

右边那位，看起来就比较年轻，留一个小平头，没架眼镜。全身就只穿了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装，看起来身子骨很是强健。双手抱着拳，从左边移到右边，脸上笑嘻嘻地，很是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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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暂的掌声和招呼过后，老吴继续起他的介绍。

「大家可能比较好奇为什么只有他们俩过来，是总局不够重视这次的行动吗？」

「不是的，我告诉大家，总局这次可是下血本了。」，老吴双手同时指向钱老，「钱老，总局首席顾问，国内和国际上最顶尖的空间物理学家，对于咱们接触到的时空锚点有极其深入的研究。自从他担任咱们总局的顾问以来，这是他，第三次参与咱们时管局的行动。」

哇哦，我收回之前对于总局抠门的评价，这种大佬可不是一般情况下请得动的。

我和荣荣对视一眼，她对着我做了个「厉害啊」的口型，我对着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老吴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爆料，「同时，钱老也是我国科学院的院士，这个大家回头其实自己也可以查到，我只是提前透露一下。或许，咱们应该喊钱院士，是吧？」

老吴难得地和大家开了个玩笑，不过同事们大多都沉浸在「院士带队」的震惊里，没人接他的梗，让好不容易挤出了一脸微笑的他有些略微的尴尬。

倒是钱老笑呵呵地，摆了摆手，接过老吴的话茬子。

「咱们都是为了建设国家，只是岗位和工作内容有所不同而已。事实上我跟大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也都不用这么严肃，咱们笑一笑，好不好？」

嘿嘿，大佬还是很接地气的呀，办公室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凝固状态又渐渐地变得活跃起来。

「其实呢，我也不是很习惯大家喊我教授、院士。我和大家有着相同的目标，就是建设祖国，建设家园。所以，我还是更喜欢大家称呼我为『同志』。」

钱老的这一番话，顿时让我们对他的亲切感又提升了许多。

兴奋起来的小孙，直接大喊了一声「钱老同志好！」，收获了老吴的一个白眼，和钱老「同志，你好」的回复。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融洽且热烈，不得不佩服钱老的控场能力。毕竟，真诚最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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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闹腾了一会儿之后，钱老压压手，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小吴最近很忙，今天其实也很累了。接下来我就越俎代庖一把，为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卢教授吧。小吴，他的介绍我来可以吧？」

钱老往老吴方向偏偏头，笑着对他说。

老吴赶紧抱着拳，边笑边朝钱老拼命点头。那笑得，脸都快成一朵花了。

「谄媚！」，小孙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我身边，对着老吴恨恨地发表意见。

「你是羡慕他吧？咱想谄媚都谄媚不到。」，我无情地戳穿了他愤怒的外壳，直指他内心的嫉妒。

小孙「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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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在这里闹腾，前面钱老已经开始介绍他的搭档了。

「卢教授，我和他合作已经有十来年了，他的专业呢，是空间技术的应用。他虽然年轻，啊，那是相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钱老看了一圈办公室，开了个小玩笑，「但是他的学术成就，让咱们国家，在空间应用方面，领先世界几十年。同时呢，他也是咱们总局研究院的副院长。」

「喔！！！」，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卢教授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居然已经和钱老合作十来年了，还是总局副院长。这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比我和猴的差距还大啊。

「具体应用场景呢，比较多，可能不太好一一解释。」，钱老笑着拍了拍卢教授的手臂，「比如说，咱们的空间站、各类航天器，包括月球基地，还有咱们的很多民用设施，里头都有很多空间技术的实际应用。」

「再比如说，跟大家非常相关的，咱们锚点的计算和定位。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在咱们总局的超算里进行计算的。但是具体是怎么做的呢？这就是小卢他们团队，根据我们这些理论研究员给出的理论结果，进行建模，开启计算。在计算过程中，他们会对参数进行不停地校正，来提高计算精确度。侦测时空波动、计算『来回』锚点，以及计算锚点此端和彼端的时空属性，就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并且，他们的计算过程和结果，同时也会反哺给我们理论研究团队，为我们提供大量用于理论研究的实际数据基础。」

「没有小卢他们，我们的研究就是空中楼阁，既不接地气，也没法为社会提供进步动力。」，钱老扶着眼镜，笑得很平和，「现在大家应该对卢教授有些了解了吧？」

嚯，但凡钱老再深入一点，对我来说就是天书了。

小孙在我边上又开始作妖，大喊「卢教授厉害！」，引得乔哥也跟着「嚯嚯嚯」了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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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一下子说了比较多，估计也需要休息一下，于是他对着卢教授摊摊手。

毕竟搭档十来年，默契十足，卢教授向前迈出半步，接过了钱老的话题。

「其实呢，我和钱老一样，都不喜欢教授这类称呼，我也喜欢大家喊我『同志』」。

嘿，小孙又兴奋起来，喊了一声「卢同志好！」

「这位同志，你好。」，笑了一下，卢教授对着我们这边点点头，继续起他的话题，「其实理论和应用是密不可分的好战友，他们之间，缺一不可。没有谁更重要，也没有谁不重要。只有配合，才能打出好的战果。」

「咱们大家也是一样，团结才是力量。我和钱老过来，是来参加这次行动的，不是来监督的，也不是来指指点点的。总局喊我们来，是希望我们可以凭我们的知识和经验，来为团队提供一些帮助。我们会过来，也是希望可以为咱们华东团队增加一些力量，让这次行动完成得更好。」

「当然，」，他开了个玩笑，「也是因为这次的锚点的时空属性我们比较感兴趣。万一来的是我们谁一百年前的亲戚，回去也可以去院里吹牛不是？」

「哈哈哈……」，办公室里的气氛现在非常和谐。不愧是顶尖教授，控场能力就是强。

荣荣的眼睛里现在都是星星，「钱老教授和卢教授都好厉害啊，他们人真好啊！」

小孙在边上乱蹦，兴奋地跟个大马猴似的，见人就喊「同志，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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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的氛围持续了一分多钟，连老吴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不过热烈归热烈，行动还是要继续的。他连着拍了几次手，办公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给同志们介绍一下最新情报和行动安排。」

他走到办公室的媒体墙前，拍拍眼镜，墙上映出一张市区地图。地图上有几个不同的区域，标着几个圈，每个圈大概囊括了一两个街区的大小。

「我先给大家简要说明一下。今天将要出现的，是『来』锚点，大家可以理解成，把物质送过来的锚点。而『回』锚点，就是把物质吸回去的锚点。这两类锚点，必然成套出现，时间上会有一些间隔，类似潮汐，有涨落的过程。」

「咱们今天需要做的，就是把送过来的物质接住并且处理好，努力使其影响达到最小。」

「后面若干天，会出现『回』锚点，那时候咱们的任务，就是把送过来的物质给囫囵个儿送回去。这个今天就不细说了。我们今天只同步『来』锚点的信息。」

「现在，我给大家展示的是今天早上八点的计算数据，后续如果有新的计算结果，卢教授会马上同步给我，我也会及时同步给大家。」

「锚点彼端的时间属性，目前的结果是距今一百零五年，正负不超过两年。」，老吴神情严肃，「按咱们的历史来推算，这个时间范围，都在那段抗战周期内。」

「钱老，卢教授，请教一下。」，他看向两位专家，「这次的锚点，对方时空和咱们的轨迹相似度有多高？」

卢教授看向钱老，钱老轻轻地点点头。他走到老吴边上，开始了他的天书。

「吴局长，咱们现在一般不讲相似度了，而是讲差异值。细节我先不说，根据我们采集到的数据，结合钱老的时空纠缠论分析，这次的锚点，两侧的粒子差异度，目前的计算结果是十的二百五十六次分之一。这个并不一定是实际的差异度，它只是我们模型和超算的最大精确度，实际差异度极有可能更小。粒子纠缠时的差异度，是我们对比锚点两端时空差异的主要决定因子。」

「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认为，锚点两端的时空痕迹，几近相同。因为十的二百五十六分次之一的差异，已经是……」

我和荣荣、小孙对视一圈，发现大家的眼神里多少都带了一些清澈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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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你明白了吗？」，我先问荣荣，她摇摇头，我又转头去问小孙，「你呢，小孙？」

他刚开始摇摇头，后来又迅速点头，「这哪能不明白啊，咱管他前头说啥呢，反正就当对面就是从前的咱们就是了。」

荣荣挠挠脑袋，「孙哥，我其实一直也没搞明白，现在说的这什么锚点，什么两端的。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们以前的祖先呀？还是说他们是什么平行世界来的？我还专门看过一些科普文章，结果越看越迷糊。你懂的多，你教教我呗？」

「额，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反正我想的就是有任务就接，按命令行动。究竟那些啥是啥，啥不啥的。」，小孙有些小尴尬，摸摸鼻子，指了下前面的钱老和卢教授，「这些他们负责研究，咱们就负责干活就完事了。」

「可是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荣荣继续带着疑惑的眼神问他。

「嗐，那多费脑细胞啊。」，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荣荣的探寻精神，小孙给她起了个馊主意，「回头咱找机会跟这两位大神呆一阵儿问问，不就能明白了吗？」

「对哦~」，小丫头的眼睛亮得十分有神，然后抬起头，不停地瞄着钱老和卢教授。

我在一旁拉着她，让她别盯得太过分，免得被他们发现，多尴尬啊。

不过我也有些动心，看着他俩，心里闪过了各种「偶遇」、「请教」、「慧根」之类的无意义幻想。一时间，三人的小团体散发出了一种叫蠢蠢欲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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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媒体墙前，卢教授刚刚完成了他的「简单」论述，办公室里进入了一种类似课堂上的、集体迷茫下的安静状态。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教授，卢同志马上把「教鞭」递给了我们同样有些蒙的老吴局长。

「接下来，由吴局长来给大家分派任务。」

「感谢卢教授的精彩陈述，让我也学到了许多。」

说完，老吴带头鼓掌，办公室里跟着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过了一会儿，他压压手，大家随即收声。他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有些迷糊，变得锐利起来。

「我再给大家同步其他信息。」，老吴指着地图，「锚点此端的时间属性，目前结果是今天下午一点到六点之间。按最早一点来算，我们需要在四个小时内完成到达现场、布置现场的任务。」

「地域属性方面，锚点彼端，范围大致在目前的河北以及山东、山西部分地区，作战人员被吸入锚点的概率极高。」

「这次行动，时间紧、任务重。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我们这边，锚点可能出现在这四个区域。」，他的手指着地图上的四个圈，「这是早上八点的计算结果，好消息是四个区域都在主城区内，距离相对可控，并且锚点的高度较为贴近地面，我们只需在地面操作即可。坏消息是四个区域分布得比较散落，滨江一个，西湖一个，拱墅两个。所以，我们需要至少分出四个组。」

「按照惯例，我们应该分成一主三辅四支队伍，在中午十二点根据计算结果，集合力量，重新调整主攻方向。但是！」，老吴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根据最新的计算结果，出现双锚点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十七，三锚点的概率在百分之三。本次事件，已经在早上八点，升级成为一级事件。所以之前的一主三辅方案，不再适合。」

「我们和总局领导，以及科研院的专家团队，经过多轮研讨和模拟后，决定这次采取四主三机动的分队模式。四支主攻分队，分别进入四块可能的区域，在任务结束前，不再转移。路政交通、空管、市政等部门我们也协调好了，他们那边同样也组织四支队伍和咱们一起行动，负责协调和进行区域管控。」

「三支机动小队，先集合为机动总队，在局里待命。根据上午十一点的计算结果，进行后续安排。」

「四支主攻分队，老杨带一队去西湖，付姐带一队去滨江，乔哥辅助。」，老吴看了看老郑方向，收回目光，「小苏带一队去拱墅南，我带一队去拱墅北。」

老杨和苏姐认真点点头，付姐一把拉住想要吼叫的乔哥，面带歉意地对老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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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有些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继续安排。

「机动总队，由钱老带队，先在局里待命，后续由钱老和卢教授分派任务。」

卢教授点点头，没有意见。钱老倒是有不同意见。

「吴局长，论团队协调作战，我不如卢教授。我的建议，是咱们机动总队，由卢教授来带队，负责人员调配和安排，我在一旁辅助他就好。」

老吴听到后，也不怎么惊讶，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行，那么咱们机动总队就由卢教授来带队。」

「本次行动，我为总指挥，对整个行动负责。我会尽力保持和各团队的沟通和交流顺畅。意外情况下，指挥序列为，我、卢教授、老杨、付姐、小苏。请大家牢记。」

老吴安排得还是比较妥当的，对于这些细节，我们都听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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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里现在到现场的有三十多号人，主攻分队，由队长各自挑选五到六人进队，余下十来号人，归入机动总队。大家有没有信心？！」

最后一句话，老吴问得比较大声。

「有！」，大家回得充满激情，尤其以乔哥为甚，都快跳起来了。

老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原则上，主攻分队要求司龄三年以上，司龄三年以下的，优先考虑进入机动队。」

？？？

老吴你这是搞歧视啊！

看了眼小孙，他在那兴高采烈地看着我，装做自言自语，「哎，去谁队伍里好呢？付姐、苏姐、老杨？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老吴那边了。」

你就嘚瑟吧，我回过头去找荣荣，准备找她一同诉一诉苦，控诉老吴这不民主的歧视措施。

令我没想到的是，荣荣居然也很开心。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她反问我：「张哥你不开心吗？我们可以和钱老教授、卢教授一组哎。可以问好多问题了。」

我：？？？

就这一会儿，我脑门上净是问号了，你这丫头的脑回路也的确是令人惊叹。

「了解清楚了又能咋，你还能上天啊？还能穿过去啊？」，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我只好默默地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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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员分配得很快，小孙果然被老吴给挑了。老吴同志的原话是「这猴子不在我边上看着，我心里慌」，惹得我跟荣荣哈哈大笑。

小孙一脸黑线，不情不愿地跟着老吴，上了他的战车。

九点之前，四支主攻分队的小巴车就驶离了分局，向着目标区域风驰电掣而去。

我跟荣荣，则是继续留在了行动科的办公室里，和其他科室的一群年轻同事们呆着，原地待命中。

钱老和卢教授离开了办公室，去会议室和超算团队同步数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让我们出发。

没能蹭到向钱老请教的机会，荣荣稍稍有些失落。

不过这丫头心大，也没持续多久，就蹦着去和晓夏聊天了。基本上她说十句，晓夏回一句的节奏，还聊得挺热火朝天的。

有些无聊，我决定趁机划个水。戴上眼镜，我打算自己去找一找小电驴的平衡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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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上几分钟，第一套商品我都还没看完，机动队居然就要开始行动了。

「行动科三位同志，随我下楼，在车上待命，随时出发。」

卢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会议室里出来了，把我和荣荣，还有科里剩下的另外一位小同志——小徐，给一起薅到了楼下。

小巴车已经被主攻队都给开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几辆商务车和轿车。

卢教授把我们带到一辆商务车前，开始跟我们描述任务。

「我长话短说，最新计算结果，滨江区域出现锚点的概率已经上升到接近八成。你们上车待命，队内通讯开启，随时出发。」

小徐同志自觉地坐到了驾驶室，这辆车有点老，还做不到全自动，因此还是保留了驾驶室的。

我和荣荣，钻到中间座位。加入卢教授发过来的通讯频道后，我们三个同时放松了一些。

荣荣开始找小徐聊天，他俩同一年进的单位，关系比较熟稔。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看着外头。

卢教授并没有马上回办公室，而是在院子里又不知道和谁在联系，从他的表情来看，收到的消息可能不是太理想。

通话过程中，他不停地抬眼望向我们，搞得我心里一悬一悬的，多少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他结束了通话，朝着我们车走了过来。

在我的示意下，小徐赶紧摇下车窗。我们就如几只刚长翅膀的鹌鹑一般，既兴奋，又忐忑地等待将要到来的指示。

「你们再等五分钟，」，卢教授的话语一次比一次精简，「锚点彼端，粒子的比例分析已经完成，根据计算结果，出现武装人员的概率极高。钱老五分钟后到，你们一起行动，以他的指令为准。」

说完，卢教授转身离开。一路小跑着冲进办公楼，边跑，还边开着通话。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是真的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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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回座位，小徐和我面面相觑，我俩都有些震惊于卢教授带来的消息。

武装人员，不管属于哪方，危险系数都是极高的。如果不能快速有效地建立双方间的信任，那么所造成的后果，极有可能不堪设想。

不过除去我和小徐之间有些紧张的气氛之外，心大的荣荣倒是毫无波澜，看起来反倒还有些兴奋。

她先是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双手握拳，又对空挥舞了几下。

在感受到我和小徐奇怪的目光之后，她缩了缩头，吐了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哥，小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到钱老要跟我们一块儿，有那么一丢丢开心。」

你的一丢丢就这样了，你要是十分开心，这车的车顶不得被你给掀喽？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没去打击她。就让她先保持着这一份开心吧，免得被吓到，等会干活都不利索。

又坐了会儿，我估摸着钱老应该快来了，便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把和钱老并排坐的机会留给了荣荣丫头，以便满足她的求知需求。

荣荣看了我一眼，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对着我腻腻地说了一声「谢谢张哥」，把我给吓得一哆嗦，便没再搭理她。

<九>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钱老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回头和他俩打了声招呼，我麻溜地下车，在车边候着钱老。

开玩笑，就这次行动的级别和危险系数，我可是打算牢牢抱着这尊大神的大腿的，这是身为行动科机动队一员的清醒认知。

钱老还是和他在办公室里一样，十分和气。乐呵呵地上了车，随着我们的指引，坐在和荣荣并排的那个座位上。

他双手抱拳，凑到脑袋前呼了两口热气，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小徐有点拘谨，这个我能理解，毕竟新人，本来话就不多。但是荣荣你拘束个啥？你平时不是话挺多的么，你刚才不是还在挥小拳头么？现在怎么又回到鹌鹑模式了？你俩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他俩都缩了，只能我上来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了。

我从副驾上探出头，先瞄一眼荣荣，然后用还算平静的声音，向着坐在我正后方的钱老礼貌地打招呼。

「您好，钱老。我是行动科的张一一，来单位快两年了，您喊我小张就行。」

「你好啊，小张同志！」

钱老看着我，保持着笑容。

看！大佬就是这么平易近人！就是这么和气！完爆老吴几百条街！

看着我起了头，小徐也转过头，略带结巴地介绍自己。

「钱，钱老您好，我叫小徐，徐如林，很高兴加入您的队伍！」

钱老脸上笑容不减，「好啊，小徐，好名字，欢迎你！」

接着，钱老和我都看向了荣荣，小丫头捏了两把衣服，大概是做完了心理建设，甜甜一笑。

「钱老教授好！我是行动科的刘荣荣，我和小徐一样，今年年初参加工作的。您要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就行。」

可以啊，荣荣同志，我在一旁跟着接了一句，试着把气氛给烘起来：「对的，钱老。我们仨唯您马首是瞻，您要往东我们绝不往西，您要打狗我们绝不撵鸡。」

「噗！」，荣荣笑点比较低，没忍住笑了之后又用手捂住嘴，凶狠地瞪我一眼。

钱老仍旧是笑呵呵的样子，似乎有些小开心。

「咱们是一个年轻的团队，看到同志们都活力十足，我也很开心。和大家一块儿呆着，我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哈哈。」

「就您这精神头，谁也不敢说您老呀。」，气氛热起来之后，我也变得皮起来，「接下来的行动，钱老同志，请您指示！」

「行。」，钱老收住笑容，开始下指令，「我们的目的地，滨江锚点所属区域外围一公里处的集合点，地址已经同步给大家。三十分钟内需要到达，现在出发！」

「是！」，小徐麻溜地发动了车。机动一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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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出门拐个弯就上了高架，不过临近过年了，车流量比较大，高架桥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车内现在有些安静， 钱老下完指令之后，表情变得很平静。我们三个也不敢随便说啥，怕打扰到他的思考。

不过还好，没几分钟后，钱老本人就打破了这个氛围。

「小刘同志，你们在办公室里说想问我问题，具体是些什么问题呀？」

？？？

他这都听见了？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荣荣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这丫头，我们可从没见过她脸红啊，哈哈哈。

她抬起头，通过后视镜，对上我的视线。

她瞪了我一眼，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有一种心底小秘密被发现的那种不明所以的慌张。

咳，这丫头，平时心理素质挺好的呀，不知道是啥情况。

没办法，她叫了这么久的「张哥」，我只能去给她救场了。虽然我那会儿盯得不比她少，社死程度不比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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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探出头，「大方」地跟钱老解释起来。

「钱老，我们，额，不好意思，我们那会儿就是私底下打打闹闹，幻想幻想……」

「小张同志，你们也别紧张，我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也刚好有时间，我知道的话，可以给大家解答一下。」

我还没想好后面怎么「狡辩」的时候，钱老微笑着回我了。

我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钱老就是钱老，他就是这么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从今天起，我就是钱老的狂热崇拜者！

我看着荣荣，朝她点点头，问吧小姑娘，赶紧问，大好机会别浪费！

荣荣嘴巴蠕动几下，似乎还没想好，我又白她两眼，她总算开始出声。

「钱老教授，我就是想知道一下，让我们局里这么多人忙来忙去的，这个穿越，它是个什么呀？」，停顿一会儿，她又补充了几句，「我看过好多相关的文章资料，但是越看越迷糊，什么平行，什么悖论。我想知道，我们在管理的，它究竟是个啥，所以就想问问您。」

---

「这个，我也不知道。」

钱老在听到问题后，沉默了一会，然后给出了一个令我们几个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回答。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的反应，他没有停顿多久，继续解释。

「很多年以前，就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那时候，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那会儿，我想的是，再过一些年，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总归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直到今天，到现在你们再问起来。我的答案，依旧还是，不知道。」

「可是，我们局都已经成立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年的科技进步也是日新月异，怎么会……」

荣荣的惊讶溢于言表。

钱老朝着她温和地笑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

「小刘同志，我在你这个年纪，甚至是比你这个年纪还大好多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时候咱们的量子计算机研发成功，多星缠绕的运行轨迹都能计算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我想的是，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超算的呢？我们甚至连小型生态系统的发展轨迹都能模拟。」

「那穿越这个，是因为啥难住了呢？」，我也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这个一句话很难说清楚，反正咱们也还有一些时间，我来慢慢和大家解释吧，怎么样？你们可不要嫌我这个老同志啰嗦呀。」

钱老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居然还和我们开起了玩笑。

我和荣荣，一开始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后面又飞速摇头，几乎把脑袋甩成了拨浪鼓。就连小徐，也在一边看路，一边点头摇头。

「空间物理，我是半路出家，我最早的研究方向，不是这个，而是天体物理。」

钱老停了一小会儿，看着窗外，缓缓道来。这物理来物理去的，把我跟荣荣整得有点萌萌哒。

不过她准确地抓住了重点，「那钱老您，怎么半路转方向了呀，我听说这样不容易出成绩……」

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老吴对于钱老的描述，最后几个字轻得几近不可闻。

钱老还是笑呵呵的，「国家需要，义不容辞。没什么其他需要考虑的。」

老一辈的理念和胸怀真的是令人心生敬仰，我深吸一口气，和荣荣双手抱拳，各自朝他行礼。

「不必如此，咱们大家都是党员。」，钱老压压手掌，示意我俩放下，「我相信，你们在遇到国家需要、民族需要的时候，也会同样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的。咱们大家在这点上，都是一样的。」

我去！这来自前辈大佬的肯定真的是让人胸怀激荡又上头啊！

荣荣的眼睛里都是星星，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小徐，这小子现在脸红红地在看路，手里紧紧地抓着方向盘。

嘿，大家反应都差不多，我就安心了。

「再说了，这也可以算是我闹出来的事情，我不负责，谁负责，是不是？」

钱老接着又抛出一个大新闻。

我脑门上尽是问号，啥？闹出这事情？啥事情？是钱老把天捅了个窟窿？也不对啊，这事儿可比给天开个窟窿大多了。

荣荣和我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疑惑。于是我俩看着钱老，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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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被勾起了回忆，在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之后，钱老开始讲起他早些时候的故事。

「咱们的量子超算投入使用的时候，我还在研究天体物理。在大学里，一边教书，一边搞一些研究。」

「那时候，我磨着我们学院的领导们，死皮赖脸地争取到了超算的部分计算份额。」

「后来，我们成功地模拟计算了多星缠绕的运动轨迹，计算的误差率，以我们的人类的寿命来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是我在天体物理这个方向，最高光的时刻。」，迎着我和荣荣崇拜的目光，钱老十分淡然，表情依旧平静，「后来，我们组建了新的团队，挑战新的目标，模拟小型生态系统轨迹。」

「在实验室里，这个项目的结果符合我们的预期。也就是模拟的轨迹，和实际的轨迹，在统计学上，是契合的。」

望着前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远。

「但是后来，我们在实验室之外，进行社会化实验的时候，就发现，咱们的实验模组里，总有极小概率出现一些偏差。不管我们怎样增加采样的丰富度，又或者是延长实验时间，咱们的模拟和实际的轨迹，那小概率、短时间的偏差总是消除不了。」

「当时，很多同志认为这个是属于可接受的误差。因为在那些偏差之外，咱们的模拟轨迹和实际轨迹，依旧是能对应上的。」

「可我觉得，我们需要找出导致这些偏差的原因，并且在之后的实验里排除掉这些不可控因素。否则的话，我们是无法为我们的计算结果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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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突然做了个紧急制动，十分没眼色地打断了钱老的回忆氛围。

他收回眼神，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脸上带着些许惊讶。我转过头看了看小徐，他无奈地摊摊手，指着车前。

我坐正身子，瞄了一眼，哎呀我去？

前面有两辆小轿车发生了追尾，追尾虽然是个稀罕事儿，但也并不是十分难得。难得一见的，是在高架桥上，几只鸡和鸭在乱飞，一堆红白毛乱飘的场景。

小徐作为观察了全过程的目击者，开始跟我们解释。

「后面那车比较老，自动驾驶级别不够，所以给撞上去了。」

「前头那个车，它，它的后备箱不太抗造，给撞开了。里头的鸡鸭被吓到，就飞出来了。」

我又仔细看了一眼，的确，前头那红色小车的后备箱盖子都凸了起来，留下好大一个窟窿，足够这些家禽往外头越狱了。

小车司机刚才应该是去摆三脚架了，回来之后，在路上试着抓这些飞禽。

好家伙，一身唐装加皮鞋，我原以为在这身装扮的加持下，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这群鸡鸭。结果却是，他除了被这几只飞禽弄得一身毛外，一无所获。

追尾的司机，穿着一件灰色棉袄，带着一顶黑色毡帽。在摆完三脚架之后，原先他还站在自己车边，现在一看这种情况，也加入了战团。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但四只手也够不着翅膀，他的加入，最大的作用就是延缓了唐装司机身上的羽毛增长速度。

隔壁车道本来还有几辆车在鸣笛，看着这种情况，也有几位司机，或者骂骂咧咧或者兴高采烈，下车一起加入战团。

我看着从我们车窗前飞过的一只小公鸡，有些着急，又有些想笑。但是边上的小徐，却颇有些兴奋。

「张哥，我下去帮个忙？」

转头看看他，我无奈地点点头，「去吧，早点清理，我们也好早点出发。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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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哭笑不得，我回过头，准备和钱老道个歉，毕竟影响到了行程。

「不好意思啊，钱老，我们尽快处理。」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抱歉的。」，钱老摆摆手，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再说了，这大过年的……」

「咱来都来了，这些鸡鸭也都还是孩子，是吧，哈哈哈。」，荣荣忽然笑着接了个茬。

「哈哈哈哈……」，钱老没有因为被抢话而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所以啊，我就喜欢跟你们年轻人呆在一块儿，主打一个朝气蓬勃。」

「您也不老啊，您哪老了，您可还是壮年呢。」，荣荣这个时候的马屁倒是拍得十分在行。

钱老乐得拍上了大腿，「小刘同志，你这话虽然是假的，但我也爱听，哈哈。你以后，要多保持保持这种状态啊。」

荣荣双脸一红，没有继续说话。你说你这丫头，别人一表扬，你就怯场是不是？不争气啊不争气！

我正准备打个圆场的时候，小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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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伙子，下去放个风，把他给开心得，跟捡了只老母鸡似的。

「咋啦？这么开心，别人给你送鸡鸭啦？」，我憋着笑，跟他打趣。

「没呢，人还真要送，大家都没要。」

「开车吧，耽误了这些时间，咱得赶一赶呢。」，我掸去从他肩膀上飘起来的一根鸭毛，钱老虽然说不怪罪我，但是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了嘛，是不是？

堵住的车流开始慢慢移动起来，慢慢落下来的红色的、白色的羽毛，就只能等着后续的卫生机器人飞过来定点清理了。

车行路上，荣荣又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钱老，刚才说到实验，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我就从天体物理转为研究空间物理啦。」

看得出来，钱老心情非常愉悦，回答问题一步到位。

「啊？」，荣荣张张嘴，对于这个回答，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在一旁也有点懵了。

「我觉得，之前太啰嗦了，讲了半天，都没讲到问题点上。我担心你们听好久，结果听到的都是一些不相关的内容，反而搞得云里雾里的。哎，这人啊，一老，就容易唠叨。」

我和荣荣拼命摇头。

「您哪有啰嗦啊，我听得可感兴趣了。」

「能跟您多聊一句都是我们赚到了，我们怎么会觉得唠叨呢？我还想问咱为什么要做小型生态系统轨迹模拟呢。」

这种高精尖技术的一些信息可不是资料里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的确聊到就是赚到。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钱老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这个就牵扯到我原来的方向，天体物理了。」

太棒了，他又开始讲课了，我们仨继续保持专注，认真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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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说，未来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但是，大海是什么脾气，我们该怎么去闯，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当年我选择了天体物理，作为我的主攻方向。并且，伴随着其他方面的科技进步，我也适逢其会地做出了一些成绩，算是摸到了一些近海的脾气。」

「都在计算多星缠绕轨迹了，还只是近海吗？」，荣荣小声惊叹。

「宇宙之大，远超你我想象。可观测宇宙的大小，在近些年又膨胀了好多倍，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几近无穷。而我们完成的计算，甚至还没有迈出一千光年的区域。再往外，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现有的物理规律是否还能适用。近海，已经算是我们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有点跑题了。」，他笑笑，「我们探索宇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做不到一蹴而就，需要稳扎稳打。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建造大量基地，以基地为先锋，再把我们的足迹扩散到星球，进而扩散到星域。」

「我们的基地，不可能完全无人化，这不现实，也不利于后续的探索研究工作。而只要有人，那么一个基地，就是一个微型的生态系统了。」

他说完，安静地看着我俩。

「所以咱们，就是先做模拟实验，来提前发现和排除一些风险吧？」，我大致听明白了。

「也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荣荣也准确抓到了重点。

钱老笑着点点头。

「所以我们在发现有轨迹偏差的时候，才会出现分歧。有些同志认为，就算模拟得再贴近真实，实际上还是会有很多意外的情况。因此，他们觉得那些小的偏差是可以接受的。」

「而我和另外一些同志，则是觉得，如果不能找出轨迹偏差的原因，那么我们实验结果的可信度就不高了。反而会因为错误的实验结果，隐藏掉现实里的风险，给咱们的基地建设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

「但是，产生偏差的原因，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我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无法定位和确认干扰项。」

「那时候，我们第一个基地的建设，已经如火如荼。基地人员的入驻，也是迫在眉睫。」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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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多轮讨论会之后，组织上决定，两条腿走路。一边，基地人员的调派和入驻保持正常节奏；另外一边，抽出部分人力，组建新的团队，继续调查轨迹偏差原因。」

「那这是顶着风险就上了呀？」，荣荣很是惊讶。

「探索宇宙，哪会没有风险。」，钱老继续平静地诉说，「我们的老院长带着第一批同志上去了。他和我说，这么长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哪个环节都有风险。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不确定因素就踟蹰不前，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先去闯一闯。」

「我当时也报名了，因为我觉得以我的专业方向，上去是理所应当的。」

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我却感觉得到，这里头带着许多不易察觉的惊心动魄和沧桑。

「但是我们老院长把我从名单里删掉了。他让我留下来，做偏差原因的调查。他当时和我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他在我去找他闹的时候，拉着我，让我冷静，然后告诉我：『小钱同志，我不是排挤你，也不是保护你。我个人认为，轨迹偏差调查这个课题所面对的困难，会比我们基地建设遇到的困难还要大得多。而这件事情，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做得好。这个课题一旦开展起来，它可能会改变你的研究方向，你需要重新出发，之前的成就全部归零。现在告诉我，你愿意接受这个更加艰巨的挑战吗？』」

「我当时的回答是：『是！保证完成任务！』，结果直到现在，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在老院长的照片前拍着胸脯说：『老师，我完成任务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姿势没再变过，沉默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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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还在高架上匀速行驶着，我们谁都没有出声，生怕打扰到钱老的回忆。

几分钟后，他收回目光，看着车内的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了各位，这年纪一大，就容易多愁善感，呵呵呵。」

「您一个壮年，怎么老说自己年纪大呢？真是的。」，荣荣娇憨地回了一句，惹得钱老又呵呵笑起来。

「钱老，刚才您说的第一个基地，是咱们现在的广寒宫基地吗？」，趁着气氛又重新活跃了一些，我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是的。」，他点点头，接着又发出感慨，「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咱们第二个月球基地都快建好了。」

「是的呀，这军功章上怎么着也得刻着您的大名呀。」，荣荣这波补得真棒，惹得钱老哈哈大笑。

「你这小同志呀，真是有意思。」，他又笑了两声，「都知道你在说好话，但是你这真诚的模样吧，就可太让人受用了，哈哈哈。」

嘿，这可是咱荣丫头的必杀技好吧，真诚的马屁，无往不利。

笑声渐渐地停了下来，钱老仿佛又有些感慨。

「平时在学校里，大家的压力都比较大，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能开怀大笑的时候。我和你们几个小同志吧，也算是投缘，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你们以后，可不能拿这个来取笑我这个老头子啊。」

「哪敢，哪敢。」，我连连摆手。

荣荣就不走寻常路了，打蛇随棍上是她的拿手好戏，「钱爷爷，那您可不能不说了啊，我们还想继续听呢。」

「好，好。」，钱老笑着答应了两声，然后又用平静的语气讲述起那段足以让我们啧啧称奇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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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长他们上去之后，我拉着一些同志，组建了新的团队，开始追查偏差的原因。」

「我们在更多的区域开始做模拟对照实验。但是，令人头疼的是，这种小概率的偏差一直存在，并且毫无规律。」

「毫无规律的意思是，我们根本无法通过统计学等数学工具，计算出它的频率规律，或者是其他属性情况。我们尝试过给出很多模型，但是没有一个模型可以命中或者是预言它的下一次出现，对于我们来说，它就是混沌的。」

「就这样，我们毫无建树地空渡了好几年。有的同志离开了，他们留下的，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我宁可在太空中被冻死，也不愿意再追这狗屁玩意儿了』。」

「团队士气很低，直到后来，我们迎来了一个契机。」

重点来了，我和荣荣瞪大双眼，盯着钱老。

「我们的超算，算力已经提升到可以计算我们基础粒子的轨迹和属性了。这个你们可能不太好理解，我简单一点说，就是对于夸克、轻子这类基础粒子，我们可以计算出它们的相对存在时间，和相对运行轨迹。这里的时间，并不是我们平常意义上的时间，不过这个不重要。」

「这个升级，对于其他物理学的帮助有多大我不清楚，但是对于我们，是决定性的一步。」

「我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把对照组，也就是现实物质，同时抽样做了粒子轨迹和时间计算。」

「然后我们发现了关键。」

钱老眼神发亮，仿佛回到了那段战斗的时光。

「出现过轨迹偏差的实验模组内，在偏差的那段时间里，它们的粒子轨迹和存在时间均出现了异常。偏差越大，粒子的异常值也越大。」

「并且，粒子的异常信息主要集中在，它们的存在时间和轨迹参数。」

「把想象力放大再放大，我们可以得出的一个大胆的结论就是：我们的实验系统对照组，它的现实运行轨迹，受到了来自其他时空粒子的干扰，所以才会和我们理论上已经相当准确的模拟运行结果产生偏差。这是因为，同一套时空之内，粒子的相对存在时间都是相同的。」

我去？居然是这么发现的吗？我和荣荣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想象归想象，我们需要证明。证明的过程，也花了我们将近三年的时间。」

「起初，我们希望依靠视频类监控，来比对物质的不合理变化，但是没有什么成果，反而多了一堆很多错误信息。后来我们才发现，是因为这类时空波动，一定程度上，会干扰电磁的运行。」

「监控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我们后来，是依靠肉眼，发现的异常。」，钱老指着自己的眼睛，「人类的肉眼，很容易被骗过，但是也是我们最锐利的武器。」

「肉眼发现，那是一直盯着吗？那会很累吧。」，荣荣扬着眉，提出她的疑问。

「一直盯着，我们分区域，分时间段。在实验系统内，把所有区域包干到组。用眼睛盯，你盯完了我来盯，有的同志甚至都不怎么敢眨眼，熬出了好多干眼症。」

「锚点的开启时间极短，我们后来计算过，这个时间基本小于千分之一秒，一眨眼就没了。」

「这样的工作，我们进行了一年半，才发现第一例被肉眼看到的时空物质穿越。再半年后，我们发现了第一起生物穿越实例，再一年后，发现了第一例人类穿越。」

「再后来，我们的发现就越来越多，多到足够让我们看到一些伴生现象，然后利用这些现象，来观察和预警锚点的出现与消失。」

「到现在，我们甚至已经可以通过计算锚点两端的粒子属性，来获得更多的信息。」

嚯，虽然听着一点都不惊心动魄，但是为什么会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史诗感呢？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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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爷爷，我有个问题呀。刚才您说模拟结果会有偏差，但是最终还是会重合的，也就是结果还是一样的。那么我们成立时管局是为了啥呀？我们的要求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琢磨这也不影响结果呀，为啥还这么干呀？」

荣荣敏锐地发现了矛盾点。

「呵呵。」，钱老和蔼地笑了两声，「你这丫头反应挺快呀。」

「一句话总结就是，我们现在还担不起这风险。」

「我们现在的模拟结果，都是针对小型生态系统的，实验范围连一个小村庄都覆盖不完。」

「我们无法确认，这个偏差究竟是小系统内自己在消化，还是已经传递出去了。如果这个偏差是会扩散的，我们现在都无法确认它的最终影响究竟范围有多大。」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针对小型系统的实验结果是能重合的。那么，如果把范围扩大到整个人类呢？最终结果还能重合吗？这点，我们根本无法确认。」

「所以，在有更深入的认知之前，当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尽可能削减外来物质的影响。」

「但是，我们在发现这些现象之前，应该也已经被影响过了呀？」，荣荣这个小天才又发现了一个疑点。

「是的呀，所以我们才更加需要避免被进一步的影响呀。」，钱老看着她，微笑着回答，「这就好比，我们一直在淋雨，之前是一直察觉不到雨从哪来，所以没法躲。现在既然能看到了，那我们的本能，是不是就是先尽量挡住雨，规避这个外部影响呢？」

「呃……」，荣荣皱着眉头，「我不是太能理解，但是我觉得钱爷爷你说的是对的。」

「呵呵。」，钱老又笑了两声，「所以我们时管局也就在这过程中，应运而生了。管理时空类异常事件，将外部时空对我们的影响尽量降到最低，就是时管局最主要的目标。」

我和荣荣点点头，这次普及教育的信息量还是相当大的，至少让我知道了时管局的由来，收获满满。老吴把我安排在机动组，真是对我这些年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最好奖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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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爷爷，刚我们说了物质的过来，那它们又是怎么回去的呢？它们是都会回去吗？」，荣荣又抛出一个反方向的问题。

「丫头很敏锐啊，不错不错。」，钱老朝着荣荣竖起了大拇指，「之前我们说过，锚点有『来』锚点和『回』锚点的区别。」

「一般在『来』锚点出现一段时间之后，『回』锚点会在一段时间后，出现在相同，或者是几乎相同的地方。这个时候，就可以把物质送回去了。」

「最初，我们只发现了『来』锚点。一年之后，通过对锚点附近粒子的持续跟踪和计算，我们以数学为工具，证明了『回』锚点的存在。接着在几个月后，通过试验，证实了这个结论。」

「哇！用数学证明？」，荣荣的眼睛在发光，然后嘟着嘴生气，「我可喜欢数学了，可就是学不好。傅里叶变换那关我都过不去。」

「不要太在意。」，钱老看着荣荣，轻声安慰她，「每个个体的天赋和专长都是不一样的，这才是我们这个世界能如此丰富多彩，并且充满活力和生命力的原因。」

「不要灰心，如果喜欢，就坚持。如果觉得坚持不下去，不妨换个方向，多尝试尝试其他。当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是最好不要有，呵呵……」

「嘿！说你呢，渔夫。」，我跟荣荣开了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

「去去。」，她瞪了我一眼，接着问钱老，「钱爷爷，那『回』锚点一般多久出现呀，咱们能把我们这边的物质送过去吗？」

「以我们目前已有的数据来看，时间跨度，大概是从三天，到一个月左右。你这个问题我们当时也想过，也试过，但是结论是，不行。」

「锚点是对面时空产生的，它只会作用于对面时空的物质。不过，对于同时存在两个时空痕迹的物质是否会有效，这个还有待进一步的实验。这个限制的运作机理，我们现在仍旧没有结论。」

荣荣「喔」了一声，有些失望，睁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啥。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钱老，那咱能把对面时空的物质留着，不送回去吗？那万一来点儿黄金或者其他稀有物质什么的……」

钱老笑起来，「小张，好想法啊。其实呢，我们也这么试过，但是这条路子，行不通。」

「没有从『回』锚点返回的物质，在我们这个时空存在不了多久。它们基本上都会在不长的时间内，瞬间消失，不留任何踪迹。如果是生物体的话，我们认为，还是从『回』锚点原路返回，会比较安全。」

我撇撇嘴，艾玛，这真是毫无空子可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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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看起来兴致极高，又继续跟我们介绍起小细节。

「但是有个小彩蛋，还挺有意思的。」

嚯？荣荣和我，一瞬间，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咱们的『回』锚点啊，出现过双黄蛋。」

哈？

「有一次的『回』锚点是在七天后出现的。结果我们的超算计算出，在第十五天，还会出现第二个『回』锚点。」

「我们当时一度以为是超算或者是模型出问题了，于是一边验算，一边等时间。」

「结果，第十五天，第二个『回』锚点它还真出现了。」

「我们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为什么，不过我们也就遇见过这一次，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哈，会不会是第一次『回』锚点的东西没回收完，所以再来收了一次。」，我笑着提出了一个很符合大多数人逻辑的想法。

「有可能的，不过我们无法证实。但是我们是在第一个『回』锚点出现前，就获取到了第二个的信息。所以这个解释，在正常逻辑上走不通。」

「那，非正常逻辑就是，锚点它能预知？」，荣荣眼睛又亮了。

钱老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现象，它还有太多未知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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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小车已经驶离了高架，在被红绿灯截断的车流中，缓慢爬行。

「回到最初的问题，穿越是什么？我们至今都无法给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定义，所以，我只能回答你们，我不知道。」

在经历了这一段的历史回顾之后，我和荣荣收获颇多，基本算是如愿以偿，下意识地觉得钱老的讲述应该告一段落了。

令我们意外的是，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我们现在所说的，所遇见的穿越，就是两个时空的物质在短时间内的跃迁。但是现在，我们不知道对面的时空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这个事件的发生规律，也不知道它会造成的影响。所以，我们根本就无法定义这个概念。」

「就连对面时空的情况，现在都有很多假说，但是每一个，都无法被证实。」

「比如，平行宇宙，时间回溯，之类的？」，荣荣这丫头，不愧是看过很多资料，现在都能接上这个话题了。

也难得她把钱老的印象分刷得很高，因此钱老也愿意跟她解释。

「这两种假说是目前比较流行的，也是得到的认可比较多的。一个是平行宇宙论，一个是时间回转论。」

「但是，因为时间是一个不可观测量，所以时间回转这个理论存在着较多的待明确项。它也因此产生过一些悖论，比如经典的祖父悖论问题，就很难自圆其说。」

「不过，这个理论有一个分支，近些年还是得到了一些支持的。」

这还能有分支？我和荣荣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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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略微了解过一下，他们在回转论的基础上，引入了一种新的概念，也就是时间帧论。」

「最主要的思想就是，他们认为我们的宇宙，在时间向量上，是可以分帧的。」

「类似我们的电影存储模式，就是按帧存储，按帧播放。在他们的定义里，宇宙的时间帧极其密集，每帧的信息独立存储。」

「这也就意味着，在那种模式之下，你不管穿越到什么时间节点，就算你能污染某些帧，但是在后续的帧里，你的存在，会自动消失。甚至都没有抹去这个操作，单纯就是不存在。所有被影响的部分，自动归位，这个归位过程，也无法被感知。」

「这很好地消除了祖父悖论的挑战，但是他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命运变得固定，不可更改？」，不愧是有温习过，荣荣这反应速度可以啊。

钱老点点头，「是呀。我们很多人愿意相信可以回到过去，无非是存有遗憾，想要弥补。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会想相信时间回转论。」

「不管这个理论正确与否，它始终给了人许多希望。而希望，是很珍贵的东西。」

「所以帧论这个分支，被接受度非常低，只有少部分这方面的研究人员。」，他顿了顿，「和部分教派。」

我点点头，这个理论的确太打击人的积极性了，也难怪这么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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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就是平行宇宙论。」

「这个其实也有一些分支，目前比较主流的，有两个。」

「一个是大平行宇宙论，主要思想就是我们目前的可观测宇宙属于当前宇宙，还存在许多我们当前无法观测的，和我们宇宙几乎一模一样的实例。」

「一个是小平行宇宙论，它则认为，在我们目前的可观测宇宙内，就已经存在了不计其数的，和我们一样的宇宙。我们可以观测，但是永远无法到达。」

「为什么无法到达呢？」，我不禁提出心中的疑问。

「举个简单的例子，这就相当于我们在实验室里摆了很多的玻璃制作的加盖培养皿，里面放满培养液。在培养皿里的细菌如果能长出眼睛，它们能观察到有非常非常多的营养液，但是它们只能够获取到自己的培养皿里的营养液。其余的那些，它们能看到，但是不可达，因为它们无法穿过玻璃。」

「啊？那这就是说，我们是被圈养的？」，我去，这理论也有点吓人的啊。

「呵呵。」，钱老笑了两声，「圈养不圈养的，我们总得先爬出培养皿才知道呀。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向着星辰大海进军的另一个原因。」

「那这个大平行和小平行，它俩的区别是啥呀，我怎么感觉不好区分呢？」

「在我看来，这两个理论，其实是矛盾又统一的。」，钱老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把我们的超星系团，看做是人体内一个细胞的话。那么在小平行宇宙论中，宇宙指的就是这个人体本身，细胞会有不同类型，但是每种类型的数量，都是极多的。」

「而大平行宇宙论，里面的平行宇宙，指的就是其他的人类。不同人类体内的同类型细胞，在微观角度上，的确是基本一致的。」

「这两个理论也有共同的观点，就是宇宙之多，超乎想象。有太多太多和我们类似的宇宙，各宇宙间的差距极其微小，但是又不会完全相同。」

我和荣荣又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似懂非懂。

这些个理论越说越玄乎，总结一下，不就是无限宇宙，无限培养皿嘛。

往简单里说，这个跟种菜的区别也不大。我将知识点迅速地调整成为了我能记住的形状，嗯，无限宇宙就等于种菜，种可大可大一片菜。

「按照这个理论，要是我太爷爷忽然穿过来……」，我挠挠头，「那这个平行宇宙的太爷爷，跟我啥关系啊，我该咋喊啊？」

「哈哈哈，我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也不知道答案。」，钱老笑了起来，「说不准，我们自己就是不停地在不同宇宙间穿梭着呢。在得到确切证明之前，我不打算去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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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爷爷，这两套理论，你倾向于哪种呀？」，荣荣把话题绕了回来。

「我没有什么倾向，我个人认为现在研究这些，过于超前。我更习惯于从实验和观察中得出可验证的结论，而不是抱着无法验证的假说一直忙个不停。」

唔，虽然是搞理论研究的，但钱老的确是个实干家。

「反正我不太喜欢时间帧论，一切命运已定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荣荣摆了摆手，嘟着嘴提意见。

「哈哈……」，钱老这次忽然大笑起来，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其实之前为这理论打过一个补丁，但是很快就被我们的事实给否了。」

呀哈？我眼睛猛地亮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小故事？

「他们当时也因为这个补充说明流行过一阵子。那会儿他们提出，我们现在，就是时间的最前线，未来并未生成，所以不可预估，也不可触达。穿越，只可能是我们向之前的时间线穿越，而无法向后。」

「哈哈哈。」，我和荣荣瞬间笑出声，连在开车的小徐都咧着嘴。

「接着我们就发现了千百年前穿过来的物质，还有人类。」，荣荣还真是一点就通。

「是的，目前我们接收到的穿越物质，所有粒子的运行时间，都是早于我们这个时空的。」，钱老笑得很开心，「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会不会有运行时间晚于我们这个时空的情况。但是他们那个补丁，直接被事实给证伪了。」

「对呀，那个理论现在就只剩下让人讨厌的命中注定论了，真是让人讨厌。」，看得出来，小丫头的确不喜欢这套理论，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攻击了。

「嗯。」，钱老点点头，「那套理论主要在西方流行，在我们国家，几乎找不到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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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命中注定论还是有一些信徒的，有事儿之后就开始叨叨，什么天意如此，什么天要亡他，诸如此类。让人头疼的很。」，我想起一些固执得让我脑瓜子嗡嗡的家伙，不禁摇头感叹。

钱老看着我，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在这些没啥营养的问题上也愿意和我们掰扯。

「注定，天意，在我看来，无非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人类发展到今天，书写人类历史的，是你，是我，是我们的先辈和后辈们。是我们大家，用劳动、探索、牺牲、团结，写下了我们的历史。在我们的未来，会探索更深更远的星辰大海，我们终究会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

「我们坚信人定胜天，我们还要探索这天意之外。如果这些也都是被注定的，被设定好的。那么，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去完成这些被设定的目标吗？」

「如果有造物主，那么它把我们打造成这样，是不是也意味着它需要我们打破这樊笼，克服一切困难向前进呢？」

「命中注定，那就注定了我们是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文明。」

我和荣荣不停点头，钱老的经历，非常契合地论证了他的观点：人类，就是需要不停地探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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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刚才您说到，时间线靠前的时空物质会穿越到靠后的时空里，那咱们这个时空，会不会已经有人穿过了呀？」，掌声稍歇之后，基于刚才锚点规律，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问得好。」，钱老首先就肯定了我的想法，「我们的想法，应该是有的，但是目前无法被证实。」

「但看起来我们好像没有怎么因为这个被影响到哎。」，反正来自未来的知识大爆炸我是没听说过。

「嗯，这个我们也察觉到了。目前比较主流的原因分析，主要是三点，两个猜想，一个准则。」，他认真地给我科普，「第一，是我们的外围猜想。两个时空的交互，我们目前的观点，是比较外围的物质发生穿越的可能性比较高。」

「类似星系间的摩擦，又或者是原子之间的交互，甚至比如我们衣物之间的摩擦，都是在外围的星体、电子、物质之类更容易发生转移。越是核心的内容，就越不太容易发生转移。具体到时空来说，就是对时空发展影响越小的物质，越容易被吸入锚点。」

「而且，我们自己内部也有一个假说，现在得到的认可也比较多。」

「这个假说认为，我们的触碰式穿越并不是一直在发生的，它只会在两个时空发生一些触碰的时候才发生，而这个触碰几率，其实相当之小。目前，我们只是恰巧遇上了时空的触碰期。」

「当然，这只是个假说，还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第二，是我们的同源猜想。也就是两个极度相似的时空，它们之间才可能发生穿越。」

「这个是我们倒推的一个猜想，因为至今为止，我们接触到的大型穿越生命体，基本上都是人类，在生命组成的物质分布上，和我们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猜测，可能是因为只有极度相似的时空之间，才存在能够匹配的物理规则，从而可以产生锚点。」

「单纯的物质或者是简单的生命体穿越，对于我们的文明造成的影响，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不如几千光年之外，某颗恒星的亮度改变对我们的影响来得大。」

「我们需要慎重对待的，就是同为人类的生命体穿越，这个是可以给咱们的轨迹带来偏差的。所以这也就是第三点，我们的准则，即我们对于穿越人类的基本对待准则。」

咦？还有这？难道不是老吴常说的囫囵个来囫囵个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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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钱老对我笑笑，开始解释。

「不是你们吴局长经常提的那个。你们都知道『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吧？」

嗯，我们仨都点点头，基本原则我们从小听到大，必须了解。

「我们认为，每个时空也都应该秉持这个准则，同时也希望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和自主权。因此，对于来自其他时空的人类，不管时间线对于我们来说，是之前，还是之后，我们都有一套最基本的准则。」

「永不以过来人的身份指指点点，亦不向未来者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在基本准则之上，我们形成了行事原则，就是：『不见面，不改变』。这一条对于我们局，对于行动组成员，那就是『少见面，不改变』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穿越的人类返回之后能保留多少记忆，但是基于第一条的边缘猜想，我们认为就算保留一些记忆，也应该造成不了多少改变。」

「那如果穿越过来的他们正在经历苦难，怎么办呢？我们也旁观吗？」，荣荣这丫头，终归有的时候会有些心软。

「这也是文明必经的历程，我们始终相信，人民终能战胜苦难，这是文明最难得的财富。」

「必经的历程？您的意思是，苦难也是文明的财富吗？」，她有些不解，眉头紧锁。

「不。」，钱老摘下眼镜，又擦了擦，「苦难不是财富，战胜苦难才是。」

「那如果其他时空的『我们』不这么想，该怎么办呢？」

钱老笑了笑，「既然这个时空的我们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相信，其他时空的『我们』，也都会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守住本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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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缓慢爬行的小车终于接近了目的地，两栋标志性的大楼都已映入眼帘。这也意味着，对于我们来说异常珍贵的，和钱老的单独交流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荣荣沉默着，应该是还在消化刚才的答案。

我趁着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做了最后一次提问。

「钱老，刚才您说咱们不知道穿越的发生规律，那咱们又是怎么预测的呢？就像是这次，咱们应该是提前两天就知道了。」

钱老靠在座位上，相当放松，他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我。

「我们尝试过用数学方法，来总结穿越事件的发生规律，但是失败了。」

「因为这个事件，它就是混沌的，纯随机，所以无法用数学工具来描述。」

「但是，它在其他方面，是有一些征兆的，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伴生现象。比如锚点出现之前，锚点周围，非本时空的粒子会逐渐增多，粒子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后，锚点才会出现。」

「就是先有互相渗透，后面才会出现通道？」，我有些理解了。

他点点头，肯定了我的理解。

「是的。那么，我们只需要像信号塔一样，铺设我们的检测设备，就可以做到提前预知锚点了。以目前曾经出现过的事件来看，只要出现了粒子渗透，锚点的出现基本上都是在两天之内。这个在我看来，其实不算预测，而是预警。」

我点点头，强行装懂。

「钱爷爷，那咱们这些检测设备都铺设得怎么样了呀，我好像都没听说过呢。」，荣荣抓的重点总是特别的奇怪。

「这个工作也花了好多时间，我记得前两年才在全国完成百分百覆盖吧。之前那些年总有些漏网之鱼，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钱老笑呵呵地回答。

荣荣恍然大悟，「都已经做完了，难怪我不知道。」

<十>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我们的目的地，滨江锚点外围集合点，近在眼前。

钱老下车去和超算团队做数据同步，以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临走前他怕我们下车会冷，告诉我们可以在车上等他消息。

真是个又和蔼又关心后辈的好教授啊，我发现我越来越崇拜他了，狂热值在不停地上升。

我戳戳小徐，「刚才我们聊的这么开心，你怎么那么少话？」

「我，我要开车。再说，你们聊，聊的我听不太懂。」

他有些羞涩。

咳，这家伙，就是面面儿的。

后视镜里，我看到荣荣还在那傻笑。这小破丫头，我决定去嘲笑一下她。

「咋了？小刘同志，又发现新的偶像了？」

荣荣笑容不减，捂着脸，「啊啊！钱老教授太有魅力了！好想报他的名，当他的学生啊！！」

这就疯了？疯了可不好干活，今天还有行动呢。先让她清醒一下吧。

「醒醒……人家那咖位，别说你是在自考的博士，统考博士人家估计都不带。」

她瞪我一眼，「你就非得要立马打破一个小女孩心里美好的幻想吗？」

「切。」，我回她一个白眼，「你那专业也跟人隔了十万八千里，拿啥报名啊？」

荣荣「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嘿，就让这丫头自己再幻想幻想吧。我让她俩留在车上，自己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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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集合点是个小广场，现在还没什么人，摆着一堆设备。里头叠着一些封路的路障，看来还没开始实施封道。还有几个带天线的的盒子，这大概就是通信器材，钱老说过锚点会干扰电磁信号，估计是拿来加强信号用的。再远点，还停了三辆救护车，嗯，武装人员，是得来点救护车。

边上还有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估计钱老就在里头和团队联系呢，还是先不去打扰他了。

我绕着广场溜达了一圈，居然还碰到了一个熟人。

「老郑？！你咋在这儿？？」，我又惊又喜。

「嗐，付姐说这边的设备比较重要，可不能丢了，让我过来看着。」，他一脸的理所应当。

我大笑，开始和他打趣，「人这是嫌弃你呢，跑不动两步路，没啥战斗力哈哈哈！」

「那咱也得认啊，总不能自己瞎逞强拖后腿吧？」，他也乐了。

艾玛，他这思想认知，还是我认识的老郑？

左右也没啥事，我就把他带到我们的商务车边，俩人靠着车开始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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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动一组、机动一组全体注意，同步锚点最新数据，同步锚点最新数据。」，耳机里忽然传出了卢教授的声音，我赶紧和老郑挥挥手，然后重新上车，准备接收卢教授的指令。

「锚点的开启时间，修正为下午一点三十，至两点三十之间，再次确认，修正为下午一点三十，至两点三十之间。」

可以啊，这个时间好，免得太晚了还要上夜班。

「锚点区域，已经精确计算到三百平方米左右，具体位置已经在通讯组里同步，请大家自行查看。」

「机动各组成员，请立即前往所属锚点区域，协助和参与准备工作。重复，机动各组成员，请立即前往所属锚点区域，协助和参与准备工作。」

哎呀，终于来活了。

没过一会儿，钱老也从小帐篷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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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麻利地打开车门，钱老同志一个箭步跨上车，然后搓搓手，呼了几大口气。

小帐篷里明显就没有做保暖措施啊，看把我们的老教授给冻得。

一会儿之后，他扶了下眼镜，然后看向我们。

「开车吧。除了卢教授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两个消息，一个咱这个锚点的，一个所有区域的，你们想先听哪个？」

啥？居然还有消息。小徐一边发动车，一边也竖起耳朵开始听。

「钱爷爷，我要先听咱这个锚点的。」

「好。最新情报，咱这个锚点，武装人员出现的概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六。」，钱老乐呵呵地说出第一个消息。

荣荣的脸马上就垮了下去，「啊？我还以为是好消息呢。」

「好消息也有，那是关于所有区域的。」，钱老笑眯眯地看着荣荣。

「您就别卖关子了，说吧说吧~」，嘿，这丫头，平日里都基本看不见她撒娇，今天这是开始使杀手锏了？

「哈哈哈。」，钱老笑了几声，「第二个是好消息，目前，出现双锚点的概率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二，三锚点的概率，归零了。」

啊这？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那也就是说，今天基本上只有一组需要干活了，这样局里整体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但是这个，武装人员，哎，始终是让人有点担心。

「钱老，那其他区域武装人员的概率有多少呀？」，嘿，总不能就我一组人操心吧？

「比我们这边低一些，但是都不低于百分之八十五。」

哎，抗战年代，抗战区域，没有办法。我和荣荣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现在就算前面是堵墙，也得撞撞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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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距离不远，没一会儿我们就到达了锚点区域。

我们的运气看起来很不错，这边的锚点在商业区里的一个小广场上，完美避开了小区居民楼等高危地点。

这儿人就比较多了，除了我们时管局的行动组之外，还有不少其他部门的队伍。一支支队伍都穿着制服，有的还带着袖标，像模像样的。不像我们局，大家都是便装，一副草台班子的模样。

看着广场边的大楼，我忽然有个脑洞，要是锚点出现在大楼里，那会不会出现把人卡在建筑里的情况？这也太惨了。

带着这个疑问，我咨询了还没起身的钱老。

「小张啊，思维不错，哈哈。不过一来咱们的锚点都会比传送的物质整体大很多，二来锚点与固体这种高密度物质不会产生交集。所以这个目前不用担心。」

「喔，那咱们是怎么确定会有人类或者是其他生命体发生这类穿越呢？」，紧接着，我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通过粒子计算呀，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粒子比例是不一样的，人类和其他生命体的比例也是不一样的。当然，这个只是经验总结，还不足以成为规律。」

钱老笑着给我解答完，然后起身拉开车门，下车朝着付姐她们那边走去。

「我去看看咱们主攻队那边的情况，你们留意队伍通讯频道里卢教授的指令。」

「好！」，我们异口同声地答应。

下去似乎也没啥事儿，还容易添乱，不如呆在车上等指令。我和荣荣、小徐很快就统一了思想，在车里坐着，等卢教授的消息。

本来还想找他俩唠唠嗑，结果荣荣应该是开始重新翻起了那些穿越文章，没理我，小徐又少言寡语，左右都没啥能聊的。

我略一琢磨，准备趁此时机继续看看我的平衡轮。

可惜的是，还没等我打开商城，队伍通讯频道里就传来了卢教授的声音：

「机动队注意，机动队注意。我已将上世纪四十年代各方的武器装备、军服等大致情况同步给大家，请大家提前浏览，做好知识储备，以便在第一时间进行风险识别。」

好吧，今天就不宜划水，两次都被打断了，那就先做做预习吧，免得一会儿真要上了的时候跟只无脑苍蝇似的。

<十一>

这一学习，就学到了将近下午一点，可把我们三个给认真坏了。

资料里，有挺多都是之前历史课本里有的内容，但是多年不用，早已经忘到姥姥家了。

在这期间，总指挥老吴还给我们送了午餐，每人两荤两素的盒饭。艾玛，老吴今天大气！不愧是拿到了预算的男人。

外边的同事忙得热火朝天，搭路障的、设禁飞区的、围着锚点搭安全范围的，我们三个机动组的在车里呆着，倒是显得十分清闲，与外部氛围格格不入。

下午的风有点嚣张，经常能看到红黄色的塑料路障被风刮过来刮过去的，活生生给路政同事增加了好几倍的工作量。

不过还好，过了一点之后，久违的卢教授终于在队伍频道里给我们传达了最新的资讯和指令。

「机动一组、机动一组全体注意，同步锚点最新数据，同步锚点最新数据。」

「锚点开启时间，修正为下午一点四十分至一点五十分，再次确认，修正为下午一点四十分至一点五十分。」

「机动一组全体成员，目前锚点在你组辖区内出现的概率为最高。请立即到行动一组报道，报道后即刻归入行动一组，重复，请立即到行动一组报道。报道后即刻归入行动一组。收到请确认！」

「收到！」，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确认了这条命令安排。

行动一组，就是付姐带队的、在滨江锚点的这组，之前老吴已经在大频道里给大家同步过了。

嘿，锚点大概就是出在我们这儿，总算可以大显身手了。一直坐在车里，感觉屁股都要跟座位长到一块儿去了。

想不到吧，小孙同志？你要白跑一趟了！嘿嘿。

想起小孙离开办公室前那嘚瑟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开心。

下车之后，我兴冲冲地带着他俩，围着广场绕了一圈，找到付姐。

她在确认了我们的报道之后，笑眯眯地把我们丢给了乔哥。

然后我们三尊乔哥嘴里的「超级战将」屹立在离广场两百米外的路口，干起了路政和空管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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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乔哥是不是嫌弃我们是新人，所以才让我们来这儿啊。」

小徐脑门上带个白色安全帽，身上套着个橙色反光马甲，手里提了俩红色三角旗，哭丧着脸问我。显然，他对于乔哥的安排有些不满，但又没有那个胆子去直接质疑乔哥，只敢等乔哥走远之后才开始吐个小槽。

「不是的呀，乔哥不是说了嘛，因为路政和空管的同志要协调资源，还没来得及赶过来，所以我们先客串客串。而且，你看乔哥自己也在那个路口站岗呀。」

荣荣和小徐一样的打扮，不同的是手里提着一把信号干扰枪，指着离我们不远，在另外一个路口正在来回踱步的乔哥跟小徐解释。脑袋不时地抬起，看一看空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丧着个脸干啥？不是说一点半人家就到了嘛，代会儿班怎么了。现在那里头乱哄哄的，咱在外面多清净！」

我喷完他之后，小徐还是一脸忧愁，这小子，真是又面又爱玩，恨铁不成钢啊恨铁不成钢！

不过现在蹲路口做路政和空管是挺无聊的，车子大多都是自动驾驶，送货的无人机就更加不用说了。我们把封路信息同步出去之后，各类导航就会自动绕开这个区域，只有一些没注意封路信息的人工操作的车或者无人机有可能会闯进来。

我们在这个路口呆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一例违规行为。在路政、空管伙伴赶到并且接手这边的任务之后，荣荣这小丫头居然还有些意兴阑珊。

你无趣个啥？真把无人机给弄下来了，咱们要写报告的好吧！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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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被替换下来的乔哥，过来找到我们仨之后，带着我们径直奔向广场。

在广场比较靠近小吃街的位置，已经被人用透明的防爆盾围出了一个圈，看来这就是这次锚点的位置。

这些看着就来自好几个单位的盾牌被固定在地上，面向锚点位置，组成了一个圆形阵列，留着一两个入口，应该是用作进出使用。

各个店铺也都关着门，也得亏是年底了，要不然，想让这个大商圈停止一天的营业也是挺费劲的。

乔哥带着我们在一个入口处找到了付姐，看到付姐之后，他双脚一并，单手敬礼，神情严肃，大声汇报。

「报告队长，封路任务已完成，请指示！」

「归队！」，付姐回了一个礼，声音平静。

「来来来，跟我来，给你们说个好地方。」

汇报完成后，乔哥瞬间开怀大笑，拉着我和小徐，招呼着荣荣，就把我们往旁边带。

但是，他说的好地方……

是一块立在地上的广告灯牌，离防爆盾圈子大概十来米距离，正面向着圈子。他拉着我们缩到灯牌后头，然后半蹲下来，鬼鬼祟祟地和我们说话，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这地儿，你们看，进可攻，退可守。你们仨往这里头一缩，外面啥也看不着，安全的很。等会你们就躲这后头啊，千万记得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乔哥你这是把我们当娃娃兵了呢？好歹大家都是年轻的即战力好不好。刚想反驳他的时候，荣荣拉了拉我，然后开口把这事儿给应承下来。

「感谢乔哥！我们等会一定规规矩矩地待在这儿，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

「哈！听话！那你们搁这呆着啊，我去找队长看看有没有其他任务。」

乔哥满意地点点头，屁颠屁颠的继续回去找付姐了。

我奇怪的看着荣荣，刚才为啥拉我，一旁的小徐也是一脸迷茫。她看着乔哥跑远了之后，才开始轻声解释。

「张哥，你忘了吗，千树姐姐说过的，别跟乔哥犟，不能让他激动。」

喔我去，对哦，平时他一直活蹦乱跳的，我老忘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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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眼看着乔哥已经跑得找不着影了，我拉着他俩从灯牌后面钻了出来。

不过我们也不敢大摇大摆地杀到防爆盾那边，毕竟荣荣已经答应过了，所以我们仨就围着灯牌站着，暗暗观察。

被围起来的锚点那边看起来也没有啥特殊的，不过在盾后方的同事们相对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个个都半蹲着，在那交头接耳，似乎是还在商量各类状况的对策。

仔细看了一下，付姐正拉着乔哥、小孙和另外俩同事在那下指令，他们几个头点得哗啦啦的。再往旁边，我居然又看到了熟人。

老郑！

这个病号！他不来灯牌这里好好呆着，楞往前头凑什么！

我刚想扯开嗓子吼他，然后忽然想到，他边上还有乔哥。我赶紧缩回头，拍拍胸脯。

我的个娘亲，好险。乔哥要是看到我们不听指令，偷偷钻出来了，可是真的会来捶我的。以他那力量，一拳我就可以病休一个月了。

算了算了，还是唠嗑吧，尽量降低风险。

「张哥，咱每次，都得围这盾圈圈吗？」

小徐一脸清澈地向我询问。

「也不是，得看场景。这次是武装人员几率高，所以搞了这些防爆盾，你看都还是从各个单位凑的。平时一般就围个栅栏就完事了。」

我拼命搜刮着脑子里和小孙聊天的残存记忆，努力地在小徐面前营造老选手的形象。

「哦，那锚点要是在天上呢？我们怎么围呀？」

你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这题超纲了我跟你说。我看向荣荣，发现她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没办法，只好再装一装。

「之前不是说了嘛，锚点一般不会到比较高的坐标的，基本上都是贴近地面。」

原以为这样解释过，这问题就过去了，没曾想，小徐居然也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要是真去了高处，咱怎么办呀？」

你这只小鹌鹑在我面前咋就这么多问题呢？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能咋办，救不了，等死呗！」

「哦。」，小徐似乎还开悟了。

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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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咱们封路不就害怕被人看见么，那咱其实用隐形幕布罩起来就可以了呀，这样咱在里头咋操作都没人看得见。」

荣荣同志！你咋也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这我哪知道为啥啊，但是老手形象咱可不能丢，于是我干脆随口胡诌。

「大概是老吴嫌贵吧，罩这么大一片，价格可美丽了。要我说，咱在这儿搭个假马戏团也行，真到时间了就不让人进，说在排练就完事。」

「这马戏团也不便宜呀。」，荣荣似乎还真地计算了两者的成本对比，然后一脸不解。

「这些方案都不可行，锚点只会出现在周围物质密度非常低的区域。如果咱们搭建这些设施的话，那么锚点几乎就不会在这里出现。」

钱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接下话茬。

「钱爷爷！」，荣荣第一个转身，又惊又喜地跟他打招呼。我跟小徐也不逞多让，接着加入招呼大军。

艾玛，这大神怎么又来我们这儿了，缘分呐！

「钱爷爷，你怎么来这里啦！」，荣荣看了看周围，「还没有人陪着，你这样很不安全哎。」

我和小徐都点点头，在这么高风险的区域，一个院士，单独行动，的确太不安全了，老吴居然保镖都没给他配一个，这铁公鸡！

「这不有你们嘛！」，钱老笑了笑，继续补充，「付队长让我来这边的，说这儿安全一些。」

不是，付姐，你把我们这三只小弱鸡当三个超人用了是吗？

小徐没有说话，在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

「咋了，看啥呢？」

「我在看周围有没有人藏着呢。」，他摸摸脑袋，有点憨厚又有点狡黠，「刚路上就有个车一直跟着我们，我拍了图片，偷偷和吴局发了消息，他让我放心。」

嚯！这小子，观察力和行动力可以啊！相比之下，我和荣荣就像两只傻孢子，从局里一路傻笑到这里。

钱老笑笑，不说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不过他这个姿态，也能让我和荣荣多少放下一些心来。

这下不用提心吊胆，我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了。就着刚才的问题，我继续问钱老。

「钱老，刚咱说到，锚点会不出现。那它不出现了，这不是好事儿吗，咱就不用花这么大力气去处理了呀？」

「只是不在这里出现了。」，钱老用手指了指锚点处，耐心和我们解释，「它会随机性地在其他区域、其他时间点出现。」

「相对来说，处理成本反而是更高了。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总结过『堵不如疏』，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这么说，咱们以前是这么试着堵过呀？」，荣荣很快抓住了重点。

「是的。」，钱老点点头，「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我们都尝试过。但是效果都不佳，这才会有现在『发现即处理』的行事方法。」

「喔，那钱爷爷，一会儿那边的人是怎么过来的呀，唰一下就出现还是会慢慢地摊出来呀？咱们的『回』锚点又是咋算的呀？……」

荣荣这只好奇宝宝问起问题来，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我没有再仔细听他俩的聊天内容，反倒是不远处乔哥一直在向我们这里看，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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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几眼之后，乔哥居然直愣愣朝我们这边冲过来。我被吓得差点拔腿就跑，还好看到了身边正在谈笑风生的钱老和荣荣。于是我默默地移动了一下站位，往钱老后方贴了一些，加固一下原本已不多的安全感。

披着灰色大衣，像只熊一样奔过来的乔哥在钱老面前站定，敬礼。

「钱老同志好！」，乔哥压着声音，中气十足。

「乔同志好。」，钱老没有因为聊天被打断而感到不快，向乔哥伸出了手，面带微笑。

乔哥见状，把手在大衣上擦了两下之后，和钱老握手，然后眼一眯，嘴一咧，笑了起来。

「钱老您真，太客气了，把我给整得，那是相当受宠若惊。您在这边，千万注意安全，可不敢再往前了啊。」

钱老笑容不减，点点头。

乔哥看到了在一旁偷笑的我，瞪我一眼。

「笑啥笑，好好护着钱老，他要有啥问题，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收起笑容，向他点点头，对着呢，可不敢让这老爷子出啥闪失。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塞到我手里，又朝着荣荣和小徐打过招呼，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蹦了回去。

「都机灵点啊，记得，见机行事。」

<十二>

一阵风一样的乔哥为什么毫无征兆的来，又毫无征兆的跑，我是毫无头绪。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锚点区域那边好像有情况了。

现在看过去，就算隔着这十多米的距离，也能看到我们的『盾阵』围起来的空地中间，那一缕缕的空气波动。

「钱老，那边的空气抖的很厉害，这个是锚点开启的迹象吗？」，我指着空地那边，咨询钱老。

「嗯。」，钱老点点头，「按这个情形，基本上能确定，锚点就在这儿了。」

得到了钱老的肯定，我有些小兴奋，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那为什么会这样，咕嘟咕嘟呀？」，小徐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刚才你没听吗？锚点开启之前，会有一些能量释放，是可以引起空气波动的。」，荣荣这小丫头，都学会抢答了。

「咿，跟烤饼炉子似的……」，我习惯性跟她贫了一嘴。

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两分钟就一点四十了，决战时刻，即将开启！

我斜着眼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个，荣荣和小徐俩人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好奇和期待，钱老挂着一脸平淡的微笑，看似古井无波，可是那不停地捏紧又放开的手，多少也透露出，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

「锚点已确定，锚点……确定，请各位……麦克风，……关闭麦克……，由我统一指挥，由我……挥。」

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出来是付姐在说话，这锚点对于信号的干扰的确是够大的。

我把对讲机闭麦后，便专心盯着锚点那边，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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锚点那边，现在单凭肉眼都能看得出来，空气波动在慢慢地变强，并且波及范围也在逐渐变大。

原先还只有一个烤饼炉子的大小，在时间进入一点四十之后，渐渐地扩张到了有一台乒乓球桌那么大。

喧嚣的风不停地刮，在它的加持下，空气波动扭得煞是好看。

我瞪着眼睛，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精彩时刻。

「盾圈」外头，也三三两两地蹲了一圈行动组的同事，他们同样也是集中精神，一动不动。

瞪了一分钟，我实在是顶不住眼睛的酸涩，快速地眨巴两下眼睛。没曾想，不眨眼还好，越眨眼睛越酸，我只能继续忍着，眼泪都快给我酸出来了。

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行动，居然会是眼睛最先受罪。

空气波动还在不断增强，到现在，已经开始给予我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了，那飘来飘去，抖来抖去，整的跟云里雾里似的。

对讲机里也没有传出付姐新的指令，只有那受到干扰的、或轻或重的「沙沙沙」的背景音在响个不停。

眼睛实在是酸涩得不行，活生生把我的眼泪给憋出来了。不过在流了一点眼泪之后，眼睛反倒舒服了一些。

「不酸，不酸。你看这正在起舞的空气，你听那对讲机里的背景音，这些都是另外一个时空正在问候我们的仪式。」

我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和眼睛打气，关键时刻，千万要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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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仪式忽然结束，没有一丝预兆。

起舞的空气恢复了原状，端端正正，对讲机里也不再传出嘈杂的背景音。

大概一秒钟后，我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

锚点开启了！

「来了！」，我提醒他们三个一句，顾不上观察他们的反应，赶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盾阵」的中间。

从我这里看过去，因为还隔着盾牌，所以不太清晰，只能模糊地看到中间的空地上多出了一个人，侧躺着，穿着暗黄色的衣服。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有点激动又有些紧张，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接下来的，才是今天行动的硬仗。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锚点已开启，已接收到一人，执行方案一，重复，执行方案一。」

对讲机里传来了付姐的声音，她们那边的反应的确很迅速，而且听她这说法，应该是已经预演过好几套方案了。

目标既然已经出现，我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重重地眨几下眼，总算改善了一下眼睛的酸痛情况。

再用余光看了眼钱老他们，发现他们几个都在专注地看着「盾阵」那边，我就没出声，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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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一组注意，现在开始同步目标信息。请注意，开始同步目标信息。」

唔，这可不能漏听，我目不转睛，把对讲机拿得离耳朵更近一些。

「目标外观，黄色棉衣、棉裤和棉帽，衣物上较多补丁，灰色绑腿，左臂袖标为『十八集团军』，初步判断，是一名我方的八路军战士。」

哇哦！真好哎哈哈哈哈！我咧着嘴，傻笑了好一会儿。

还没有转头，就已经听到了身旁荣荣的小声惊呼，和钱老略微加重的呼气声。

「盾阵」那边的同事的表现也跟普天同庆似的，一个个手舞足蹈，我甚至还能听到他们那边传过来的欢呼声。

「请注意，请注意，不要发出声音！目标还处于睡眠状态，不要惊动目标！」

付姐的提示来得很及时，及时扑灭了那一波波正在不停扩大的声浪。

「目标处于向右侧躺的睡眠状态，脸上有胡茬，性别为男。怀里抱有一把步枪，目测为比较常见的三八式，其余武器暂时无法判断。目标危险程度为高级，大家听从指挥，不要擅自行动。」

虽然在睡觉，但是扛着把三八大盖，还是挺危险的。我转头和他们三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站到灯箱后面去，我也蹲到灯箱边上，默默地观察场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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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姐她们很是谨慎，观察了三分钟，在没有发现异常之后才开始行动。

先是一辆急救车，无声地开到广场上。然后从急救车上放下来一张担架车，老郑带着几位同志上去推了推，大概是觉得发出的声音太大，所以又从车上换了一张。

做完这些后，他们推着担架车，进入「盾阵」，停到目标边上。

接着，他们即将开启风险最高的环节：把人抬到担架车上。

全场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我隔这么远都在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五个人都带着白色的劳保手套，老郑托着脖子和头，其他三个托着身子和腿，剩下一位在旁边按着车保持稳定。

他们尽力保持着目标原来的睡姿，把他又轻又慢地抬了起来。

我的心跳得又快又重，之前也没想到，行动居然能这么刺激。

目标被抬到担架车的高度后，推车的同志迅速把车推到目标正下方，然后他们几个轻轻地放下目标，大功告成！

「呼……」，我长舒一口气，最刺激的部分总算过去了，有惊无险呐。

接下来就是把小车推出来，再给装进急救车里就完事了。这活，只要轻点、慢点，控制住节奏，就很稳。

「盾阵」外面的同事们，有几位已经开始无声地击掌了。

见大局已定，我也从灯牌后面钻出来，稍微往旁边走了几步，以便更好地观察情况。

「大家不要高兴得太早，目标还没上车，继续谨慎行事。」

看来付姐是有些看不下去，给大家泼了盆凉水。

几位同事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停止了提前庆祝这种败人品的行为，继续安静地盯着老郑他们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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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架车推得挺顺利的，没多久就到了「盾阵」的出口，只要通过这个出口，外头就是急救车。

事情往往总是这样，你越觉得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它就越爱给你出问题。

担架车卡住了。

出口不算太小，刚才他们推车进去的时候，是挺顺利的。现在怎么忽然就出不来了呢？

我忍不住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探过头去看。

车子已经出来了一小半，但是因为三八大盖被抱得有点儿斜，它的枪托伸出车子，卡在了出口处。

老郑在挠着头想办法，似乎没有想到临到门前了还能有这么一出。

「盾阵」不太好拆，因为都是用螺丝固定在地上的，拆除的话声音太大、时间也长，风险太高。

他们无声地比划了一阵，似乎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老郑应该是想要把车拖进去，调个头再转出来，但是似乎没有说服大家，因为调个头再出来也没法解决枪托在外的问题。

有位同事倒是一直指着枪托在比划，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比划些啥，但是我莫名觉得还挺合理，就应该解决主要问题嘛。

但是似乎老郑没有同意他的方案，急得他一会儿指指枪托，一会儿指指目标的脑袋和自己的眼睛，一会儿又指指老郑的眼睛，跟在戳六脉神剑似的，搞得我一脸懵。

不过他这比划几下，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他是谁，坐老杨后面的吕哥，平日里惜字如金，现在居然这么活跃。

付姐走到他们旁边，摸着脑袋，也没有说话，看来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们合计了将近一分钟，看起来也没得出啥统一结论。我在一旁也只能干等着，这事儿，我帮不上什么忙，业务也没他们熟练，也担心帮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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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讨论出了什么结果，付姐带着一位同事离开了出口，走到出口和急救车中间。

然后我就看着吕哥轻轻地，慢慢地，把三八大盖的枪托给慢慢往床里头推，老郑在另外一头斜着身子捏着枪管在配合他。

不是？这么勇猛？

哥哥们，这是咱八路啊！动枪会不会把他给弄醒过来，你俩自己心里没点数的吗？！

我差点跳起来，这招一出，给在场所有人脑门上都挂上了一个大红色的「危」。

顾不上保持形象，我赶紧半蹲下来，同时做好了随时趴下的准备。回头看看，荣荣她们几个还藏在灯牌后面，这让我多少能安心一些。

心情平复一些之后，我又琢磨了一下，估计他们几个是想拼一拼，抢时间。主要是打算抢在目标醒过来之前把他转移到急救车里，那样至少风险就可控多了。

不过这危险度未免也太高了，先不说人醒过来会出啥幺蛾子，光是长枪走个火，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我蹲在地上，有些哆嗦地看吕哥和老郑的高危操作。

不知道是老郑的幸运值够高还是有其他因素，他们居然成功完成了枪托的调整，然后把车拉了出来。

我长出一口气，今天这个也过于一波三折了，对于我的心脏实在是不太友好。

还好车已经成功拉出来，接下来只需要把它给塞回急救车里，之后就安稳了。

不对？我怎么可以有「之后就安稳了」这种想法？嗯？

<十三>

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来得及反思，担架车上就已经空了。

全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炸开。

我眼睁睁地看着咱们的八路军小战士从担架车上轻巧地翻下来，然后两大步冲到急救车前，背靠着急救车，半蹲着举起他手里的三八大盖，枪口指着担架车。那种灵动的感觉，完全不像是熟睡之人应该有的反应。

「他之前一定是在装睡。」，我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道想法。

吕哥还在拉着空车子往前走，车子从出口被拖出来之后，他就换成了拉车的动作，对于车上情况的观察是有些迟滞。

「趴下！危险！」

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四个字，然后迅速卧倒，同时抬起头观察前方。因为吼得太过用力，导致嗓子一阵阵的发疼。

在我大吼的同时，对讲机里也传来了付姐短促而有力的声音：「隐蔽！」

他们几个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老郑在我吼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就地一蹲，猫到担架车后面。

吕哥听到我的吼声之后，就地卧倒，往后打了个滚，也趴到担架车边上。

付姐她们几个应该是跟我同时发现不对的，现在蹲在了急救车的另一边，还有几位同事，干脆冲到「盾阵」中间，借着那些盾牌构筑了一道反向防御工事。

我们人数占优，但是我们没有武器，而且也不可能去伤害我们的八路军同志。

八路军小战士虽然手里有一杆号称有效射程六百米的步枪，但是只有孤身一人，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

于是乎，我们的八路军小战士，我，老郑吕哥，还有付姐她们，以及在灯箱后面暂时还没暴露的三位。我们大家，在广场上，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对峙关系。

---

三分钟过去了，对峙还在继续。

我们的八路军小战士还是保持着半蹲持枪的动作不变，枪口换过几次方向，最后还是瞄着担架车。他的脑袋跟着枪口转了几次，应该是在顺势观察周围环境。

好一个机敏的小伙子，我在心底默默地称赞，战斗本能和战斗意识保持得真好。

但是意识归意识，「唰」一下被丢到了一百年之后，神经再坚韧，你也得懵个几分钟。

咱们的小战士现在应该正处于紧张加懵的状态，从地面上看过去，他虽然有些清瘦，胡子有些杂乱，但是脸色是坚毅的，眼神是坚定的。不过他的表情，带着一些疑惑，有的时候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惊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这些表情的时候，莫名地有些想笑。在偷偷笑了几下之后，我忽然又有些莫名的心疼。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两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情绪是怎么混搭到一起的。

他的脸看着还有些稚气未消，应该也就二十来岁吧。我在他这个年纪，要是被「吧唧」一下丢走，高低得被人当成傻子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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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哇哦，他终于说话了。

在他出声之前，付姐已经给我们比过了手势，让我们保持安静，免得说错话，给当前的局势火上浇油。

现在他开口了，对峙的双方之间也算是破冰了吧。

他的声音听着很年轻，这进一步加固了我对他年龄的判断。而且，他说的还是相对比较标准的普通话，看来的确是老郑的老乡，没跑了。

这下更省事了，翻译模块都不用上，大家也不用带着耳机聊天了。

付姐朝吕哥比了个手势，吕哥会意，举起一只手，声音从车后传来。

「小兄弟，别害怕，我们是好人。」

说完这句话，他可能是觉得趴着对话太不雅观，因此一边说话，一边准备站起身来。

「不许动！」

小战士十分警觉，马上把枪口对准了吕哥。

现在的吕哥，起是起了，但是只成功了一半。他半蹲在地上，因为害怕刺激到小战士，所以高举着双手，整个人的姿势有些许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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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老郑带着一口标准普通话，半举着双手，从小车后面慢慢地移了出来，「老乡，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你的。」

他的话说得字正腔圆，脸上带着一丝友好的微笑。大背头，黑大衣，神态自若，给人一种十分值得信任的感觉。

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这种感觉比较隐约，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狗日的汉奸！」

小战士忽然就狂暴了，他换成左手持枪，右手迅速地从背后摸出了一个木柄手榴弹，作势要拉线，「老子跟你们拼了！」

局面急转直下，电光火石之间，我终于想明白了刚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他俩，特别是老郑，他的打扮和话语太容易让小战士误解了。

搁现在，这没啥问题，但是对于在那个年代摸爬滚打的小战士来说，这种形象和说话方式，妥妥地拉满仇恨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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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他站在那边，有些呆滞。似乎还在反思，为什么在这片土地上，他能被人给骂成「汉奸」。

吕哥倒是反应比较快，喊了一声：「别冲动！」，但是也没有什么帮助。

我第一次碰到这种紧急情况，脑子属实有点不够用，里头一片空白，居然什么想法都没有。

小战士的手刚碰到拉环的时候，我的侧后方传来了「轰」的一声。

这声音来得够突然，把我给吓得一哆嗦。我一边在寻思「咋还没拉线就炸了」，一边转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

小战士也被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动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好家伙，原来是钱老他们三个人藏身的灯牌倒下了。

也不知道是风吹倒的还是他们谁碰倒的，反正现在场上又多了三个零战斗力的我方队友。

「你们还有埋伏？！」

小战士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他把枪口继续朝着老郑那边，用手榴弹指着钱老他们。

「你们还有什么人，都出来吧！老子今天肯定是够本了！」

钱老他们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慌乱，小徐默默走到他俩前面，半蹲着身子，张开手臂。可以，是条汉子。

我转过头来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了衣服里小孙给的老式党旗，忽然间灵机一动。

乔哥刚才说过「见机行事」，那危机也是机嘛，对不对？这事可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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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老党旗从衣服里拿出来，动作轻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小战士，挥着党旗，向远离钱老他们位置的方向移动。

「同志，你好。同志，我在这边。」

我用正常的语调跟他打着招呼，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同志，不要紧张。我们在场的，都是共产党员。你看，这是党旗。」

我挥了挥手里的党旗，展示给他看。

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有了一些平复，但是愤怒值仍然没有消除多少。

「同志，我叫张一一，党龄已经六年多了。同志，你入党多久了？」

我继续和声细气地和他聊天，争取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局势缓和下来。这个虽然带着一些赌的成分，但是我觉得赢面应该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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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党一年多了。」，果然，赌赢了。在我的友好示意下，他也终于跟我聊上了，「你的旗子，跟我们队伍里的，不太一样啊。」

「嗐，这不咱根据地不同嘛，你应该是晋察冀的吧，我们不是，所以旗子有点不太一样。但是你看，五角星，镰刀和锤子，咱都是有的。」

我搜刮着脑子里还记着的零散的历史知识，争取把这对话能友好地继续进行下去。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绑架我？」

总算是有了一点初步的信任值，不过他也很快地提出了疑问。

「不不，我们没有绑架你，你是忽然出现在这儿的。我们大家来这里，也是想着怎么把你安全地、快速地送回去。」

这点我可没撒谎，咱这个任务，为的还真是这目的。

你看，真诚总是易得人心，他的警戒值明显已经飞速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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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四周，他还是有些疑惑，「那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个根据地？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这个用几句话很难说清楚。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都没带武器，你把武器放下成不？我们大家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你觉得怎么样？」

他盯着我，慢慢地把枪收起来，枪口朝下，手榴弹还是捏在手里，没有放回去。

好现象啊对不对！我决定趁热打铁。

「同志，你看，咱要不就先坐下聊聊。你应该挺久没吃饭了吧，我们待会儿边吃边聊好不好？」

提到吃的，我发现他的喉咙动了一下，这孩子，肯定饿坏了。

「你给我一块干粮就行。」

干粮？现在让我上哪找去。谁也不知道出任务还得带干粮啊。

「咱吃啥都行，咱一会儿大家一起吃呗，边吃边聊。」，我指着吕哥和老郑，「你看，那边两位同志，党龄都十多年了，也是咱自己人。」

他看着吕哥和老郑那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为了使他安心，我又指着钱老那边，「你看，那边那三位同志，里头的老同志也是来帮忙的，他可是有四十年党龄的老同志了。」

「四十年？」，他盯着我，眼神明亮且锋利。

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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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准备举枪、我全身汗毛再次炸开的瞬间，我听见了不远处「啪」的一声。

然后我就看到他的眼睛迅速地变得无神，手也垂了下去，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在挣扎，想要睁着眼睛，但是最终也没能阻止眼皮下合的趋势。

应该是付姐她们那边上了终极大杀器——麻醉枪。

我心一横，冒着风险，快步冲上前去，扶住他。果然在他的左侧脖子处，有一根细细的针管戳着。

这是个有一定危险性的操作，非情况特殊我们一般不会动用。

我有些自责，主要还是我没聊好，才让这小兄弟又挨饿又挨针的。

付姐他们走了过来，她后边跟着乔哥，乔哥手里提着麻醉枪，看来刚才就是他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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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能唠啊，小张同志。」，付姐笑着瞟我一眼，一边检查小战士的身体状况，一边跟我开玩笑，「之前还没看出来，你这是跟谁都能唠上啊。」

「你就别笑我了，付姐。你看这最后，不是给唠崩了嘛，还得麻烦乔哥来救我。」

我苦笑着，被麻醉的人理论上是很难扶的，但是我扶得并不吃力，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瘦。

付姐示意，让我把他交给乔哥他们，然后指了指一旁的老郑。

「那比他俩可好多了，他俩可是一开口就能挨子弹的主儿。」

老郑站在一旁，苍白的脸上居然很难得地有一丝红润，闭着嘴不说话，一副躺平任嘲的模样。

乔哥还是那副开心的模样，一只手夹着小战士，另外一只手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这次呀，你的功劳最大，不仅避免了正面冲突，还用你那唠嗑的功夫，帮大家稳住了目标，这样才瞄得准。要不然，麻醉针还真没这么快起效。」

付姐一边指挥乔哥他们把小战士往急救车上装，一边还在夸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付姐，我这也是着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不，运气好医着了。」，我看着车里的小战士，适度地表达了我的担心，「咱小同志瘦成这样，挨这麻醉针，对身体没啥影响吧？」

「嘿，你这同志来同志去的，这几分钟就处出感情来了呀？我看后面，就由你来接待他好了，感情足，合适。」

付姐一大步跨进了车厢，乔哥也跟着进去，急救车的车厢急促地抖了两把，这身躯，恐怖如斯。

「愣着干啥呀，收队回去了。」，付姐回身关车厢门，看我还在车旁站着，向我挥挥手，「这点麻药量，最多三小时就醒过来了，没啥影响。你赶紧上车回，后面还有任务呢。」

今天的外勤就这么结束了？真好。这过山车式的任务我属实是不愿意再来一轮了，心脏顶不住，磕啥药都顶不住。

我回身找到钱老他们，很好，他们仨还是呆在一块儿，没分开，省事儿。

得知任务成功的消息后，大家欢呼了两把，麻溜地爬上停在一旁的专车。

大功告成，打道回府！

<十四>

我原本还打算在车上跟钱老再交流交流，把这次难得的机会利用到极致的。可惜上车之后，我也跟中了麻醉枪似的，眼皮不停地打架。

等它俩的架终于打完之后，嘿，真神奇，我已经出现在了分局大院里。

付姐她们的急救车停在院子里，应该是已经把人送到医疗机里去做体检了。

下车之后，荣荣和我同步了路上她从钱老那边得到的消息，这次应该是只有我们这个锚点开启，其他三个区域的，应该都没有后续。不过那几组的同事们得等到三点之后才能回来，以防万一。

我决定给小孙弹个视频，庆祝一下。

结果这家伙不仅拒绝，还异常凶恶地给我回了一段语音：「滚滚滚，伺候你那同志去。」

小孙同志，你这明显就是心理不平衡。你这是妒忌我在谈判时的英姿吧？这种心态要不得啊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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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关心同志的态度，我和荣荣她们，来到了我们四楼的医疗室。

付姐和乔哥她们在门外站着，医疗室大门紧闭，应该是还在做检查。

我用诚挚的眼神看着付姐，她撇了撇嘴，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但还是和我们同步了信息。

「基础检查数据已经出来了，不是太好。」

「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这个还好。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较为严重的中度营养不良。」

她抓着头发，很是苦恼。

「血肌酐、白蛋白和尿素氮的数值都严重偏低，营养摄入极度不足。」

「血红蛋白浓度低于八十，红细胞体积小，中度缺铁性贫血。」

「都贫血了，还抽血化验啊？这不更贫血了吗？」，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我，问出了我关心的问题。

付姐白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话，乔哥也不是平常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气氛有些沉闷。

几分钟后，医疗室大门打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医务科同事穿着防护衣站在门口。

「老付，全身探查的结果传给你了。」

付姐点点头，然后这位同事看向我们。

「你们也接触过目标了？」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荣荣倒是提出了疑问：「姐姐，我们隔着十多米，算接触了吗？」

「算。」，医务科的同志十分果断，立马侧过身子，让出一个通道，「你们几个，没消过毒的，都进来消毒。」

啊？还要消毒？还有这步骤？

我看向付姐，她似乎在忙着看眼镜里的报告，不想理我，只朝我挥了挥手。我又转头看着钱老，他笑了笑，「要做的，这是必要的步骤，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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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人哗啦啦地排队溜进了医疗室，排成一排，等待被消毒。

对面用玻璃隔着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面放的就是我们的中型医疗机了，小战士同志估计还在里头躺着，应该是正在接受一些简单的治疗。

医务科大姐操作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灯，在我们身上照了几分钟，就挥挥手让我们走了。

「这就消完了？都不喷点啥吗？」，我感到挺好奇，之前家里消毒，老妈老爸都是喷酒精喷什么消毒液的，她这儿居然照一照就完事了。

「对！常规的细菌病毒都能搞定，要是碰上不常规的……」，大姐抬起头，护目镜里仿佛有光在流动，似是有一些什么奇怪的期待，「你们再来找我。」

行吧，都这样说了，我们几个又哗啦啦地排队溜了出去。

付姐还在门口，皱着眉，乔哥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我估摸着她应该是看完报告了，于是和荣荣一起，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警觉性很高，我俩盯了她没几秒钟，她就抬头看着我俩。

「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和我们同步结果，「肺部显影有钙化灶，以及空洞，考虑肺结核以及严重肺炎的可能。」

什么钙什么灶，我听得是一头雾水，但是肺结核和肺炎我是听得懂的，的确不太乐观。

「胃部因为还没做内镜，所以不太好说，显影的评估是，存在萎缩性胃炎可能。」

「全身骨骼存在较多骨痂，结合骨折线、骨皮质的情况来看，手臂、小腿以及较多肋骨，均存在骨折情况。有若干肋骨已发生变形，考虑严重外伤可能。」

「体内右腹部、左小腿依旧存有残留弹片，其中，左小腿弹片周围已形成组织，属于老伤，右腹部弹片周围还有炎症存在，应该是新伤。」

「其余指标我就不同步了，总之，这具身体，目前的情况是，伤痕累累。」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似是有些累了，低着头，朝我们挥挥手。

「嗐，跟你们说这些干啥，你们又听不明白。大家先解散吧，去休息一下，有事我再喊你们。你也走，去看着他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乔哥说的，乔哥挠挠头，没提反对意见，乖乖地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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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梯的过程中，我们居然碰到了老吴，这家伙，提前回来了？

不过看他全身上下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在哪块泥地里打过滚。头发还好，发型没乱，脸上有些红扑扑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兴奋着呢。

看到我们之后，他笑着跟我们点了点头。

嘿，果然是心情不错的老吴同志。

等他走远后，荣荣疑惑地问我：「不是说其他队伍都原地待命吗，吴局长怎么还回来了呀？」

我一听就来劲了：「嘿！荣荣同志，你是不是想说老吴擅离职守？」

「才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荣荣把头摇得跟风车似的。

哎呀，小丫头变聪明了，没有掉进这个坑。

「是我建议他回来的，其余区域再出现锚点的几率已经趋近于零了。我认为，他提前回来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比较好。」

钱老在后头，笑呵呵地给出了解释。

咳，大佬都出来说话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扯着这个话题继续打趣荣丫头。

一行人慢悠悠地溜回了办公室，然后开始在办公室里发呆。

因为有行动安排，所以今天科里没有下调研报告的任务，我们这就算是清闲下来了。

我本来还想找钱老再聊聊，继续深入学习学习。不过他在办公室里没呆多久，就起身去了会议室，应该是去和超算团队继续做沟通。

荣荣凭着今天刷出来的好感度，厚着脸皮跟了进去，小丫头似乎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就算看不懂听不懂，也要进去瞅瞅。

我一没那么大的脸，二则没那么大的兴趣，就留在办公室里，和小徐、乔哥大眼瞪小眼。

跟这俩货，的确也唠不起来嗑。正好还有点困，在回来的车上也没能睡饱，我就琢磨，干脆继续打个盹吧。

趴桌子上半梦半醒，正要睡着的时候。小孙这家伙，给我弹了个信息：「嘿！张二！你猜哥在哪？」

这孙子，之前还凶神恶煞地，现在的声音，听着像只兴奋的大马猴。

我没理他，继续眯乎。这个时候，你越搭理，他越兴奋。和他聊下去，只会打扰到我的打盹大业。

<十五>

「张三！你小子！怎么在这里偷懒呢？！」

我抬起头，大脑还没开机完成，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光听见小孙在一旁咋咋呼呼。这家伙都回来了，那就是今天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行动完了？能下班了？」，我恍恍惚惚，依旧不忘下班的初心。

「下你个头！」，小孙使劲拍了一下我肩膀，差点没把我肩周炎给拍出来，「赶紧的，清醒一下。你那同志醒过来了，老吴点名要你过去。」

啥呀，这都啥跟啥啊？我们把人带回来，今天任务不就完成了么，咋还有我事儿呢。

我晃着脑袋，给大脑的开机加加速。然后跟着小孙，又重新回到了医疗室门口。

老吴在门口等着我俩，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笑容，略微有些严肃，把我给整得，还有点惴惴不安的。

咋，不会是我们搞出啥问题了吧？是麻药用多了，还是抽血抽多了？

「八路军小同志已经醒过来了，我刚跟他聊完，给他介绍了一下情况，但是效果感觉一般。他现在指名要张一一同志去见他，说他昏过去之前就记得这个名字。」

在我胡思乱想了几秒钟后，老吴同志，终于开口。

他看着我，嘴角生硬地扯出一丝微笑，「听付姐说，你挺能聊啊，以前还真看不出来。你爸还一直和我说，你可内向了。」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赶紧把话题往正路上扯。

「那我，就先进去了？里面不会还有什么危险吧？我需要准备啥不？」

「没啥事，你别靠太近被人挟持了就行。」，老吴摇摇头，还难得地跟我开了个玩笑，「最新的磁能防爆盾，要不要来一颗？」

「来来来。」，我眼睛一亮，伸手去接。

「去去去，赶紧进去。」，老吴嫌弃地朝我摆摆手，然后问了小孙一个奇怪的问题，「长右，道具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啥玩意儿，又搞道具，不过我也没太关注这个，门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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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医疗室里应该不会有啥危险。但有时候也不能太相信感觉，谨慎一点总没有错的。

老吴给我按开门锁，我猫着腰慢慢地开着门，小孙在一旁倒是等不及了。

「别磨叽了。」

他一把将门推开，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人都这样了，咱也不能掉队不是？于是我也切换姿态，昂首挺胸地跟着走进去。

医疗室不算大，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咱们的八路军小战士。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医疗室那平时没人坐的红色折叠椅上，那椅子海绵挺厚，应该挺软的。不过他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还在小幅度地调整坐姿。

他盯着我，把我给看得，还有点小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我决定主动出击，先和他打个招呼。

「你好啊，同志，我是张一一，听说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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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反而是又盯着我看了一阵，把我都看得有些发毛之后，才开口：「一百年后？」

「啥？」，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这是一百年后了？」

嗐，我还以为啥呢，看来老吴已经跟他说过一些基础情况了，可能他还是不太相信吧。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这种事儿，搁谁谁能信啊。

「是的同志，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是一百零几年以后了。」

我带着微笑，非常诚恳且严谨地回答他，先刷刷好感总没错的。

「革命，胜利了？」

「没错，同志。四九年咱们建立了新中国。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是咱们新中国一百周年的生日了。」

按照钱老的说法，不管是哪套理论，两个时空的历史都不会有啥差别，所以我估摸着我这说法应该也没啥问题。总之先跟他说说现状，让人开心开心。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的姿态，反而沉默了下来。低下头，眼睛盯着正在反光的地砖。

这种令人始料未及的冷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我转过头，看着小孙。

他无声地和我说了三个字：「别说话」。

我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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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小同志沉默了大概有几分钟，这期间我跟小孙也没都有出声，偶尔对视交流一下。

「张同志，我行李呢？都还在吗？」

小同志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平静。

行李？这我哪清楚啊，今天我睡的时间估计比你还长呢。

「都在呢，都在这里放着呢。」

小孙发现了我的犹豫，于是稍微向前挪了半步，开始和我们的小同志搭话。

「你好，同志！我和小张是一个队伍的，我姓孙，叫孙长右。党龄六年半，三年前，从人民解放军退伍。」

「你好，孙同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听到小孙的名字后，我们的小同志似乎有一些惊讶。

不过他在和小孙打完招呼之后，就又沉默下来，平静地看着小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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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现在的部队，叫人民解放军吗？」，他轻声问。

「是的，同志！」，小孙回答得铿锵有力，「在你所在年代的六七年后，咱们全军就统一改名了，叫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名称一直延续到现在。」

「人民解放军，好名字呀。」，他小声念了几次，脸上渐渐有了一些笑意。

小孙回过头，朝我摆摆手：「没长眼呐，赶紧去那边把咱同志的行李拿过来。」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房间角落里发现了小战士的原生三件套，步枪、手榴弹，一个还带着些许泥巴的黄色小布袋。

不过，这些危险物品，真的要给他拿过去吗？这风险可不低啊。

我回过头，看向小孙，他也在盯着我。我指着步枪，很克制地对着他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意思是：「这玩意儿你也敢给他？」

他因为背对着小同志，所以脸上的表情可以丰富一些，朝我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给我挥了挥手。

唔，那估计他们已经把武器的战斗部分给卸掉了，那就稳了。

我乐呵呵地把三大件给小同志拎过去，放到他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步枪，用袖子擦拭着枪身。他擦得很仔细，有的时候边擦还边吹几口气。

我和小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战士和他最亲密的伙伴之间的互动。

然后他轻轻地放下枪，拿起一颗手榴弹，忽然站起身来，朝我俩厉声大喝：「说！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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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刚还是温馨小屋呢，怎么刹那间杀气四溢了？

我目瞪口呆，同志，你这一天，转来转去的，搁这转风车呢？

好累，心好累。

他见我俩没说话，咬咬牙，把手指套在手榴弹的拉环上，再次大声质问。

「说！你们是不是鬼子！抓老子过来干嘛！」

刚还有些呆滞，默不作声的小孙勃然大怒：「你骂谁鬼子呢！你骂谁鬼子呢！」

「好哇！不是鬼子，那就是汉奸！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还能赚一个！」

我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这家伙咋油盐不进，这么一根筋呢！

小孙在一旁更是怒不可遏，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八度。

「你骂谁汉奸呢！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做汉奸的料么！你炸，你炸啊！你拉线啊！」

我靠，大哥，这可不带这么挑衅的啊！我们人还在屋里头呢！

小战士脸憋得通红，他大力扯掉拉环，然后把手榴弹往我俩脚底下丢了过来。

同志，说好的同归于尽呢？你往我俩脚底下扔，然后自己抱头卧倒是咋回事？

就在我准备跳开，远离此处，然后找个地方卧倒避险的时候，小孙拉住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

我回过神来，嗯，他应该处理过了。于是放下心来，安静地站在原地。

果然，这枚「手榴弹」也和我们一样，在原地安静地呆着，十秒、半分钟、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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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战士抬起头，站起身来，看着把「手榴弹」踩在脚下玩的小孙，有些不解。

小孙冷哼一声，弯下腰把「手榴弹」捡起来，把它凑到眼前转了两圈，然后不知道按了个啥。

接着，我就看到他跟剥笋一样，把这个「手榴弹」一层一层地剥开了。

小战士眼睛有点发直。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是我万万没猜到他接下来的操作。

剥完了木柄部分，他把弹头部分也一层层地剥开，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一块。

然后他「啪」地掰了一块下来，塞进嘴里，开始咀嚼。唔，还挺嘎嘣脆的。

小战士的眼睛里已经不止是呆滞了，甚至还带着一些惊恐。

他又掰了一块，递给我，「尝尝。」

我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眼。

嘿！原来是巧克力啊，这家伙，哈哈哈。

我也整块放进嘴里，开始嘎嘣脆。哇哦，还别说，味道真不错。

小战士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从地上捡起枪，抱在怀里，满脸警惕。

---

「别吓唬咱们同志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再聊聊。」

就在我和小孙给小同志表演了半分钟的「干啃炸药」之后，身后传来了老吴的的声音。

嚯，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说不准已经呆好一会儿了。

我拉着还意犹未尽的小孙，麻溜地钻出医疗室，把空间留给他俩。

刚出门，小孙就丢给我一个黑色小球。我还以为是剩下的巧克力球，正准备继续啃呢，但是往嘴边拿的时候察觉到重量好像不太对，我疑惑地看着他。

「嘿，我还以为你这个缺心眼的会直接往嘴里塞呢。」，小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十分欠打，「这是配重球，纯铁的，晚点我还得拿下去还给小马。」

「你就天天薅人家吧，薅完了还骂人一顿。人小马就没揍你？」

我俩干脆就站在门口唠嗑，等老吴安抚好被精神冲击的小战士。

「他现在可打不过我。」

「吹吧你就，人好歹有外骨骼，你呢？光知道犟，现在一百米能跑三十秒了吧？」

「呸！少污蔑我。」，小孙有些愤愤不平，「我还是能进二十五秒的。」

「嘿……」，我乐了，「小马可是十五秒啊，那你不得被他一路风筝到躺下？」

他斜了我一眼，没有继续嘴硬。我把玩着手里的小铁球，感觉还真挺不错，光滑的很。

「小马手艺还真行啊，这『手榴弹』打得挺像模像样的。里头那三八大盖也是他打的不？」

「那个不是，时间来不及。」，他摇摇头，「时间太紧了，只够打这三枚『手榴弹』的。」

---

「别用你那愚蠢的眼神盯着我，我没逃班，老吴拉着我一起回来的。我们一共就只有一个多小时的处理时间。要扫描建模、找材料、打印、配重、做旧，这点时间，只够处理这三个玩意儿。」

「你手里这个，是小马的掌球，他把玩好几年了，一共四个，我们封了三个在里头，要是搞丢了，他真得风筝死我。」

嚯，难怪啊，这手感，我忍不住又转了几下。啥时候把剩下的两个也给拆了，这三个都捏手里好好地转一转，咱也雅致雅致。

「哎？你跟老吴一起回来的？难怪你那会儿跟我嘚瑟呢？」，我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重点。

「咳，这不，我是老吴的得力干将嘛，所以他得扯着我一起回来。」，小孙咳了一声，试图挽尊。

「可别解释了哈哈哈，老吴就是怕把你单独丢在那出乱子，谁不知道你啊哈哈哈。」

我开始疯狂嘲笑，他的脸色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然，然后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刚说到三八大盖啊，你知道为啥我们不打印一个么？」

「不是说时间不够吗？」

「那是一方面，我们在准备退子弹的时候发现，枪里没有子弹。」

「嚯？」，我有些惊讶，「子弹袋里呢？」

「找遍了，都没有。」

看着我抬眉瞪眼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得意。

「我当时的表情和你差不多，不过老吴和我说，那个年代，这种情况是常态。」

「所以他才用手榴弹招呼咱们？」

「嘿嘿。」，小孙笑了几声，「别怕，一切尽在洒家的掌握之中。」

「去去去，房间里三个人，就我一人最老实了。」，想到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儿，我就有些闷，「一个有恃无恐，疯狂作死，一个说好了同归于尽的，结果往我脚下扔，自己抱头保命。一个个浓眉大眼的，心眼咋都这么多。」

「嘿！」，他更乐了，「这是咱的革命智慧，懂吧？咱们人民军队一脉相传的。」

「呦，现在跟人开始『咱们』啦？刚不还脸红脖子粗吗？」

听着我的讽刺，他也不生气，就在那傻乐，看得我更来气了。这家伙，迟早我得找老孙头教育他一顿。

<十六>

「叩叩叩。」

边上传来了敲门声，我俩转头一看，老吴已经出来了，正敲门提醒我俩呢。

他往前朝我们走了两步，露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同志。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刚才那是一场误会。我和王同志已经聊开了，之前的事，咱就让他过去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的老吴，那满面的春风，气氛是相当的宜人。

在他的示意下，我和小孙伸出手，和这位小王同志分别握了握手。

「大家都是党员，就别见外了。来，小孙，小张，你俩给王同志自我介绍一下吧。」

艾玛，这老吴，是会拿捏人啊。你看那小王同志，站在他身后，还带着一点微笑，板正的很啊。

小孙站定，立正，向着小王同志行举手礼，声若洪钟，「王同志你好！我姓孙，孙长右！野战军退伍三年，你喊我小孙就行。」

他这么正式，把我给搞得有点手足无措。我又不好行军礼，只能搓搓手，给他抱抱拳，来了个抱拳礼。

「你好，王同志！我姓张，张一一。我没参过军，这小身板不够格，呵呵……」

---

「去去，扯那没用的干啥。」，老吴打断了我，带着满脸的笑容，又转向小王，「王同志，你看，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呗？」

小王同志「唰」地一下立正站直，向着我俩举手行礼。他的身姿不是很挺拔，左肩有点塌陷，甚至还有些驼背，但是他的眼神很亮，亮得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孙同志，张同志，你们好！我姓王，叫王千山。一千座山的千山。」

老吴脸上笑容更灿烂了，配合那笑出来的半脸褶子，真是越看越慈祥。

他拍拍小王，又拍拍小孙，声音里是说不完的开心。

「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认识了，那咱们聊聊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儿你俩带小王去下他……」

说时迟那时快，老吴的话还没说完，小王同志就如闪电一般，转身、冲刺，一气呵成。那身姿，完全不像是饿了将近一天的人。

笑容凝固在了老吴脸上。

「的宿舍……」，他带着惯性把最后三个字说完以后，看了一眼小王冲刺的方向，又扭过头来看着我俩，呆若木鸡。

好久没看到老吴吃瘪了，我心里头那个开心，就跟卡里莫名其妙多了五十块钱似的。

「还看啥呢？追啊！」

我对着还在石化状态的俩人吼了一嗓子，然后率先追了出去。

要问我为啥没受影响，无他，唯习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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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同志跑得是真快，一转眼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我倒不担心他一直跑，毕竟我们办公楼的走廊是回字形的，迟早都能碰上。比较担心的是他往哪个房间里一钻，跟我们玩躲猫猫，又或者是他再上楼下楼扩大躲猫猫范围，这样的话，我们四个人能玩到明天早上。

不过还好，跑过一个拐角之后，我发现了他，他正靠在对着楼梯口的墙上，看着上下两段楼梯，踌躇不前。

「同志，你可别走楼梯啊，我玩不动的。」，我在心里默念。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他在抬头看到我之后，没有任何停顿，转身拔腿继续跑。

娘咧，你比兔子还能跑啊。

我有点追不动了，就在这时，小孙从后面追了上来。

「人呢，人呢？」

我向前指指，喘着气，没说话。

「你别跑了，慢慢走。我跟老吴分头拦，他没上楼梯，跑不掉的。」

说完，小孙就用他那百米二十五秒的高速，略带踉跄地追过去。

我在原地继续喘了会儿，看着心率慢慢地降到一百以下之后，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咳，科技还是不够先进啊，看把我给折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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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大半圈之后，我重新发现了他们三个的踪迹。

嘿，小孙果然是没吹牛，看看，这不就把人给堵上了。

小王同志被他俩堵在拐角里，背靠着窗台，一脸紧张。

老吴依然在那苦口婆心：「王同志，你不要紧张，我们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大家讲究的是人民民主，但是你也要把你的真实想法先告诉我们呀。」

小王没有说话，不停地转着头，观察着四周。

老吴有些无奈，但还是在努力地尝试控制局面。

「同志，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说的。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但你不能再这样，不打招呼就……」

嗯，他的话音未落，更刺激的事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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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通气，拐角的窗一直都保持常开状态。小王同志一使劲，蹦上窗台，然后往外一扒拉，就跳了出去。

老吴眼睛发直，但是反应还算快，直接往前冲。小孙的反应也不算慢，那条健康的右腿往地上一蹬，一个箭步就跨了过去。可惜的是，他俩都没拉到我们的小王同志。

我因为距离比较远，比他俩都慢了一拍。

待我提心吊胆地从他俩中间挤进去，看到下面的情况之后，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一大半。

之前为了杜绝高空落物的风险，我们在各层楼窗户的下方都装了安全网。纯钢丝打造，每平米承重大几百公斤，两米宽度。这配置，扛一个九十斤的小王同志那是轻轻松松。

我们滑溜的小王同志，现在正头朝外趴在安全网上，两手前伸，紧紧地抓着钢丝，一动不动。

「呼！」，我三个人，一起出了口气。

「这家伙，」，小孙拍拍胸脯，摇头苦笑，「太吓唬人了。」

「嘿嘿。」，我逐渐放下心来，也开始有闲心开玩笑了，「这四楼蹦下去，得治多少钱啊，我还以为这次的奖金泡汤了呢。」

老吴白了我一眼，看着我和小孙，「别贫了，还是看看怎么把人给捞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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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志！把手给我，我们拉你上来呗……同志？小王同志？」

小孙吼了几嗓子，小王趴在网上，一动不动。

「人宁可跳窗也要跑，你还想他配合你，想啥呢？」，我在一旁嘲讽着小孙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没有理我，皱着眉头，又喊了两声，小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小王他不会是有恐高吧？」

啥？听着小孙的问题，我有些惊讶，这个情况是我没有考虑过的。

「可能性不小。这样，不管他是不是，你俩看住他，我去找人架个云梯。」

老吴点点头，转头就走，还没走多远，我就已经听到他在「喂喂喂」地摇人了。

小孙戳戳我，「哎？张小六，作为一个资深恐高患者，你来判断一下，咱这小王同志，是不是真恐高？」

「啥啊？小六？」，我怒了，「咋了，现在的我是五进制的了？」

「嘿嘿。」，他笑得贱兮兮的，「来，久病成良医，你给望闻问切一番。」

「你望能望出个鸡毛来啊，」，我盯着小王，继续和小孙拌嘴，「闻问切呢，你找给我啊。」

小孙伸出手，在我鼻子前扇了扇，「闻到了没，闻到了没？」

「去去去。」，现在左右无事，我干脆伸出手，虚空抚须，开始和他扯淡，「依老夫所观，此子乃低血糖也。」

哎？我随口胡诌了一句，但是好像是有这个可能性？

我俩对视一眼，我向着老吴离开的方向偏偏头，小孙准确地理解了我的意思，开始给老吴留言。

「老吴老吴，小王一天没吃东西了，有低血糖的可能性。你们记得带个糖。」

嗯，剩下就看老吴他们的行动力了。我跟小孙也没有了继续吹牛的心情，就呆在窗户边，安静地盯着咱们的小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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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还是很给力的，没过几分钟，一辆老式消防车就开到了我们院子里。

停车，看方位，起云梯，几位穿着橙色衣服的小伙子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老吴、乔哥他们在边上站着干瞪眼，没办法，专业不对口啊。

老郑和付姐在云梯平台上，随着云梯的启动，缓缓来到了我们这边的安全网前。

「哎呀，你们好呀。」，老郑已经换下风衣，现在套了个绿色的军大衣，对着我俩打招呼，心情十分不错。

「艾玛，我说怎么这么快呢，老郑，你去刷脸啦？」

看来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的确是对心情值有极大的加成。看着他这么开心，我也和他开起了玩笑。

「哎？我说小张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车是咱们吴局长按照紧急条例，层层审批，正规流程调配下来的。跟我可没有一毛钱关系，咱可不是那种人啊。」

「哈哈哈……」，我们四个人笑了一阵之后，小孙把情况同步给他俩。

「付姐，郑哥，这小王同志滑不留手的，从窗户蹦出来之后就趴在这儿了，没动过。我们估摸着他是恐高低血糖什么的，反正付姐你看看呗。」

老郑把平台移到了小王旁边，付姐蹲下身，拍拍依旧趴着的小王同志的手臂。

「同志，王同志？」

小王一动不动。

「王同志？我们没有恶意，如果还醒着的话，回答一声好不好？」

依旧十分安静。

付姐给老郑打了个手势，老郑操作平台，把平台慢慢地送到小王所在安全网的下方。

嘿，这是他脸朝下，没醒过来，咱就从下面观察的意思吗。

小王还是趴在安全网上没有动作，从我的角度，看得不太清晰。只看到付姐小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轻轻拍了几下，然后他俩又升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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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厥了。」，付姐跟我俩解释，「本来就营养不良，一整天没吃东西，血糖太低了。恐不恐高暂时还看不出来。」

「那我给他炖俩肘子，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小孙的确是个热心肠，不过他这个提议似乎不太靠谱，一出口就受到了付姐的强力打压。

「肘子肘子，我看你脑子就是肘子，他这身子，能直接啃肘子？」

挨了一顿批的小孙自己也乐了，挠挠头，在那傻站着。

「那咋办咧，付姐？」

「去熬点小米粥，加点红糖，一会儿送到我们医疗室里来。」

「得令！」

小孙兴冲冲地拉着我就走。

「走啥啊，不看捞人啦？」，还想继续看云梯的我一边甩着他的爪子，一边提出了反对意见。

「有啥好看的，回头让老郑给你表演个十遍八遍的。老吴也不给人带个糖，白跟他说了。现在先去给咱同志熬粥。」，小孙兴致很高，走得很快，双脚虎虎生风。

「喂，刚这同志把你累得原型都现了，你现在还这么开心给人熬粥呢？」

「说什么呢！你这是破坏团结，我跟你说。」，他还反将了我一军，「你家老弟瘦成这样你不心疼啊？」

「切切切，你想好了没，粥咋熬？」

我的这个问题，把正在急行军的小孙给问倒了。

他停下来，眨巴眨巴眼，然后斩钉截铁。

「走！我们去找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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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在这上哪给你熬粥去呀。」

荣荣撇着嘴，没好气地瞪着小孙。

「啊，那小王同志咋办，估计一会儿就得给他喂了，要不咱们点个外卖，备注一下？」

我想了想，提出一个算是保底的解决方案。

小孙蹙着眉思考了半天，然后一拍脑袋：「不行就外卖吧，我加钱搞个无人机超快，十分钟应该能到。」

「张哥，孙哥，你们说的小王同志是谁呀，是今天刚接回来的这位八路军哥哥吗？」

荣荣总是能发现一些特别奇怪的重点。我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这要不回答她，能被她缠一天。

「嗯，叫王千山，千山鸟飞绝的千山。」

小孙在一旁已经开始找店铺了，我摸着脑袋，给荣荣解惑。

「啊！这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小王哥哥一定是个文化人！」

小丫头又开始发癫了，这文青症状不轻了啊。

「别哥哥来哥哥去了，回头一问，人比你还小几岁呢，那时候你可咋办。」

看不下去了，我必须得怼她一下。可惜这次的攻击宛如泥牛入海，毫无波澜，小丫头的心神完全不在我这边。

「孙哥孙哥，你别点了，我下去找周记饭店煮粥。我跟老板可熟啦，我去找他，不用十分钟。别给小王哥哥吃外卖了，不健康。」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往办公室外冲，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小孙和我。

「别忘了加红糖！」

她头也不回，向后摆摆手，瞬间闪走。

小孙和我对视了一眼，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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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王哥哥的激励下，荣荣的行动力极其之高。没过几分钟，她就在三人小群里喊我和小孙上楼，去医疗室门口等她。

「你说这丫头，有了新哥哥，就把咱俩给丢一边了，这是喜新厌旧啊……」

在楼梯间里，我和小孙继续打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嗐，你就随她呗，咱王老弟来一趟也不容易，还呆不了多久。大家多关心关心是应该的。」

艾玛，小孙居然一本正经地在回我，把我给整不会了。

我干脆顺着他的思路聊一些其他的，「他这次估计能呆多久啊，咱们算出来了吗？老吴有跟你说吗？」

「他现在能知道个芝麻啊。嘿，你们和钱老这么熟，不去问钱老，来问我干啥？」

哎呀，这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也不知道早上是谁在那边跟我先嘚瑟呢，哈哈。

<十七>

我俩到医疗室门口的时候，荣荣已经在那站着了。白了我俩一眼，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小孙。

「喏，周老板亲自熬的，可细了，他说小娃娃都能喝。」

「这么快。」，我有点惊讶，「小时候我妈给我熬粥，都得一个小时呢。」

「要不我们怎么说你业务不精呢？」，小孙接过袋子，大笑着，「快速煮粥的调研报告就在两年前的文档库里。你就是不看，现在闹笑话了吧。」

这孙子咋又酸又记仇呢！我还没整理好反驳思路的时候，老吴打开门，从医疗室里走出来。

「粥好了？」

他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笑容了，现在透出的是深深的疲惫，这家伙，被折腾得也不轻啊。

小孙拎起手上的袋子，给他看看。

「好。」，他点点头，转身就往里面走，「你们也进来吧。」

咦，这么有参与感的吗？我们仨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小窃喜，排成一串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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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同志躺在医疗室唯一的病床上，双手双脚都被绑上了固定带。脑袋的侧上方，有个无线检测仪在对着他做扫描。一旁的显示屏里，展示着他那还算规律的心电图。至于显示屏里的其他内容，我就看不懂了。

付姐坐在他身边，看到我们之后，伸出手。

小孙一副狗腿子模样，垫着脚、耸着肩，无声地走过去，把袋子放到付姐身边的桌子上。

付姐又朝着床尾招招手，之前那位医务科的同事拿着一根透明管子，走到床头。

她掰开小王嘴巴，用一个工具固定好角度，然后拿着管子就往嘴里塞。

管子不是太粗，但就算是这样，在她往下塞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嘴巴里有一些酸酸的味道。

这场景对于我这种咽喉不太好的人来说，有些酸爽。我是又害怕，又忍不住继续看，自己都觉得脸快扭成麻花了。

付姐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别扭，轻笑一声，和我解释起来：「口胃管，他不还晕着呢吗，咱们等会儿直接把营养餐灌到他胃里。」

「那咱们为啥不输液呢？直接输葡萄糖不是更快吗？」

我没说话，荣荣倒是率先提出了她的疑问。

「嗐，咱就是个小医疗室，扎针风险太高了，万一他半路醒过来咋办，再闹腾一会儿，针要断血管里了，那麻烦就更大了。你说对吧，付姐？」

这题，小孙学会了抢答。答完题，他还朝着付姐那边讨好地一笑。

呵，这嘴脸。

付姐轻轻颔首，以示认可。然后看着监控，对着医务科的同事下达了新的指示，「小赵，开始喂吧。」

嚯，来单位这么久，我第一次知道咱们医务科这位姐姐的姓氏，足以证明我的身体有多棒。

我的思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漫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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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营养餐就喂完了。赵医生也轻轻地把胃管给取出来，拿去清洗和消毒。

两分钟后，在付姐的指挥下，赵医生把小王同志的固定带也给取了下来。

付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向老吴，「这六点多了，那我先回？老乔饺子都包好了，就等着我去煮呢。」

老吴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意，对着付姐点点头，「好！今天辛苦你了，付姐。」

「没事。」，付姐拿起包，轻盈地飘出门，「他要是醒了，别给他吃太油腻的东西，不好消化，明儿我们给他喂点药再说。有什么事喊我啊，吴局。」

呀哈，六点多了？一直都没关注过时间，结果都已经过下班时间了。今天的我，果然是很敬业啊。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知晓时间，就感觉肚子在咕咕乱叫。

老吴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门口，没有移动，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这也使得我偷偷溜走的计划无法实施。

「吴局长，那我们也先撤了哈……」

在肚子的激励下，我心一横，对着老吴落下一句话之后，拉着小孙就往门口走，也不管他是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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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啥去？」

我们接近门口的时候，老吴终于反应过来。

妈个鸡，中道崩殂啊。我忍着心里的不甘，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打工人的正当权益，试图再搏一搏。

「吴局，下班时间到了，我们下班了……」

「你下啥班啊？」，老吴看了看我俩，转头找到还在病床前的荣荣，指着她就把我俩给批评上了，「你俩看看她，她都还没走，你俩咋好意思走的？」

「吴局长。」，荣荣捏了捏衣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计划再呆上个几分钟，然后也准备要下班了的。」

哈哈哈，小丫头果然还是和我们一条战线的，没有背叛阶级同志。我心里狂笑，老吴的脸有点黑。

「下啥班啊？」，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小王，「你们都走了，这家伙谁来看着啊？」

「那不是还有……」，荣荣伸出食指，弱弱地指了一下老吴，然后被他一记眼神杀，默默地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看不住这灵活穿插的家伙。」，老吴翻了个白眼，看似自嘲，实则吐槽。

「我们饿了！」，事到如今，加上不停在叫的肚子，我干脆破罐子破摔。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老吴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反而斜嘴一笑，然后敲两下眼镜，起了个霸道总裁的范儿。

「说吧，想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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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句话从老吴的嘴里说出来，过于石破天惊，以至于我们三个小卒子发了好几秒的呆才反应过来。

艾玛，有了钱的老吴，这魄力就是不一样啊。

这喜从天降的感觉，简直了，荣荣差点没蹦起来。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我搓搓手，颇有些受宠若惊，「咱也没几号人，就简单点，来个火锅好了。」

荣荣在我说「简单点」的时候还想出声打断我，在听到火锅之后就安静了，看着老吴，不停点头。

小孙本来还想发表一些不同意见，看到荣荣的表现之后，十分干脆，「同意！」

老吴更加干脆，调出投影模式，往医疗室的白墙上投出了点单界面。

「那就选你们常去的那家好了，来，选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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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根本没人关心他为啥能知道我们常去的店，在锅底界面出来的瞬间，已经都开启了点菜时的撕扯模式。

「麻辣！」

「三鲜的！」

「我要番茄锅！」

「行，鸳鸯锅。」，老吴十分熟练，不得不让我怀疑这只铁公鸡平常是不是装给我们看的，「麻辣、三鲜、番茄，再来个菌菇，完事。」

「选菜。」，老吴紧接着打开了菜品界面。

气氛有些热烈，有些杂乱，我都快听不清楚他们在说啥了。这就是卷啊，哎，我也只能让我的大嗓门来亮亮相了。

「肥牛！」

「滑牛肉！」

「虾滑！」

「嫩牛！多来几份！」

可惜的是，我还是低估了荣荣和小孙的热情，我的声音很快就被他俩给压了下去。

「黄喉，黄喉！来三份！」

「巴沙鱼！」

「毛肚！毛肚！快，多点几份！」

「千层毛肚也来一份！」

「毛血旺！」

「牛蛙！」

「小郡肝！」

「鱿鱼！」

「鸭掌，鸭掌！来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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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等一下！」，老吴看起来有点承受不住我们的热情，「你们什么情况，怎么净是荤菜？你们不吃素材的吗？营养均衡懂不懂？」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已经赚到大便宜了，剩下的就给老吴的钱包一点面子吧。

「啊，那来个竹笋吧。」

「唔，冬瓜，豆皮加一下。」

「咱们再来点腐竹、冻豆腐？」

「行，我们差不多了，吴局。」

「好。」，老吴十分果断，飞速下单，体现出了他卓越的身体控制能力，「既然大家都饿了，那我就选无人机专送了啊。」

「好哎。」，荣荣的赞美总是能恰到好处，「吴局长万岁！」

老吴同志很难得地老脸一红，毕竟，七块钱的运费，换来一次热烈的马屁，这性价比着实是有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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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打包得非常快，还没过五分钟，无人机就出发了。

在我们四个人盯着配送实况的时候，小孙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那啥，咱一会儿就在这里吃吗？」

「要不然呢？」，老吴朝着病床方向偏偏头，「谁来看着他？要不我们三个先去楼下吃，回头给你留点？」

小孙暴风摇头，他十分清楚地了解，我和荣荣会给他留下一个怎么样的摊子。

「那不就得了。」，老吴面带微笑，义正词严。

「但是，小王哥哥在那躺着，一天就喝了点米糊糊。咱们在他旁边吃火锅，是不是不太好呀？」

荣荣看看病床上的小王，又回头再看看配送实况，陷入了纠结。

「没事，我和付姐确认过，他起码得到后半夜才能醒过来。」

老吴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我却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啥？后半夜？那谁看到后半夜？」

「我们四个啊。咋了，火锅都在路上了，还想不认账？」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靠！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

我和荣荣、小孙眼神交流了一轮，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写着一些纠结。

你说现在拔腿就走吧，火锅在路上，都快飞到了，浪费食物这多不好。你说留下来值夜班吧，这，一顿火锅就被老吴拉上贼船了，多少总感觉有点不值。

哎，胡萝卜和大棒，巴掌和甜枣，这就是领导之道啊。在这一刻，我悟了，我感觉我升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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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维还没发散多久，就听到了荣荣的欢呼声。定定神，发现配送实况里，我们楼已经占据一大半面积了。

无人机的摄像头还是比较清晰的，在它的镜头里，我们楼一反常态地有一半的窗口灯火通明。

嚯，今天看来不止我们几个人在这儿啊。俗话说得好，一个人的倒霉是辛苦，一群人的倒霉是幸福。想到这，我的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老吴二话没说，起身就窜了出去，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们还饿。

我回头看看病床，小王同志仍旧安静地躺在上面。呼吸平稳，心电图规律，他应该能做个好梦吧？

老吴同志行动很迅速，没一会儿就扛着一个大包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嚷嚷。

「你们几个！也不知道关爱一下老同志！这么多东西也没人主动过来帮我拿一下！」

小孙很实诚，「局长，你窜的比冲锋还快，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啊……」

老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我和荣荣在拼命地忍住笑。

在我们四个人的努力之下，火锅摊很快就被支起来了。

被分成四瓣的鸳鸯锅，各瓣颜色都不相同。打开加热之后，那热腾腾的蒸汽互相揉搓成一股，笔直的往上冒。

煮了两分钟的锅底之后，热气已经遍布整个医疗室，把我们的周围，映衬得宛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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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顾客，可以下菜了。」

随着火锅边小音箱里电子提示音的响起，我们四个，整整齐齐地开启了饕餮模式。

「八秒肥牛，走你！」

「哈哈！看我七上八下的毛肚！」

老吴和荣荣没有出声，光在那下菜。嘴上让我们要营养均衡的老吴，他下的荤菜也不少啊。黄喉、巴沙鱼、小郡肝，都在不停地往里飞。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局长，那咱一会儿怎么排班啊？咱总不能四个人一块熬夜吧？」

小孙自己点的三鲜锅，却把毛肚一直下在麻辣锅里，现在一边被辣得刺里哇啦，一边还试图和老吴商量正事。

「我们分两组，一组上半夜，一组下半夜。怎么组队，你们三个商量吧。」

老吴嚼着他那从菌菇锅里捞上来的一看就味道寡淡的竹笋，漫不经心。

「咱们荣丫头感冒刚好没几天，要不晚点让她先回去吧，我来个通宵没啥问题。」

小孙左手起了个弯举动作，展示他被包裹在大衣里的二头肌，右手的筷子偷偷摸摸地伸向了菌菇锅。

老吴一把打掉他的筷子，还没出声，对面的荣荣就开始抗议了。

「喂喂！凭啥让我回去！谁说我不能值班！我跑得比你快多了好吧？」

我嘴里的肥牛差点喷出去，还好我一把捂住了嘴。哈哈哈。

小孙翻个白眼，不说话。握筷如剑，精准穿刺，瞬间从麻辣锅里顺走了荣荣之前下的一只鸭掌。荣荣也不甘示弱，立马从三鲜锅里抄起一片巴沙鱼片，啃完之后，还撇撇嘴，进行精神攻击，「什么破锅底，真难吃。」

我趁着老吴的注意力被他俩吸引的空挡，在菌菇锅里「捡到」了一条鱿鱼，得意洋洋。

老吴瞪了我一眼，我用筷子指指我那只剩番茄的番茄锅，充分发扬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乐观主义精神。

小孙看着我俩，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老吴没有任何犹豫，抓住小孙这个破绽，利筷出鞘，妙筷生花，从小孙的筷子中间，硬生生地把他刚七上八下涮好的毛肚给截走了。在小孙瞠目结舌的瞬间，把毛肚放入嘴中，大快朵颐。

小孙瞪着眼睛，鼻子都快气冒烟了，「啊」的一声，从荣荣的麻辣锅里捞起来一块冬瓜，泄愤似的大口咀嚼。然后他的鼻子，就真的开始冒烟了。

「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小孙顶着鲜红的嘴唇瞪着我，然后居然来我锅里抢番茄？这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啊，在我的反击和老吴的添油加醋之下，四锅大战成功开启。

<十八>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四锅大战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连锅里的汤，都只剩了一个底儿。

我称心如意，打着饱嗝，老吴坐着，毫无形象地剔牙，小孙顶着通红的嘴唇和眼睛，在那继续灌着酸梅汤。

至于荣荣同志，她刚还叹着气，忽然间就坐直了，眼睛直愣愣盯着我后面，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咋了？我心里一惊，不会小王同志出问题了吧？

我去，刚才四锅混战开启之后，我就忘记定时回头看一眼了。

疏忽了，大意了。

我猛一回头，尽管已经做了一些情况不太妙的心理建设，我还是呆住了。

啊，这……

的确是有点不太妙，且一言难尽。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老吴和小孙，他俩也转过来了，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难以名状。

的确挺难的，我甚至希望我没有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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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很尴尬。

小王同志双手抱膝，缩在床头，正瞪大眼睛，盯着我们。那发黑的棉帽，杂乱的胡茬，挂了半片布条下来的绑腿，无不展示了他作为今日主角的身份。

他看着我们，抿抿嘴巴，做了个不易被察觉的吞咽动作。

房间里很是安静，只剩下火锅汤里的气泡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地狱级的处刑场景。

吃个火锅而已，有必要这样吗？我面无表情，心里在不停咆哮。

老吴伸手关上电，盖上锅，然后脑袋下垂，单手扶额。

你这老同志，是直接撂挑子了吗？！

我又看了眼小孙，他抱着酸梅汤，双目无神，宛若雕塑。

喵了个咪的，那也不能这样下去啊，总得破个局啊！

我调整了一下心态，挤出一丝微笑，和蔼可亲地问我们的小王同志：「呵呵，小王同志，你醒了啊？啥时候醒来的呀？」

他没有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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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气氛又持续了半分钟后，他终于开口。看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虚弱。

「在你们抢东西吃的时候。」

小孙低下头，用酸梅汤挡住了脑袋。

「你还知道尴尬？！」，在心里，我疯狂地朝着他咆哮。

尴尬的微笑一直挂在我脸上，努力的小张同志在不停地搜肠刮肚，力争能找一个话题把这场面给圆过去。

「我这是到地府了吗？怎么还是你们？」

苍天不负有心人，兴许是我诚挚的微笑感动了他，我们的小王同志居然主又动开口了。

那这不就好办了嘛！

「没没没，你还活着呢。你还记得不，窗户外头有网，把你给兜住了。你一直晕着，我们后来开过来一个消防车，才把你给薅下来。」

艾玛，有话题，这不就妥了嘛。万事开头难，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我感觉我们即将进入友好唠嗑状态。对！没错！

「那我晕了多久啊？」

「不久，几个小时吧。」，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赶紧继续补充，「就小半天，没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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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吃的是啥？挺香的。」

好家伙，直捣黄龙啊你。

看着他一边不停地吸鼻子，瞄桌子，一边还装得云淡风轻，给一个「挺香的」的形容，我是又尴尬又有点想笑，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这个，是我们的火锅。反正就是乱七八糟地丢菜往里头煮，大冬天的，吃这个热乎。」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我赶紧又进行补充说明，以免被咱们自己同志误解。

「那啥，你的身体，现在吃不成火锅，太油腻了，不好消化。我们之前给你喂过一些营养餐，你要是还饿，跟我说就行，我们给你再垫吧垫吧。」

「这是我们这边的医生说的，就是大夫。」，为了证明我不是在忽悠他，我又转头向老吴求证，「吴局长，付姐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啊对！没错！」，老吴看起来还没有从今天下午小王带给他的阴影里走出来，干脆指挥起了小孙，「孙，来，给付姐发个视频，让她来说说。」

「好勒。」，小孙很干脆，从耳机上摘下视频机器人，往天花板上一甩，就开启了全息通话模式。

等等！小王同志不会又被吓到吧？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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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姐应该是一直保持了待命状态，所以通话接得非常快。

没过两秒，她的全息影像就出现在了医疗室内。

应该是为了随时能过来，她仍旧穿着冲锋衣，外面披着个写着啥啥信用社的围裙。

「咋了，啥情况啊？」

她瞅了一眼四周，有些疑惑。

我盯着小王，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神操作。

不过呢，经过这大半天的锻炼，他的神经好像变得更加的坚韧了。看到房间里毫无预兆地出现一个大活人，他的反应也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大，把膝盖抱得更紧而已。

啊，总算是有些习惯了呀，我们的小王同志。我大感欣慰。

「付姐，小王同志醒过来了。我们想和你确认一下，他现在是不是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啊。」

小孙张着有些肿胀的嘴，不太流利地给付姐介绍情况。

付姐明显有些惊喜，转向小王那边，热情洋溢。

「哎呀，你好啊！小王同志！我是这里的兼职大夫，我姓付，付平澜，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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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猛然乍现的大活人，这个大活人接着开口说话的惊吓值反而没那么高了。小王吞了几下口水，镇定下来。

「我，我还行。就是，有点饿。」

「哎呀，你饿那是正常的。你这又贫血又营养不良的，回头可得让小张他们请你吃几顿好的。不过你现在可不能吃太油腻啊，肠胃消化不了。你忍几分钟啊，我给你熬个粥，再蒸个蛋，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付姐的热情大大地出乎了小王的预料，他只来得及「啊」了两声，付姐就切断通话，忙活去了。

小王转头看着我，眼神有些迷茫，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倒是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你尽管迷茫，没事，你一迷茫我们就放心了。

灵机一动，我拉出我们的话痨，荣荣同志。

「小王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荣荣同志，她呀，党龄也有三年多啦。」

我刚开始扯荣荣的时候，她还有些懵。后来见我是把她往病床那边带，好家伙，走得比我还快。

她小碎步迅速移动到病床前，眯起那不算大的单眼皮眼睛，伴着那微微隆起的卧蚕，在第一印象和亲和力方面，疯狂上分。

然后她站定，伸手，用清脆的声音打招呼。

「王同志，你好！我姓刘，叫刘荣荣！党龄三年半！」

看着荣荣伸过去的手，小王同志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着我。我控制住面部的表情，不让笑容过分灿烂，保持微笑，对他点点头。

他还是抑制不住羞涩，伸出手，捏了捏荣荣的袖子，就当是握过手了。然后用比刚才还小一些的声音开始介绍自己。

「你好，刘同志！我姓王，王千山。」

「呀！小王哥哥。王同志，我能喊你小王哥哥吗？你的名字真好听，你父亲一定是个读书人吧？」

「呃……是的，我爹以前，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

在社交悍将荣荣的进攻下，小王有些招架不住，她的前半句问句直接被打上了默认同意的标志。

「难怪！我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可是我爸一直不肯改。」

「不，不会啊。刘同志。」

「小王哥哥，之前你晕着的时候，我们给你喂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坐到床边来呀，这样好消化，就是消食……」

行了，连上线了，小王同志至少得晕乎好几分钟了。

我又回头看着老吴和小孙，指着火锅努了努嘴，示意他俩赶紧把现场的「罪证」给清理掉。在一直饿肚子的同志面前大吃大喝，的确是过分的丧心病狂。

结果他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施展唠嗑大法的荣荣那边，对于我的暗示没有一点反应。

迫于无奈，再加上小王那边现在还算稳定，我干脆走到刚才的火锅战场旁边，开始收拾起来。这时他俩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同加入战斗。

三个人火急火燎地，没几分钟就收拾完成。但是房间里残留的味道，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了。

---

付姐来得很快，看来家和单位离得近的确是很方便啊。

她拎着饭盒，直接冲到病床边上，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跟荣荣和小王招呼。

「来来，这个是粥，这是水蒸蛋。荣荣你帮小王把勺子拿出来。小王，来尝尝你付姐的手艺。」

荣荣从饭盒里取出勺子，甩了几下，然后把勺柄塞到小王手里。

「给，小王哥哥。咱们先尝尝水蒸蛋好不好？付姐的手艺可好了，我闻着都想吃。」

小王呆呆地接过勺子，然后看着被荣荣端到身前的水蒸蛋，犹豫片刻，伸手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细细咀嚼。那动作，那表情，跟魂魄还没归位的仿生人似的。

付姐在一旁看着，边笑边谦虚。

「别听荣荣瞎吹，我的厨艺，就是能吃罢了。」

---

小王抿完第一勺蒸蛋之后，刚被荣荣唠得有些失焦的眼神逐渐变得集中和明亮起来，不待荣荣催促，他主动下了第二勺。

付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在急剧增加。

小王逐渐加快了干饭的速度，第三勺、第四勺……到后面干脆从荣荣手上把碗接过去，一手碗、一手勺，「哗啦啦」地把蒸蛋往嘴里灌。

付姐眉开眼笑，「哎哎，小王，不要这么着急，小心噎着。我这手艺啊，只是一般。咱们小张，他妈妈啊，那手艺是真的赞。改天让他带你去蹭几顿饭，保管你连碗都想吃下去。」

哈？咋又扯到我身上了？

这时候，小王已经灌完了蒸蛋，整个碗扫得干干净净。正用他那亮晶晶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充满期待。

我总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煞风景，浪费大家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度，只能硬着头皮先应承下来。

「付姐您这太谦虚了，小王同志别说蹭几顿了，一直吃都行！不就多双筷子嘛，我更担心他不赏脸，不愿意去做客呢。」

嘿！就算是硬着头皮，但在场面上，咱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付姐眯着眼睛，笑容可掬，「哎！咱小张就是大气，跟你爸妈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来，小王，咱再把这粥给喝了。」

吃完了一碗蒸蛋的小王，也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

他接过付姐递过去的小米粥后，没有上勺子，直接举起碗往嘴里倒。一碗粥没几秒钟就给倒完了，剩下的部分，他再用勺子细细地刮。吃完之后，碗底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豪放又细腻的吃法了，小王放下碗后，羞涩一笑，又低下了脑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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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还是做得少了呀！」，付姐一拍大腿，差点没把我吓一跳，「看吧咱同志给饿得。小王，你还想吃点啥？跟姐说，姐去给你整。」

小王抬起脑袋，看着我们几个，嘴巴嗫嚅了几下，小声提出他的诉求。

「要不，再来俩窝窝头？」

啥？大晚上的，我们上哪给你找这玩意儿去？我不禁皱起眉头。

「要不然再来点炒面也行，三两就够了。」

兴许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小王马上做了补充说明。

我眉头皱得更深了，同志啊，那会儿的炒面，我们现在的确是找不着啊。

「别搁这蹙眉了，你看把人小王给吓得。」，付姐一拍我，接着向小王解释，「小王呀，你别误会了，咱们现在啊，吃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我也反应过来了，嗐，我这表情管理，也太不到位了。看人小王同志给误解得，差点解释不清。

「走，我们出去商量下，看看再准备点儿啥。」，付姐扯着我，准备向外走，回头和荣荣又叮嘱了一句，「荣荣呀，那你就在这儿，继续和小王唠会儿磕呗？」

「好呀。」，荣荣甜甜一笑，乖巧答应。

在路过房间里剩余两个木头人的时候，付姐一戳老吴，示意他一起出去。然后给小孙打了几个战术手势，我没太看清楚，大致是「你，呆着，观察」的意思。

小孙比了个「收到」，一脸不情愿地继续呆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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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食挺好啊，值班还吃上火锅了？谁出的钱啊，小孙？」

刚到门外，话题就被付姐带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老吴向左看看天花板，向右看看走道的地砖，主打一个东望西顾，不做正面迎敌之举。

我缩着头，悄悄地用手指了下他。

老吴用余光瞄到了我的动作，大怒，「小兔崽子！是你说的要吃火锅的！」

「你也投赞成票了！还是你让我们在医疗室里吃的！」，我理直气壮。

老吴怒火更甚，「不在这里吃，谁来看着小王？你吗？」

「好了好了。」，付姐各拍我俩一下，「别吵了，我又不是来怪你们的。只是，哎，小王都饿成这样了，你们还在他病床前吃火锅，怪残忍的。」

「哎。」，老吴叹了口气，「也怪我，我也不知道他能醒那么早。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

「也别怪来怪去了，咱想想接下来给他弄点啥吃的吧。」，付姐翻过这面，开始了新的话题。

在她视线以外的地方，我和老吴的视线对上，互相微微一笑。配合得真好，队友！

「弄点啥呢？窝窝头和炒面现在我肯定找不着啊……」，我率先提出我的想法。

「要不，咱就去楼下炒个现在的炒面给他。」，老吴提出了一个我觉得还行的提议。

「先别吧，咱周围的炒面，都太油了。我担心他消化不了。」，这个建议被付姐一票否决。

我和老吴都点点头，这方面，咱还是听专业人士的。

「这样吧，咱先给他整俩馒头，再找一盒牛奶小面包。」，稍稍考虑一会儿之后，付姐给出了她的建议，不过她马上就进行了修正，「不行，牛奶小面包不行，他大概率乳糖不耐受，换成鸡蛋糕吧。」

「好。」，老吴继续点点头，然后看向我，「去办吧。」

行吧，这跑腿工作也不可能让他俩去干。我干脆地应承下来，然后敲敲耳机，开始点单。

嘿！你俩不知道了吧？春节期间，咱附近超市无人机配送免配送费！

老吴看我半天不动，不禁奇怪起来，「你咋还杵着呢？」

哈哈！让我碰上机会了吧。我一指耳机，趾高气扬，「免费无人机配送，请叫我生活小能手！」

「嘿……」，老吴乐了，「你小子，还装上了你？」

眼瞅着再呆下去就要被制裁了，我赶紧借口去收货，脚底抹油溜到了窗边。

<十九>

楼下超市的小无人机来得很快，我在窗户边还没看上两分钟风景，它就扑棱着那小翅膀，把塑料袋送到我手上了。

我拎着还温温热的馒头和鸡蛋糕回到医疗室门口的时候，老吴和付姐他俩还在那嘀咕，也不知道在商量个啥。

看到我的时候，付姐笑得跟只几百只风铃似的，让我有点发毛。我正准备跟老吴打听一下情况，他却啥也没说，直接把我往房间里推。

「任务交给你了，好好招待咱们王同志的第二顿。」

无奈，我只好拎着袋子往里挪，竖起耳朵准备窃听一些小道消息。没想他俩十分机警，在我进房间之后，就直接把门给带上了。

那行吧，既来之则安之。我拿出馒头，越过站桩的小孙，走到已经开始笑着和荣荣聊天的小王面前，把馒头递给他。

「小王同志，我们这会儿实在是找不着窝窝头和炒面。这是馒头，你先尝尝，看看能不能吃得惯？」

小王接过馒头，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呀，白面的呀？」

「嗯。」，我点点头，很欣慰，他总算逐渐适应下来了，「现在咱地里产量高，不缺吃的。」

他举起馒头，往嘴边送。忽然停住，然后抬起头问了我一个问题：「这馒头里，你没下毒吧？」

「啥？！」，我勃然大怒，「我要下毒，用得着在这馒头里下？」

「嘿嘿嘿……」，他却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把我给整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荣荣在一旁拍拍我，给我作解释，「张哥，小王哥哥这是跟你开个玩笑呢。缓和一下气氛……」

哈？你这玩笑开得，很容易挨揍的知不知道。

不过都有心情开玩笑了，至少证明入门级的友好度，应该是已经达到了吧？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地消灭完两个馒头。然后把鸡蛋糕拿出来，递给他。

「喏，鸡蛋糕。鸡蛋、面粉、蜂蜜做的，你再尝尝。这个干，吃慢点儿。」

荣荣很贴心地把水杯递给他，接着咱们的小王同志就开始了一口鸡蛋糕一口水的征程。

---

没几下，他就把第二波的六块鸡蛋糕也啃完了。

「小王同志，你平时吃饭都这么快的吗？」，我不禁好奇。

「张哥，你喊我小王就行。」，他抬起头，笑得有点小憨，「吃喝拉撒都得快，说不准什么时候，鬼子的枪和炮就打过来了。」

我挠挠头，还没想好该怎么接话，唠嗑满级的荣荣就已经把话题给顺下去了。

「没事，小王哥哥，在这儿不用担心，你想怎么吃都行。没有什么子弹、炮弹的，能飞过来。」

「对。」，我也笑着接了个茬，「他们要是真失心疯了敢打，炮弹刚出筒就能被我们给摁在原地，摁成烟花。」

小王继续憨笑着，没有说话，荣荣倒是眼睛发亮。

「对哦，小王哥哥，你来的正好，马上就过年了，过两天我们可以带你去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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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她突然从床边离开，向着医疗室唯一的窗户那边走去。我和小王都疑惑地看着她，但是谁也没有打断她。

「唰」的一声，她拉开窗帘。我没能跟上她跳脱的思路，干脆就等着看她接下来的表演。

「小王哥哥！」，她指着窗外对小王打招呼，「说不准一会儿就有人放烟花了，你要不要来这边一起等着看呀？」

嗯，好想法，这要让老吴知道了，非得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获得型急性高血压不可。

我陪着小王一同走到窗边，不着痕迹地给荣荣下暗示。

「荣荣同志啊，咱就看风景，等烟花哈。这窗可不敢打开喽，大晚上的，风吹进来，冷得很冷得很。」

「放心吧。」，荣荣比了个收到，淡定而优雅，「不会让大家冻着的。」

「嗯，这天儿是挺冷。」，小王似有感触，「你放心，张哥，现在就算开着窗我也不往外蹦了，太吓人了。」

啊这？小王同志，你这，让我和荣荣的哑谜很没有意思啊，你知不知道？

荣荣看了我一眼，笑得很开心，根本找不着无奈的影子。

哎，丫头啊，你哥我还是会尴尬一下子的。接下来，你俩聊吧，我先潜个水，把脑门上的「囧」字给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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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后头潜水的时候，他俩居然也没聊啥，就趴在窗户前，安静地看着外头。

「张哥。」，小王忽然回头问我，「咱这边，晚上都是这么亮的吗？」

啥？亮？又啥广场开晚会了？

我趴窗户上一看，啥活动也没搞啊。

外头那零星的楼宇散出的各色灯光，被几条路灯织成的灯带，缠成了一团，星星点点，一如既往。虽然荣荣老爱说这是什么人间烟火气，但也远谈不上亮。

「嘿，这哪算亮啊，只能看个迷糊。这么跟你说吧，以前这边上有工地的时候，好家伙，那大晚上的才叫亮。什么叫人造小太阳，那就是。你要搁边上养鸡啊，那公鸡都长不大我跟你说。」

我手舞足蹈地在和小王解释本局周边的「光芒战绩」。

「为啥呀？」，作为一个捧哏，荣荣此刻是非常合格的。

「那公鸡一整天见太阳，一整天地打鸣，不得活活累死呀，上哪长大去。」

「噗……」，我的临时相声成功把小王给逗乐了，笑了几声之后，他看着我，「那现在，咱咋不弄那什么太阳了，是不好弄吗？」

「啊，你说是不是不好弄吧，那的确也可以说是不好弄。」，我凌空扶须，做高人状，「主要是大晚上一直亮着，周围居民受不了啊。他们投诉说这玩意儿太亮，影响睡眠，不符合自然规律。投诉得多了，后面这些玩意儿，就见不着了。」

小王先是惊讶地扬了扬眉，后面又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大夜里的，太亮了，也不得行。」

他又转头看着窗外，盯盯这，盯盯那。有的时候还特别努力地瞪着眼睛，似乎要把什么目标给看穿似的。我和荣荣在一旁也没有继续唠下去，有的时候安静一会儿也挺好。

「这样也挺好。」，约莫一分钟后，他趴在窗户上，幽幽地开口，「至少我夜里能看得见了。以前我一到夜里就瞎，啥都看不着。」

嗯？这不夜盲症嘛。这问题都不用过付姐，我这种门外汉都装一把神医了。

「小王哥哥，你这是夜盲症，很好解决的。吃点维生素就行了。」，被小丫头抢了先。呵！这种小事小情我不跟你计较。

「真的啊？吃啥来着？」，听到这个消息，小王有些惊喜。

「小张小张，你好了吗？出来一下。」，耳机里传来了付姐的呼唤，不知道是有啥事儿找我。

我和他俩打了招呼，又用眼神暗示医疗室著名木头人——小孙同志，可以尽快加入窗边聊天团，培养感情之后，迅速往房间外走。

也不知道有啥在等着我，但是晚上都吃了老吴的那一大顿，总得给人干点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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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啊，来来来……」，刚到门口，付姐就对我招招手，我赶紧凑了过去，「我和吴局，跟你商量个事儿。」

「商量啥呀，有啥安排，你俩就说呗。」

「哈哈哈……」，听到我的回复，付姐对着老吴就笑了起来，「吴局啊，小张这光棍模样，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啊。」

老吴嫌弃地一摆手，「说事儿，说事儿。」

「哈哈哈。」，付姐又大笑着看向我，「小张啊，小王同志现在情况也比较稳定了，我们琢磨着，把他转移到三楼的大客房，这样你们几个也可以有地方休息。」

这敢情好啊，在医疗室里，我正愁晚上要咋休息呢，就那么一张床，三两个小凳子的。

看着我连连点头，付姐继续补充，「那间大客房，我们很久没有启用过了。现在大晚上的，负责卫生的同事也都不在。」

「所以？」，我大致明白了他俩的意思了，不过还得再确认一下。

「哈哈，这不，咱就需要一位心细的同志，先去做一下清洁工作了嘛。」，付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倒是把光棍进行到底：「嗐，我还当是啥大事呢，这种小事还需要跟我商量啊？通知我一声就行，那客房密码是啥呀？给我发一下呗，我这就过去。」

「我把你指纹加进去了。」，老吴摁了几下耳机，然后对我挥挥手，「去吧，麻利点儿，我们估计十分钟后带他下去。」

「得勒，我这就去。」，跟他俩一块儿呆着可不是个好事，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哎？那还……」，付姐似乎还有事儿，不过被老吴给打断了，「让他先忙这吧，那啥后面再说，后面再说。」

见此情形，我溜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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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大客房虽然好几年都没有启用了，但是我们搞卫生的同事还是很负责的，房间里并没有一抹一手灰，看来是时常有打理来着。

那我的工作就相对比较轻松了，只需要把床垫和被子拍打一番，桌子和凳子抹上几道，最后再放出角落的清扫机器人，就大功告成了。

本着早干完早休息的原则，我在几分钟内就完成了这一系列操作，然后找了张小床，躺在上面开始休息。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他们咋还不下来呢？刚不是说好十分钟就下来吗？

难不成，小王又跑了？

想到这，我一激灵，使出半招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径直就往门口冲。

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他们几个在往这边走，看那架势，人估摸着还在。还好还好，我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待他们走近了，我才看清，小王居然是趴在小孙背上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这又是个啥情况？我疑惑地看着小孙。

他没说话，指了指房间里头，示意先进屋再说。

在我的指引下，他把小王放到了一张离窗户最远的床上，然后靠在床边，在那喘着粗气。

啥呀？啥情况呀？把咱们的体力王者小孙都给折腾成这样啦？

付姐和荣荣围在小王的床边，付姐一边拍着小王的肩膀，一边在轻声呼唤。

「小王，小王同志，睁开眼吧，现在安全了。小王，小王？」

这是啥嘛？错过了关键剧情的我是又难受，又好奇。

我用「忧郁」的眼神瞪着小孙，他气还没喘匀，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认命似地指指门口，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嘿嘿，还是咱们小孙同志靠谱。我慢慢地跟在他后面往外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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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外，小孙靠在墙上，猛吸了两口气，然后开始跟我吐槽。

「这家伙也太难搞了。额，咳咳咳，咱的小王同志对于这个时代还是不太适应……」

咋了呀？咋风格转变得这么生硬呢？我朝着小孙视线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咳咳，老吴正在不远处，靠着墙，在抽烟呢。

这家伙，刚不还在房间里吗，溜得居然比我俩还快？平日里也看不见他抽烟啊，咋了这是？

老吴这时候也转头看向我俩，一张嘴，吐了个烟圈，然后给我俩丢下一句话。

「没事，想说啥说啥，我跟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沙哑，说完之后，把头又重新转了回去，不再看我俩。

烟圈还挺圆的，看来之前没少抽啊？我的脑回路又开始瞎转了。

「哎，这家伙，不肯坐电梯，好说歹说都不进。」

「嚯？」，我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这，幽闭恐惧症啊？」

「也不是。」，小孙敲了一下墙，声音有些发闷，「我们刚开始也以为是幽闭恐惧症，我和老吴、荣荣还在电梯里头坐下来、坐上去，演示了好几次，他还是不肯。」

「那不行就走楼梯呗。」

「他恐高啊！我们这楼梯，那缝宽得，一眼能望到底，这不更难弄？」

「哎，那也是。」，我点点头，「那的确是电梯好一些。后来咋弄？还是用电梯了？」

「没有，刚开始我们还想尝试尝试，说服他进电梯，后来我们放弃了。」

「嗯？」，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啥理由啊那又是。

「他说，他老班长告诉他。」，小孙很没素质地啐了口唾沫，「小鬼子会把人关小房间里，拿来做各种实验，火烤、冰冻、砍手、砍脚什么的。他不愿意进这么小的房间，害怕。」

我万万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个，心里头忽然有些们闷，不知道该接啥。

想了半晌，和小孙一样，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狗日的小鬼子。」

---

我俩沉默了一阵，各自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等地上的唾沫干了之后，我戳戳小孙，示意他继续。

「后来我们就拉着他进了楼梯。好家伙，刚开始还能走两阶，后来脑袋往下一探，一眼看到了一楼，就直接软在楼梯上了。」

「然后你们四个人，就只能你背了呗？」，我轻轻地擂了他一拳，开始跟他打趣。

「那要不然呢？」，他摇摇头，撇着嘴，「荣荣跟付姐，多不合适，老吴就更加不用说了，那残破之身……」

哎哎哎？同志你是不是忘了，老吴还在边上呢。我赶紧扯扯他袖子，让他不至于太过于拉到仇恨。

果然，耳聪目明的老吴同志已经看过来了，我和小孙俩人，赶紧赔上两个憨厚的笑脸，心里默念，这家伙没听到，这家伙没听到。

不知道是我们声音本来就不大，还是老吴不想找我们麻烦，总之没几秒，他就转了回去。

我又锤了小孙一拳，瞪他一眼，小样你自己找骂，可别带上我，我可一直都是好同志来着。

「那就一层楼梯，你们还背这么久？」，我决定，把这个话题聊完就先进屋坐着去了。

「嗐，你是不知道啊，我背着他，他缠得特别使劲儿，可难下了。我是一阶一阶往下磨的哇。」，小孙手舞足蹈，跟我比划咱们小王同志趴在他背上之后的各类动作。

我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通过部分肢体接触就能模拟对方动作，不愧是曾经的格斗小能手啊，小孙同志。

这个时候，老吴抽完了烟，来到我俩跟前。

「聊完了？」

「嗯嗯，差不多了，吴局。」，小孙有些不自然地讪笑。

「那咱进去吧。」

「好勒。」

---

小王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床边，双目无神。荣荣和付姐坐在他身边，看起来应该是在尝试安慰他，只不过效果可能并不是太理想。

我看了一眼老吴，今晚这是，把付姐也拖下水了？

老吴没鸟我，直接开始排班了，「付姐，你和荣荣辛苦一下，值上半夜，到十二点。」，接着他转向我和小孙，「你俩下半夜，现在先去睡会儿吧。」

嘿，这安排挺好。

我拉着一旁还想再问两句的小孙，把他按到了窗户边的床上，然后在他对面的客床上坐下，给他小声传音，「我们下半夜时间长，可别再找事了，赶紧休息吧。」

小孙闻言，不再挣扎，果断躺下，五秒钟后，鼾声如雷。

这丫的睡眠质量一直是这么好的吗？我无奈，只好让小翼给我开了个抗呼噜模式，来对抗他那震天的噪音。

我本来还想琢磨一下后面几天怎么给自己找个加班的活儿，但是今天大脑受的刺激大概实在是太多，思考大业刚起了个头，我就不省人事了。

<二十>

「醒醒！张六！醒醒！」

正做着美梦呢，就有人在我身上又推又拍，又在耳边大吼。我带着杀气睁开双眼，然后就在床边看到了小孙，以及老吴。

「哎呀，吴局，我今天睡得沉了点儿，哈哈，哈哈。」，我毕恭毕敬，态度谦卑。

老吴现在可是大财主，后面还得从他兜里挣钱呢，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哎？不是说你小子起床气挺大的吗？这一看还好啊。」

他饶有兴致地抖抖眉，笑着开口。

喂！你这铁公鸡，不要兜里有了俩钱，就开始玩霸总范儿好不好？很败好感的！

我撇撇嘴，没理他。起身坐到床边，准备接下半夜的班。

不知道为啥，他好像很有兴致，在旁边又叭叭开了。

「我已经登记上去了，你俩今天算加班十六个小时，也就是两天，工资按两倍计算，今天的加班工资算下来，是四倍日薪。」

我瞬间笑容满面，语气真诚，「感谢吴局对我们的关怀和照顾！」

「唰！」，老吴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张百元大钞，这玩意儿可不多见。只见他一手抵墙，一手撑额，又开始起霸总范儿，「夜已深，本局现在腹中饥饿，不知哪位小友可助本局，到楼下购得适量炸鸡腿、烤肉串、小酥肉等食材。所余之钱，皆赠小友，权作跑腿之资。」

我一跃而起，轻轻捏走钞票，转身就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局座，小的去给您采购！」

我丢下一句话后，已经跑到了客房门口。心里美滋滋，老吴要是每次都这么大方，他霸上南天门都行啊。

不过，得好好规划一下，怎么样才能用最小的成本满足他的需求，毕竟剩下的，那都是我的跑腿费啊！

---

十分钟后，我拎着鼓鼓的一包夜宵，重新踏入电梯。

五个鸡腿，三十串肉串，小酥肉没有了，换了半片烤猪蹄。还剩三十块跑腿费，吃食不寒碜，跑腿费比例合理，完美。我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出电梯后，快步前往客房。

「局座，您的夜宵到啦~」

这挣了人钱，口头上再表示表示，是理所应当的道理嘛！这样才能有下一单嘛！

小孙你这个小鳖崽子，用的什么破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挠你？

我把袋子给老吴过了一眼，放在客房的大桌上，顺便把袋子里的食物给取出来摆好。

「局座，小酥肉今天卖完了，老板很仗义，五折给了我们半片烤猪蹄。你看，这油光发亮的，味儿正的很！」

「你们也吃。」，老吴拿起那片烤猪蹄，指着剩下的袋子，很随意地继续着他的霸气表演。

我和小孙也没跟他客气，一人上手就是一个鸡腿。嗯，这吃白食，的确香。

我瞅了瞅角落，小王已经睡下了，呼噜打得震天响。这个客房也够大，我们基本上不用担心这味儿再把他给勾醒了。

---

「张六，你说，这老吴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啊？今天咋这么大方？」

趁着老吴出去打电话的功夫，小孙在一旁拍着肚皮跟我商量。

「嗐，这我哪知道啊，你比我呆的时间久，你应该更熟啊。」

我舔舔嘴，啊，刚才最后一根鸡肉串真香。

「就是熟我才怀疑的，他以前从来不这样。我怀疑他想针对你！」

切，你这家伙，老爱耸人听闻。

「拉倒吧，我身上有啥能让他觊觎啊。就我这战五渣，玩八百小时的游戏还莽不过他玩俩小时的。他贪图我啥，贪图我帅吗？」

「这倒不可能。老吴虽然说这方面比我略差一些，但是比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死去吧你！」，我拿起一个塑料袋，就往他那边丢过去。

---

「轻点轻点，别把人给吵醒了。」

老吴这个时候打完电话回来了，看到我们的打闹，没有生气，只是很平和地提醒一句。

「局座，那付姐和荣荣呢？去隔壁休息了吗？」，起来之后就没看到她俩，同事之间还是要关怀一下的。

「荣荣在隔壁睡着，付姐十二点多回了，你们乔哥过来接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看来今天的确是累，这会儿又开始困了。

「哎呦，小张，你咋困成这样了？」，老吴拉个凳子，坐在我对面，眼神发亮。

艾玛，今天老吴是啥情况，我都被他盯得有点紧张了。

「吴局，今天行动可能太刺激，我脑子有点使用过度了，然后昨天也没睡好，所以现在就有些困……」

这家伙，没搞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之前，太难对付了，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老吴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和蔼可亲。

「你困就先去床上眯一会儿吧，反正小王也睡了，这儿还有我和小孙呢。」

咋了咋了？我这是还在做梦吗？

我咬了口舌头，艾玛，真疼。

的确没在做梦，但是这老吴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忽然变成了理想的领导形状？

我还在这边胡思乱想，誓守清白，老吴在对面朝我挥了挥手。

「去吧，床上坐着去吧，打俩盹回回精神。」

---

我双手抱膝，背靠白墙，坐在大客房靠窗的床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打着盹。

不管老吴在想些啥，我现在都懒得去考虑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睡饱了才有力气去对付他嘛，是不是。

小王还算给面子，后半夜就一直没有醒过来，除了他那拖拉机一般的呼噜声，时不时地把我从沉沉欲睡的状态中给弹起来。

老吴刚开始还和小孙在桌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几句，后面他也顶不住了，也爬去床上打盹了。

老吴爬走之后，小孙同志，正襟危坐，展现着优良的岗哨姿态。我每次被呼醒之后，都能看到他那端正的坐姿。

唔，这家伙，站姿是挺拔不起来了，不过这坐姿嘛，还是靠谱的。

朦胧之间，时间过得飞快。感觉还没睡多久，窗外就已经开始渐渐地亮起来了。

一个盹下去，天还是黑的，再一迷糊，嘿，窗外已经大亮了。

小王还在开他的拖拉机，小孙还在桌子边坐着，老吴在床上睡得悄无声息。

眯了几次眼的我，感觉精神尚可，干脆下了床，准备替一下小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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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走到他面前，嘿！这孙子！在这不动不摇坐如钟，紧闭双目，四大皆空呢！

喵了个咪的，白表扬了。

我本来想戳醒他，但是回头想了想，还是算了。整个下半夜，我便宜占得可比他多多了，人，不能贪得无厌嘛是不是。

看了下时间，八点多了。那就干脆自费给大家点一些早餐吧，反正刚挣了四天工资，小爷我财大气粗。

唔，这屋四个，加上隔壁荣荣，五个人。十个菜包，十个肉包，再加五个豆浆，这就差不多了。

大手一挥，下单完成，现在无人机送货还是免费的，傻子才不选。

我坐回到床上，在窗边打了个点，等着一会儿无人机扑棱着翅膀给我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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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大家都选了无人机送货，无人机极其紧缺，所以一些老掉牙的无人机也开始重返岗位、发光发热了。

我这个单子，那么明显的标点，给我送货的那无人机拎着我的包子和豆浆，愣是在窗外头东游西荡了好几圈，才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娘咧，你再晃悠几圈，我包子都凉了！好好的一只无人机，漆都还在呢，飞得跟闲云野鹤似的，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我把早饭分成五份，然后蹦过去把小孙戳醒，在他迷茫的眼神中往他手里塞了一份，看着他那呆滞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嘚瑟。

然后取了两个保温饭盒，往咱们敬爱的吴局和拖拉机驾驶员小王床头各放了一份早饭。

接着给荣荣挂语音，在她还蒙圈的时候，用最平静的声音告诉她，「来隔壁，领免费早餐。」

「免费」两个字，我加大了音量，且咬字清晰。普通早餐可能战胜不了她的被窝，但是免费的一定可以。

果然，她「啊」一声之后，飞速挂断语音。接着隔壁就传来了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

嘿！这丫头，还是这么好逗。

我一边啃着菜包，一边坐在桌边，等她过来。

「砰！」，荣荣几乎是撞开了门，冲了进来。

「哪呢？张哥，早餐在哪呢？」

小丫头兴冲冲地问我，眼神里充满了喜悦。

我指了指桌上的最后一份早餐，面色平静，心里乐开了花。

这时候，小孙开机完成了，这速度，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二十的用户，鬼斧神工，令人惊叹不已。

他捧着包子开始啃，一边啃还一边口齿不清，「张十一，这老吴……还请咱吃早饭呢？」

我歪着头，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竖起拇指，指着自己。

「老吴都睡成啥了，你哥，我买的。」

这家伙斜了我一眼，居然还嫌弃上了，「难怪，就这点东西。」

切切切，嫌弃你还吃，还吃这么快。

还是咱荣荣好，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睛吧，虽然不大，但是笑起来还是很喜庆的，让人看着心情怪好的。

这才是正向反馈嘛！你看看你，孙长右同志！这什么表情，什么姿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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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都吃上了呢？」

在我们三个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付姐拎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我眼睛一亮，付姐这是，给我们都带了早餐？

然后心中一痛，这也就是说，我早上的四十块钱，白花了？

付姐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饭菜取出来，摆在桌上。

啊……我的心更痛了！

皮蛋粥、南瓜粥、青菜粥，还有红枣粥、黑米粥……

咸鸭蛋、茶叶蛋、笋丝、腌黄瓜、脆萝卜……

我低下头，看着肚子，默默地感受着它的剩余容量。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要立足现在，着眼未来，多多消灭桌上的食物才是当下的核心任务。

「哎，你们等会，我去把他俩喊起来。」

说完，付姐就过去喊老吴和小王。

待她领着他俩来到桌子上坐下之后，我、小孙和荣荣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照刚商量好的分配方案，各自把一碗粥端到了自己跟前。

然后又原样放了回去。

无他，只有老吴和付姐的话，我们提早抢一抢没啥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还有小王同志，我们三个，还是要点脸的。

「嘿嘿，嘿嘿……」，我讪讪地对小王笑着，「我们这是练习一下，别见怪，别见怪。」

小王顶着鸡窝头，腼腆地笑了一下，摆摆手，很是客气。

「没事的，张哥，我胃口好，吃啥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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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姐拿着筷子虚空打了我们三个一人一下，笑着发怒。

「都在干啥呢？礼数都忘了？吴局你看，这都啥人啊？」

老吴还在开机中，努力地睁着眼，看了我们几个一眼，没说话，看起来他的语言模块还没激活完成。

付姐端起红枣粥，给小王递过去，脸上满是慈祥。

「来，小王，吃这个，补补身子。」

小王接过粥，捏起勺子，对着付姐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谢姐。」

「客气啥。」，付姐又飞速剥了个茶叶蛋，放到他碗里，「来，再吃个蛋。」

小王小心地舀起茶叶蛋，又看了看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哥，姐，你们也吃呗。」

我们看了一眼付姐，她点点头。我们也就没再客气，各自取粥，细嚼慢咽起来。

「嘿？今天都这么斯文了呐？」，付姐很是好奇我们如此斯文的吃相。

我指指还残留在桌上的豆浆袋子。哎，不是我们不想风卷残云，实在是，卷不动了。

老吴这个时候开机完成了，也端着粥，开始喝起来，然后拼命地和我抢腌黄瓜，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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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姐，真好吃，你手艺真好。」，荣荣抬起头来，诚挚地赞美付姐。

「嘿嘿……」，付姐得意地笑了两声，然后看向我，「小张，味道如何？跟你妈妈比起来，这手艺是好还是不好？」

这火力怎么就到我头上了？我蒙圈地抬起头来，本着和睦相处的原则，很干脆地打了个哈哈，「各有所长，都好吃，都好吃！」

「哈哈哈哈……」，付姐笑得很大声，看起来很开心，「就知道你这家伙会这样。跟你说啊，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我在店里买的。」

「啊？」，荣荣正啃着萝卜，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

「我哪做得来这些啊，就我的手艺，你们问问吴局，看他怎么说。」，付姐拍了拍老吴。

他抬起头，一边嚼黄瓜，一边简明扼要地回答，「还行。」

「哎呀，吴局你还真是给面子。我这点水平，我自己清楚。你们不知道吧，吴局还在炊事班呆过一年呢。」

付姐兴致极高，又开始爆陈年老料了，哈哈。

我、荣荣和小孙，都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惊讶地看着老吴。这家伙，看不出来啊！

老吴此时已经吃饱喝足，翘起了二郎腿，精神抖擞，「哎，别提别提，我后来不是让人给撵出来了嘛。」

「为啥呀？」，荣荣似乎嗅到了大瓜的气息，饭也不吃了，盯着老吴，迅速发问。

「做得太难吃了啊。」，说罢，老吴自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啊？」，荣荣满脸的不可思议，「那是得有多难吃啊？」

「能吃。」，老吴思考了一会儿，憋出俩字。

付姐看着老吴，笑得前仰后合。小孙低着头，双肩在不停抖动。荣荣在一旁，乐不可支。

只有我，天选干饭人，还在强忍笑意，努力喝粥。

「我之前也在炊事班干过一个月。」

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王同志，此时也参与到我们的聊天中来。

哦？我来了兴趣，抬起头看着他，「那后来咋不干了呢？」

「后来我就被老连长提溜到突击队了。」，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枪打那么准，呆在炊事班，既浪费人才，也浪费食材。」

「哈哈哈哈哈……」，我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捧腹大笑。整个屋子，充满了过年前的欢乐气息。

<二十一>

早饭过后没多久，荣荣和小孙留着陪小王，我则被付姐给带到了会议室。她一路上神神秘秘的，我问了几次议题是啥，都没有得到回复。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按往年的情况，大家基本上都已经休假去置办年货了。但我在进入会议室后，却看到了满满的一屋子人。

老吴、老郑、乔哥、老杨、苏姐、钱老、卢教授等这次行动相关的骨干成员，基本上都在。

我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感叹，大家应该是放不下这个任务，所以都过来跟踪进展了吧。

「大家安静一下。」，老吴简单且快速的做开场，「昨天的行动，可以说非常成功。虽然其中有些波折，但是结果是喜人的。今天，我们先同步一下最新情报，然后讨论一下后续任务安排。」

「下面，由钱老来和大家同步一下最新的情报信息，大家欢迎。」

「大家不用客气。」，钱老向下压压手，掌声迅速平息下来，「我和大家同步一下『回』锚点的信息。今天早上八点超算的计算结果，『回』锚点将会在大年初六到初七左右出现。」

哇哦，那就是小王起码得呆上个七八天咯？这不正好覆盖了春节假期？哎嘿嘿，晚点看看能不能申请几天他的陪护任务，小小地挣上那么一笔。

「行，那我们第二阶段的任务就是陪着咱们王同志，过好这个年。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来听听。」

老吴话音刚落，会议室就热闹起来了。

「吴局，我们带他去延安逛一圈呗。」，这是老郑。

「扯什么淡，局里的原则你不管了？」，这是严肃的老杨。

「我们带他去海南过个冬呗。」，乔哥，你这个提议好，能带上我不？

「我觉得，原则上，就是不能离开咱局。」，严肃的老杨再次否决提议。

「小杨你这样，太没劲儿了。」，乔哥没辩过老杨，直接开启人身攻击。

「哎哎，好好讨论，别闹有的没的……」，老吴适时站出来打个圆场。

「吴局，我觉得……」

「吴局……」

艾玛，咋忽然这么闹哄哄的呢，这能讨论出个鸡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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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人群外走了两步，发现付姐居然也在这儿站着。她手臂上挂着个塑料袋，手里架着两根长长的扦子，一戳一戳的。这场景，我小时候在奶奶那边看到过。她这是在，织东西？

「付姐，你这是，织毛衣？」

「咦，小张，眼力见可以啊。」，付姐很是惊喜，「你看咱小王，身上就一个二尺五，也不合身。我给他织个新衣服，好过个年。」

二尺五？她应该说的是小王身上的均码军服吧。不过现在织，是不是慢了点儿，我记得奶奶织一件衣服得半个月啊？

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付姐又跟着解释，「嗐，我这快得很，早上把领子、袖口一织，下午回家上机器，明天他就能穿上。」

嚯，果然是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啊。

「付姐，你咋不去参与讨论呢？」，闲着也是闲着，我打算跟付姐也唠两句。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奇怪，似乎有些躲闪，接着一边织一边解释，「没啥，我的意见已经和老吴提过了，看他决定吧。」

「哎呦，付姐，给乔哥织毛衣呢？」，苏姐也从人堆里钻了出来，盯着付姐手里的活。

我去，我赶紧悄摸摸地往边上移了几步，力争消失在她的视界范围内。

「切切，我家那玩意儿嫌我织得不好看，我早些年就不给他弄了。这个呀，是给咱们小王同志的，过年总得有个新衣服嘛。」

「哎，有手艺就是好，想织就织。我啊，是咋也学不会你这门手艺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搞文艺的，可以送首诗给她呀，哈哈哈。」

「付姐你就别嘲笑我了，这玩意儿又不能吃不能喝的，没啥用。我就是消遣消遣……」

趁着她俩聊得正热火朝天，我偷偷地又移动到了人群里头。呼，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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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咱们这样商量不出来啥结果。」，老吴拍拍桌子，会议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综合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啊，我现在有几个想法，咱们现在直接民主讨论一下，大家看行不行？」

「好啊。」

「你说呗，吴局。」

「行。」，老吴清清嗓子，「首先，第一项。我认为，这几天，我们应该让王同志，吃得好一点，大家同意不？」

人群沉默了一下，接着大家纷纷表示认可。我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都快重度营养不良了，的确该补一补。

「好，那这项就通过了。」，老吴提起杯子敲了下桌子，这家伙还挺有仪式感，「第二项，那咱们是不是该让王同志，尝尝咱们局最好的手艺？」

「对着哩！」

「没错！」

老吴这家伙，挺能调动气氛啊，瞧瞧这氛围，这两个议题的通过，简直是毫无阻碍。

「小张，你过来一下。」，老吴忽然喊我，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我给他换茶水，这家伙，懒死他算了。

---

我走过去，正准备拿起杯子，他却突然按住我。接着扯起我的手臂，大声叫喊。

「同志们，小张同志的母亲，许姐，是不是咱们当中，厨艺最好的？」

卧槽？他话音还没落，我就反应过来了。

我算是知道他为啥喊我过来了，这家伙，是想空手套白狼呢？

「等等等等等，大家等一下。可我妈她不是咱局的呀。」

「咿，小张你不要这么狭隘嘛。她是你母亲，也算是咱局的人呀！」，老吴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就是呀，许姐不肯来咱局，那是吴局请不动她。咱这屋子里，除了钱老和卢教授，谁没吃过许姐几顿饭呀，是不是？」，付姐一边织毛衣，一边补刀。

「咱局的原则不是咋来咋回吗，我妈用油重，他几天一吃，不得胖好几斤啊。这不符合原则呀，是不是啊杨哥？」

妈个鸡，我决定从另一个方向挣扎一下，直接进攻这个议题的根儿。但是老杨的回答，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这，人来一趟也不容易。」，老杨思索一会儿，给出了他的答案。

「对啊，这两千多里，一百多年。」，老吴跟着补刀。

「大过年的。」，乔哥开始接龙了。

「来都来了。」，苏姐笑眯眯地跟上。

「他还是个孩子。」，付姐笑得跟狐狸似的。

你们这是统一了思想啊！我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钱老。

「小张啊，咱们第一个议题已经经由民主决议，通过了的，大家就遵守嘛。再说，你当时还点头同意的呀。」

不是吧，当时那环境，你注意我这小卡拉米干啥？

「我妈去海南过春节了，现在没票，回不来。」

我一梗脖子，充分发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

「我知道的，没事。用厨房机器人，许姐远程做菜也超强的。」

？？？

老吴你今天是专门在针对我吧？这都准备好了？

---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钟，老吴笑眯眯地盯着我，一副「小样你有啥问题都提出来吧，我全部都准备好了」的胜利者姿态，成竹在胸。

我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接着就想通了。

你老吴要找我妈做饭，那关我啥事，你跟我爸妈熟，你去找他们说呀。

嚯，果然，只要祭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关我屁事」的大旗，这路，瞬间就走宽了呀！

「你去跟我妈说，要她做饭，反正我不说。」

老吴表情未变，迅速点点头。

好吧，这次进攻无功而返。

无奈，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再挣扎一下。

「咱食堂的厨房已经关了，那我妈在我家做的话，饭菜咋送过来呀？」

老吴眼睛大亮，我心里一个咯噔，感觉不妙。这是，落他坑里了？

---

「这是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也比较严重，我就合在一起讲了。」

「这大冬天的，十几公里路，饭菜送过来是容易凉。而且，咱们王同志身上还有两个问题，比较难处理。首先，他对电梯非常抗拒；其次，他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咱们如果不准备一直让他呆在三楼客房里的话，就得想想其他办法。」

「要不我再去要个闲置的云梯，给我们这儿摆几天？」，老郑的主意倒是出得可快，可这明显不太靠谱啊。

「先不说云梯能不能闲置下来，你让他一个恐高的，坐云梯？」，果不其然，他被老吴喷了一顿。

「那咱，给他找个一楼的屋子呗。」，付姐跟着提议。

「这个提议好。」，老吴接得非常快，顺溜得让我怀疑他跟付姐是不是在唱双簧，「那咱上哪去找个一楼的屋子呢？」

付姐瞅了我一眼，「我记得许姐家不是在一楼吗？他们一家人又刚好出去旅游了。」

？？？

不是，搁这演我呢？你俩也玩这套呢？

我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就被老吴打断了，「你先别说话，等我把方案说完。」

他轻轻地拍拍桌子，提出了他早有预谋的安排，「咱综合一下，这样安排，大家看行不行。」

「王同志呢，的确比较活泼，不太好跟。但是呢，他在咱们这边，第一个唠嗑的人，就是小张，我觉着他俩应该能处得来。」

行吧，你这一开头，兔子尾巴就露出来了。不就是被人溜了几次，跟不动了嘛。呵，我先等你把话说完，再喷你。

「所以呢，我觉着，咱们可以把各种因素综合一下。由小张同志，来整体负责这段时间王同志的照顾工作。王同志呢，也是自己人，咱就不用套太多的条条框框了，就让小张带着他，住到许姐家里去。」

「这样的话，住宿、吃饭、照顾都解决了，也完美规避了王同志的弱项。大家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付姐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证明了她的同党身份。

「我相信小张……」

「小王有口福啊，许姐那手艺，我可馋好久了……」

---

好家伙，你这是把我一锅端了呗。拔毛、去皮、下水，绝不放弃我身上任何一个有用的部位是吧。

「对了，这次行动的待遇，我也再跟大家确认一下。」

「参加王同志照顾工作的同志，期间都以三倍工资计算。王同志的吃和住，如果不是在局内进行的话。」，说到这，老吴看了我一眼，「按局里的最高差旅标准进行报销。」

我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喷他呢。听到这，愣了一下。

咦，怎么感觉眼前有金条在飞来飞去？

三倍，起码二十一天，也就是一个月的工资。再加上吃、住个七八天。局里的最高标准是多少来着？回头得去查查差旅制度了。

不过管他多少，总归亏不了。我们老吴现在的钱包，已经这么鼓了？

嗐，管他钱包作甚，老吴的口碑还是坚挺的。这么算下来，我和他，是属于双向奔赴了？虽然这奔赴快了点儿，感觉跟刚见面就领证了似的。

别想那么多，我强行停止了脑瓜子里在乱飘的思绪，喜笑颜开，「吴局，那我，接受组织安排，坚决完成任务！」

老吴仿佛已经预知了我的反应，微微一笑，敲敲桌子，「那就这么定了，记得每天定时汇报。你还有什么要求没？」

呦呵？还能再提要求？

「住宿费能涨一些不？」

「不行。」

「那饭钱呢？」

「按实际花销来，不能超过标准。」

「打车费能报销不？」

「正常产生的费用，都可以报。」

好家伙，滴水不漏啊。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昨天还在许愿的荣荣同志，决定巩固一下同事间的坚固友情。

「我一个人看不过来，得再加人。」

「行。你有推荐吗？」

「刘荣荣同志。」

「没问题。你再加一个，你俩一男一女，我怕不方便。」

嚯，还能再加？我不假思索，迅速喊出另一个名字：「小孙，孙长右。」

「啊？你要那猴子？」，老吴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纠结，「……也没问题，就他了。还有要求不？」

嘿嘿，看着老吴逐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我决定见好就收，「没了，吴局。」

「好。」，老吴拍了拍桌子，「那咱就这么定了啊。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没有的话，散会。」

---

没人提意见，大家甚至都开始讨论起年货的购置经验了，于是这个事就迅速地确定下来。

在回客房的路上，我稍稍复盘了一下这个会议，发现老吴他的安排，绝对是早有预谋，这老奸巨猾的家伙。

不过在除了他的预谋之外，我怎么觉着，他的安排，有那么一些的随意？

这可是一级行动啊，他是怎么想的，就交给了我这个才参加工作两年多的小萝卜头呢？

想白嫖我爸妈？也不对啊，他们几个早就去海南了啊，老吴又不是不知道。

要么就是为了白嫖一套一楼的房子？但是他也给租金啊。

想不通，很难想通。

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想不通的事，就干脆不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开完一路是一路，怕他个甚。

---

「啥？我？七天全程参与？老吴答应了？」

老吴形容得很是形象，在我宣布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之后，小孙果然跟只猴似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我去找老吴说理去，怎么能强拉壮丁呢！」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嗯，长右，你总是能找到矛盾的集中点。

他应该是真的急了，把腿抡成了风火轮，以百米二十秒的高速往门口奔去。

我看向荣荣，她眯着眼，甜甜一笑，「张哥，我没问题。谢谢张哥！」

小王在一旁扑棱扑棱地眨着眼睛，有些迷惑地问我：「张哥，后面我是跟着你，去你屋里住吗？」

「嗐，其实不是我的房子，是我爸妈的，不过你要说是我家也行。主要是房子在一楼，咱们住起来比较方便。你呢，也不是跟着我，应该说是咱们四个组个小队，好好地玩上那么几天。」

「那是呆几天呀？我还能回去不？」

嘿，这问题憋挺久了吧，现在才问，挺能忍啊。

我本就没打算瞒他，如实相告：「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目前看是大概七八天。放心吧，你当然能回去了。别担心了，你要是回不去，我们比你还着急呢。」

「嘿嘿……谢谢张哥。」，仿佛卸下了千斤巨石，他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张哥，你没跟你爹娘住一块儿啊，你们已经分家啦？」

「新时代年轻人嘛，就得独立。」，他能放松下来，我也轻松许多，就和他唠起来，「我们现在不讲究分家，我那屋，在十楼呢，你得晕。」

「张哥你就吹吧，你那屋子不是你爸妈给你买的嘛~」，荣荣这小丫头，大过年的还揭短？

「我那是借的！写了欠条的！」，我理直气壮。

---

「砰！」，身后传来了门被大力推开的动静，以及小孙的大嗓门，「张二你给我出来！是你，是你给我报的名儿？」

哎嘿，这家伙，速度挺快啊。不过我早就想好了对策，这波可以说是有心算无心了。

「是我呀，咋了，你不愿意招待一下小王同志呀？」，我转过身，笑眯眯地回答他，一点也不因为他的大吼大叫而生气。

看着我身旁的小王，他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了大半，嘴巴干动了几下，话也说得吞吞吐吐。

「这，谁不愿意了……我这不是，还有……还有一些事儿嘛。」

老吴和付姐这时候也进了房间，俩人手上都拎着几个袋子。

咦，老吴来我不奇怪，付姐怎么也来了，她刚不是还说要和苏姐去买螃蟹吗。

我没再搭理小孙，上前和他俩打了个招呼：「吴局，付姐，你们咋来了？」

老吴一举手上的袋子，一脸鄙视地看着我，「给王同志送衣服鞋子啊，难不成你让他穿这一套出去逛街啊？」

喵了个咪的，你给钱，你是大爷，随便损，我就搁这干巴巴地给你赔笑，看谁熬得过谁，哼。

「噗嗤……」，付姐乐了，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了洗发水、沐浴露，和一个推子，「我给小王理个发，他一会儿再洗个澡，干干净净的，舒服一些。」

理发？我小声地提出疑问：「不是说咋来咋走吗？」

老吴瞪我一眼，「瞎说啥呢，这大过年的。」

好吧，我投降，你俩请。

---

老吴把衣服都拿出来，摆桌子上，开始和小王介绍，「王同志，我们给你带了些衣服，你洗完澡换上吧。别看这些衣服薄，它们都可保暖。」

他把衣服拎起来，跟老母鸡一样喋喋不休，「这俩是保暖内衣，这是运动服，穿内衣外头就成，这是最外面的大衣，防风防雪……」

付姐等不及了，一把薅住他，「你先别啰嗦了，去调洗澡水，我先给小王理发。荣荣，来，给。」

荣荣接过围布，细致地给小王围上。小王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乐呵呵的。自从知道了回去的时间之后，他的笑就没停过。

老吴钻浴室里去了，小孙来到我边上，一边看着小王的头发成块地往下掉，一边推推我，语气谄媚。

「张啊，我刚和老吴也说了，有两天我确实有事儿，他说成，那两天让你找个人替替。你就帮帮哥们呗，去再寻摸寻摸？」

「我找谁啊我，你哪两天啊？」

「嘿嘿嘿，初二和初三。」

「你他丫的挺会挑日子啊。行，没问题。我去找老孙头给你代班。」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找我大伯是啥意思？你啥人品啊？！」，小孙一瞬间就上头了。

嘿嘿，让你逃避工作，我上手就给你一王炸，我看你急不急。

「成成成，不找他。那你总得说说你干啥去吧。」

小孙支吾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

「对呀，你干啥去呀，孙哥。」，荣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催促。

「初二，去参加小破球八在西安的首映式。」，小孙吧唧了两下嘴，这家伙，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初三，去衢州参加他们的路演。」

「啥？小破球八是啥？」，我有些不解。

「是流浪地球第八部吧，孙哥？」，荣丫头不愧是八卦之王，各类简称、缩写应懂尽懂。

「哦哦哦，是那个科幻片吧？带着地球去流浪的那啥玩意儿，我前几年还看过呢。出第八部了？」

「是的呀。」，大概是被我们戳到兴趣点了，小孙逐渐地兴奋起来，「这第八部还延期了一年呢，据说又追加了投资，特效更加猛了。」

「又追加投资呀，这导演可真能找赞助，比吴局强多了。」，说到这，荣荣看了下浴室的方向，老吴还没出来。她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他们工作室不是说，第八部花了一百九十二块钱就立项成功了吗？」

「啥？块？他们认真的？」，我咋那么不信呢？

「没错！车费二十，一顿火锅一百七十二，他们就拉到了第一笔赞助。」，小孙仰头，满脸敬仰，「郭导化缘大法已至化境，实乃当今世界第一人是也。」

我瞄了下浴室，决定说两句坏话，「老吴但凡有他一成本事，咱早就起飞了。」

他俩点点头，深表赞同。付姐认真地给小王理着头，瞥了我一眼，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

「对了孙哥，第八部剧情是啥呀？我记得第七部好像说要和三体舰队碰上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孙摇摇头，「这次保密得很厉害，不太猜得出来。」

「你都混上首映式了，这都不知道啊？」，我在一旁嘲讽小孙。

「我那是给他们打道具换来的，又没在剧组里，怎么能知道剧情嘛。」

「打道具？收钱了吗？」

「当然没有啊。」

「郭导的化缘大法果然道行高深，贫道佩服之至。」，我虚空抚须，开始瞎扯，「据贫道推算，第八部的剧情，应该是小破球从三体舰队那儿薅了一大堆发动机，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就吧唧一声跑远了。」

「净搁这瞎扯淡。」，小孙被我逗乐了，「不过说这剧情如果真是这样，还挺有意思哈？」

「地球？是咱们脚下的这个地球吗？」，听着我们在这叽叽歪歪聊得热火朝天的，放松下来的小王忍不住了，歪过头看着我们，也加入了讨论组。

「是的呀，小王哥哥，你也知道地球吗？」，对于小王的加入，荣荣很是开心，毕竟人多热闹嘛。

付姐一拍小王的脑袋，小王乖乖低下头去，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嗯，我们老连长和我说的。说咱们就在一个球上生活着哩，咱这地球就是厉害，愣是掉不下去。」

「哈哈哈哈。」，荣荣笑得跟杠铃似的，「孙哥初二去看我们带着地球跑路的电影，回头我们几个也可以去一起看看呀。」

「啊，电影是啥？我不是太明白。」，小王很实诚。

「你就当是咱们现在瞎编的戏就成。」，小孙的解释粗暴且直接。

这个时候，付姐的第一遍已经推得差不多了，她一拍小王，「走，先去给你洗个头。」

荣荣反应迅速，把小王身上的围布解开，然后跟他解释，「小王哥哥，你跟着付姐过去，然后听她指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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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传来汩汩的水声，老吴和付姐应该是在给小王洗头了。

小孙又一脸讪笑地凑了上来，「张同志，那咱就说定了？那两天劳烦你找下人呗。」

「行了行了，别跟苍蝇似的。」，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再纠缠了，「到时候我问问老吴，能把谁给捞过来。」

「果真是我的好战友，好同志啊，来抱一个！」，这家伙极度不要脸地凑得更近了。

「滚滚滚，正常点。想想一会儿带他去哪，今天吃啥，晚上咋过吧。」

小孙坐回去，思考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先把他给弄下去。」

我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怎么弄呢？」，荣荣皱着眉，发出了灵魂质问。

三位行动科的精英，纷纷低下头去，开始认真思索。

「蒙眼！」，几个呼吸之后，我和小孙同时抬头，给出了一样的解决方案。

嚯，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那蒙完呢？」，荣荣继续提问。

「他背！」，我和小孙又在同一时间互相指着对方。

荣荣噗嗤一声，「张哥，孙哥，你俩真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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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各自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小孙闷闷的声音响起来：「我来背吧，张三那破身体，不顶用啊。」

嘿！你这是激我呢是不是？我这人最受不得刺激了。

「感谢孙哥的照顾，孙哥大好人！给你点赞！」

他抬起头来，一脸的便秘。

小样儿，没想到吧？想用相同的招式继续对付我？没门！

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就是说，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是在复盘还是在想啥。荣荣和我还在继续唠着。

「张哥，把小王哥哥带下去之后，咱去干点啥呀？」

「带他转转呗，参观参观，然后吃饭、睡觉、做梦。」

「就没别的安排啦？去哪转呢？吃点啥呢，大过年的，咱们干点啥呢？张哥，你都做计划了吗？」

「计划啥呀，我早上才被安排上这活，走一步看一步呗。要不你看看，咱能做点啥？」

「行呀张哥，我这就打算打算。」，荣荣一脸的跃跃欲试，带上眼镜，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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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水声还没停，这个头，洗得有够久的。

他俩都没说话，我呆着有些无聊，干脆没话找话。

「一会儿，咱把小王带下去之后，先带他去楼下超市看看吧。」

「嗯？」，荣荣转过头，一脸清澈，「张哥，你这是准备采购啥呀？」

「不采购，自己拎着多累呀。」，我笑了两声，「嘿嘿，我琢磨着咱楼下超市东西也挺多的，让他看看，让他别老觉得咱们是鬼子假扮起来骗他的。」

「啊？没有吧，小王哥哥现在应该已经相信我们了呀。」，荣荣这丫头，就是单纯。

「咱给他看的还不够多，他现在估计也没全信，设身处地，这个我也能理解他。」，我看着她，大手一挥，「先让他看看咱超市摆的那些个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那么一排排就放在那，没人守，让他吃上几惊。」

「哈哈。」，她被我逗乐了，「这是你常说的，给人一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震撼吗？」

额，我琢磨着这句话用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太对劲。还没等我想明白，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孙忽然开口。

「这句话不能用在小王同志身上。对他，咱可不是给震撼，那是向他做汇报，汇报这一百多年咱的建设成果。」

嘿！我一拍大腿，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连连点头。

荣荣也开始真诚捧场：「不亏是孙哥，这觉悟就是比我俩高。」

这一马屁可把他给拍晕了，左脚往凳子上一架，轻捏下巴，舒眉闭眼，甚是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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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这个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付姐带着小王走了出来。

哎呦喂，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付姐在里面把小王的胡子也给剃了。现在一头短发，面容洁净，清爽的很。

嗯，这胡子一剃吧，小王同志，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了。

「呀，小王哥哥，你这胡子刮了之后，好显年轻啊。」，荣荣这丫头，马屁去得倒是快得很。

「我年纪可不小了，过完年就二十二了。」，小王露齿一笑，在毛发理顺之后，终于展现出了一些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秀。

不过的确看不出来，他才二十一啊。

我看着荣荣，抖抖眉毛。你这哥哥来哥哥去的，结果人家比你还小几岁。

她看懂了我的意思，但是没有回应。嘟着嘴，撇过头去，不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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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差不多了。」，付姐把小王往凳子上一按，「我给你吹下头发，一会儿你再去洗个澡，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付姐。」，荣荣瞪着好奇的双眼提问，「既然一会儿要洗澡，那现在为啥要吹头发呀？」

这个问题把小孙给问乐了，他「嘿」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荣荣和付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荣荣啊，我跟你说，洗头不洗澡，洗澡不洗头。这个是科学结论，咱们呀，要相信科学。」

不愧是大姐大，付姐在信口胡诌方面果然是轻车熟路，荣荣被她给说得一愣一愣的，看那模样，距离相信也不远了。

小孙在凳子上笑出了声，正在被付姐蹂躏脑袋的小王也在那乐呵。只有朴实的荣荣，在那认真思考付姐的「科学结论」。

「好了没？快点的，回头还得准备年货呢。」

老吴从浴室里探出身来，大声催促。

付姐没理他，专心对付小王的头发，很快就吹得差不多了。她一拍小王。

「小王同志，走，去洗个澡去。吴局那边给你已经准备好热水了，你进去按他说的来就行。」

小王回过头，嘴巴动了两下，有些结结巴巴：「我……这……」

付姐乐了，「哎呀，大家都是共产主义战士，你害羞个啥。再说了，吴局就是跟你说一下东西咋用，也不看你洗澡啊。赶紧进去吧。」

小王顿时更加害羞了，他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进浴室。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老吴就出现在了浴室门口，把门重重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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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付姐不乐意了。

「你不明白了吧？」，老吴过来坐下，得意洋洋，「我这是确保他能听到关门声，可以安心一些。」

「切。」，付姐白了他一眼，「净整那歪理。咱啥时候出发？小苏都快到海鲜市场了，今天买东西的人多，咱得早点去，要不然净捡人挑剩下的。」

老吴习惯性拿出一根烟，刚想点上，被付姐拍了一巴掌。他讪讪地把烟塞回去，然后立马恢复常态。

「等他洗完澡就差不多了。一会儿我去把给太行、太华两位老哥的礼物一取，出门的时候顺便给太行老哥一送，一举两得。」

「吴局，既然是给他俩的礼物，为啥不让小孙去送呢？」，都聊到这了，我就问出了困扰我一年多的问题。

「一个呢，这个是局里的关怀，我来送比较适合。另一个呢，你问问，这家伙敢接这活么？」，老吴看了一眼小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孙狠狠地斜我一眼，「我警告你，张十一，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嘿嘿，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话说这家伙，跟他大伯的关系处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是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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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个问题被老吴轻松解决了，我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正在困扰我的疑问。

「吴局，咱一直喊小王小王的，这合适吗？他比我们早了一百多年哎。」

老吴瞅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我：「这你问我，我问谁去。没喊我一直都是喊王同志吗？」

「爱咋喊咋喊呗，大家互相能接受都行。」，付姐倒是很随意，「你看这不还有个喊哥哥的吗，要真按辈分来喊，人小王能不能接受都还两说呢。」

荣荣脸红了，轻声解释，「我之前以为他比我大来着。」

「嗐，没事，他应你就行。」，付姐一甩头，「小张啊，你要是真不放心，不行就去问问钱老。」

这是个好提议，有机会碰上他可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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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计划好了吗？这几天带他做些啥？」，付姐一边织毛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们。

「……」，我挠挠头，动了两下嘴巴，发现没啥能回答，不过关于他的身体，我还是能问两句的，「那他这几天啥都能吃了吗？」。

「我跟我师父确认过，晚些磕点药片就行，没啥问题。」，付姐头都没抬。

「付姐，我们计划先去超市，再去逛逛，然后……」，荣荣这实心眼，汇报得事无巨细。

「嘿，不用跟我说，你们有计划就行。」，付姐打断她，然后和她开了个小玩笑，「荣荣啊，听说你跟各路神仙求加班来着？」

「噗……」，我和小孙笑出声。

「付姐~」，荣荣娇憨着喊她一声，脸红红的，看起来是在害羞。

「荣荣啊。」，付姐收起笑容，「你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太容易害羞了。你得跟小张和小孙学学，没脸没皮一些才好。」

荣荣抬着脑袋，不明所以。老吴想说些什么，却被付姐提前一步，伸手给打断了。

「你姐我啊，就说这么一次，你呢，也别嫌我多嘴。」

「咱局子里，就那么几号姑娘，其他人我都比较放心。就只有你，我老担心你哪天吃亏了。」

「付姐，我……」

付姐一挥手，「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再说。」

丫头乖巧点头。

「我啊，和你乔哥，还有吴局他们，在外头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这世间险恶，算是见识过一些。」

「咱们这里，还算安稳。可以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长大、生活。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地方，充斥着暴力、冷血。有的兵荒马乱，有的乌烟瘴气。」

「在那样的环境里，脸皮薄，是长不大的。」

「就算在咱这，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也驱散不了所有的阴暗。」

「这些阴暗中的人，天生畏惧阳光，他们就喜欢干一件事，欺软怕硬。」

「我们都预料不到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碰上这种人。你如果脸皮薄、性子软，那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

「所以呀，咱一定得给自己套一层壳，一层不软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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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严肃，付姐拍起了她装毛线的袋子，语气也变得轻松一些。

「我呢，平时就喜欢织毛衣。有的时候，执行完任务，放下枪，我就开始织毛衣。」

「我织毛衣的时候，你乔哥说，我可软可萌了。但是呢，也没人欺负我这个软妹子，你猜是为啥呢？」

啊哈？乔哥眼中的付姐，软萌？

我忍住笑，迅速抢答：「因为你背着枪！」

「对头。」，付姐朝我点点头，接着又朝着荣荣笑了起来，「所以呢，行走江湖，咱就得有威慑力，不能太软绵绵了。」

「嗯嗯……」，荣荣听明白了付姐的意思，边笑边点头。

「不过呢，这得有个度。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为了伤人，所以不要带太多的刺。而且呢，咱是有底线的人，不能跟小张小孙似的，毫无下限。」

我和小孙：？？？我们啥时候无下限了？

荣荣笑得愈发大声，这丫头，现学现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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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浴室的门又开了，小王套着一身运动装，有点忸怩地走出来。

好嘛，老吴这家伙，给小王挑的这啥颜色，一身的红白相间，活脱脱的番茄炒蛋配色啊。

不过还别说，小王走了几步之后，我居然觉得，这一套还挺好看的。

完了完了完了，审美被老吴带偏了。

我赶紧转过头，指着桌子上的大衣提出一个建议，「让小王再把这大衣穿起来看看呗。」

老吴从善如流，立马起身提着大衣去找小王。待大衣也上身之后，我一瞧，嘿！别说，还挺搭。

浅黄色的三防大衣，配上里头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加那刚理好的一头短发，再搭配上黑色的防水作战靴。嚯，咱的小王同志，一个小时就完成了现代化呀。

「小王哥哥，去照镜子，去照下镜子。」，荣荣兴冲冲地拉着小王，就往衣柜的全身镜前走。

在微小的惊讶过后，小王在镜子前，听着荣荣的指挥，摆起了各种造型。

嗐，这俩孩子，真是的。

老吴看了眼手表，对着付姐使了个眼色，正准备起身。小孙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

「吴局，你得帮我个忙，要不然我死给你看。」

<二十二>

办公楼门口。

小王吐着舌头、喘着粗气；老吴在他边上，气定神闲；荣荣轻轻地帮小王解开了眼罩，得到了一位脑袋扭个不停的同志；付姐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我呢，则是在跟我远在七星酒店的母亲，收发消息，确认安排中。

「小孙啊，你这体力，怎么下降得这么厉害啊。要不年后你跟我练起来？」

老吴一脸「关心」地看着小孙。

小孙摆摆手，脸臭得很。这家伙，还嘲讽我，这不，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嘛。

「我昨天……睡太晚了……平时……可不这样……」

哎呦喂，你都喘成这样了，还想挽尊呢。老吴一层半，啥事没有，你一层半，跟被狗撵了八条街似的。

不过呢，回头想想，他也是替我受的罪。等会中午请他多吃俩鸡腿吧，反正这消费老吴那边能报。

在跟我妈吐槽完老吴的工于心计，她大度地回我不要计较之后，整个队伍，就行进到了传达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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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老孙应该是在传达室内坐着。老吴从付姐手里接过袋子，上前敲门。

我回头看了一眼，原本还跟条死狗似的小孙，已然消失不见。看来，能让人发挥最底层潜能的，还得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啊。

「太行同志，这是咱局的新春祝福礼包……大家都有，你就别再推辞了……」

看起来，这里头是已经推搡上了啊，一个必须送，一个不想收。

不过没几下子，老吴就带着一副胜利的表情出来了。看来老孙还是坳不过老吴，老吴这家伙脸皮多厚、力气多大呀，对付老孙还不是手到擒来？

「行了，我跟付姐去买年货了，你们自由活动吧。小张你记得定时汇报，有事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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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给我们丢下一句话之后，就和付姐，各自骑着一辆小三轮出去了。

这俩家伙，看起来早有准备啊！用三轮防堵车，还能拉货。

回头一思考，那这不就说明了，他俩昨天就商量好了怎么坑我？

妈个鸡，江湖险恶啊，又着了人家的道了。

我一边瞎琢磨，一边带着荣荣和小王出门右拐。不出我所料，五米开外，传达室的视线盲区里，小孙正站在那，一脸悠闲地等着我们三个。

我冲上去，锤了他一记，「刚还跟死狗似的，现在跑这么快？」

这家伙大言不惭，「我那是迷惑敌人，保留实力。」

「呸！，在场的谁是你敌人了？你大伯还没出门呢，就把你吓成这样。」

他没再继续「狡辩」，招呼起了荣荣和小王，「来来，小王同志，我们带你去逛下超市。」

「超市，那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荣丫头，你跟你小王哥哥先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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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去的这个小超市，离局里就一个路口的距离，没走几步就到了。

不过今天出来居然还有意外惊喜，我们在超市门口，碰到了钱老和卢教授，卢教授拎着俩大袋子，看起来采购内容不少啊。

我、荣荣和小孙，麻溜地跟他俩打招呼。

正当我要给小王介绍他俩的时候，钱老拦住了我，看样子，他应该是打算自己做介绍了。

「小王同志，你好啊。我们昨天就见过了，我姓钱，钱九霄，你喊我老钱就行。」

「你好，王同志，我昨天没有在现场。我姓卢，卢鸿，你叫我老卢就好。」

「老钱同志好，老卢同志好。」，小王正色和二位打招呼。

「哈哈，钱老就是昨天我和你说的，四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啦。你看，我没骗你吧。」

我想活跃下气氛，和小王开了个玩笑。不过没想到的是，话一出口，他反倒是有些尴尬。

「哎，小张，话不能这么说。小王同志昨天的反应，那是大胆与细心兼备。这叫什么？这叫勇气与智慧，是咱们的革命队伍，不可或缺的特质。」

不亏是钱老，圆场都打得这么圆润，我还是得多学着点。

小王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憨憨的笑容，荣荣带着他，去参观卢教授的采购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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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于是我迅速靠近钱老，问出老吴没能给我回答的那个问题。

「钱老，咱们和小王同志的这个称呼，该按啥标准来啊？他这辈分和年纪……」

「没有标准，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钱老看着我，挺乐呵，「咱们大家各叫各的就行，不反感、不反对就好。都是革命同志，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嘿，他的想法倒是和老吴、付姐他们差不多，那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钱老，你们今年就在这边过年了吗？」，左右无事，我干脆和钱老再唠两句。

「不不，我和卢教授下午就回去了，过完年再过来。要有事的话，我们过来也挺快的。不过这几天，要辛苦你了啊。」

「嗐，不辛苦。这机会，可是好多人想争都争不来的呢。」，虽然我对老吴的算计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谈起这个任务，我觉得我还是明事理的。

「哈哈，觉悟很高啊，小张同志。接下来这几天，你们啥安排呀？」

「嘿嘿，这不就是嘛。」，我指了指超市的牌子，「先带他进去看看，给他汇报汇报，咱这一百多年的物资生产水平。」

钱老大笑。卢教授这时候也和荣荣她们聊差不多了，走上前来，「钱老，那咱先回吧？」

可不敢耽误他俩，我们识趣且礼貌地打完招呼之后，就带着小王，钻进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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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超市不算太大，因此现在也没多少人。

小王看着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大包小包，脑门上的问号都快堆不下了。

「这是啥？这又是啥？这是吃的不？……」

还好我们带了荣荣过来，她对小王的每个问题，都在耐心解答。要光是我和小孙的话，我俩可能没几下就崩溃了。

我们逛到米面粮油区的时候，小王的眼睛有点发直。

在包装袋里的还好，叠得不是很多，视觉效果比较一般，毕竟是个小超市，咱不能要求太多。

但是散装区那块，可是牢牢地吸引住了小王的视线。

我们平时看得习惯，其实还好。但是对于他来说，从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到白米、白面不要钱似地，露天堆在又大又高的米斗里的现代，这其中的精神冲击，还是相当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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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去，怯怯地摸了一下米斗的外延，然后指着其中的一个，「这是？」

「东北大米。」，不等荣荣开口，我抢先回答。

「那这个？这个？……」，他的手不停地指向各个框。

「南方香米，黑米，小米，糯米，面粉，玉米面，冰糖。」

「你咋啥都认识咧？」，他惊奇不已。

「哈哈。」，我甚是得意，然后把标签指给他看，「你看，这儿有标签，都写着字儿呢。」

「咦。」，他来了兴趣，凑上前去，进行仔细研究，「小米，玉米，这什么米……」

他转回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张哥，我认得的字儿不多。不过这么多东西摆这儿，老板就不看着吗？」

「嗐，这不用看，大家想要啥自己拿就行了，拿完结账走人就完事儿。」

「小王哥哥，这是无人超市，老板根本就不来。咱拿完东西出了门就自动结账啦。」，荣荣在一旁，作补充说明。

小王不停地眨着眼睛，看看大米，又看看荣荣，语气里尽是不解，「啥自动结账？他咋知道我买了啥咧？」

呃，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我估摸着我们三个在这说上半天也说不清楚，决定先将问题避过，「这个比较复杂，晚点再慢慢跟你解释，要不咱先逛这个超市呗。」

小王可能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干脆的点点头，开始沿着米斗转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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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他忽然喊我，待我过去之后，指着一个斗问我，「这个是白糖吗？」

我看了看标签，「是的呀。白糖，边上这大块的是冰糖。」

「嘿嘿。我不认识这个糖字儿，所以喊你帮我确认一下。」

他现在和我们相处得越来越自然了，我很是欣慰。

「咱现在啊，用的都是简化字，所以有些可能你不熟。不过字简化了之后，学起来也简单了，现在啊，基本上没有不识字的啦。」

「真的吗？大家都识字，都是知识分子？」，他有些惊奇。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嘛！」，我底气十足，一脸理所当然。

他嘿嘿笑了两声，又低下头去看着米斗，「这一大堆，都是白糖吗？咱现在白糖这么多吗？」

「嗯，这当然是了，总不能跟别的混一起卖吧。」，我拿起边上的铲子，戳了几下，铲了一小撮倒他手里，「尝尝，可甜了。」

「嗯……甜。」，他咪了几颗之后，脸上笑容更甚。都说甜食可以使人心情愉悦，看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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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旁边货架上的一大列，「你吃的是散装的，这里还有这么多是包装好的，全是白糖，你看。」

他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那眼睛里，亮晶晶的。

「张哥，小王哥哥为什么看白糖看这么久呀？」，荣荣凑了上来，轻声问我。

呀嗬？让我找到机会了吧。

「白糖啊，能吃，饱得快，还好带。能止血，能当药，你说这用处大不大，他该不该仔细看看？」

还好昨天仔细研究了老资料，这才让我逮到了一个翻身当科学小助手的机会。

「难怪呢，我就说我怎么好像也有印象。哎，我居然能把这忘了……」，荣荣拍拍脑壳。

嘿嘿，我心情大好，对着正在仔细研究包装的小王又开起了玩笑。

「小王啊，要不这里，咱们每样拿一包，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他听出我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乐了，「张哥，不能让你破费啊，算了吧。这玩意儿应该不便宜，咱不能浪费。」

哈，果然是智慧在线的革命同志，这个时候也不忘从各种角度打探情报。

「这玩意儿能贵到哪里去啊，再说也浪费不了，谁家里不备个几包白糖的。」

他有些吃惊，不过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荣荣继续做补充。

「小王哥哥呀，白糖的确不贵，我们一个月的工钱，都能买好几千斤呢，你别担心。」

「一个月，几千斤？」，他的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惊讶，「那……的确是很便宜。张哥，咱买几包呗。」

「行，你挑，随便挑，都算我的。」，好不容易遇到个装大款的机会，我顿时壕气冲天。

<二十三>

壕气冲天的最终成果是，我们最终抱着两大袋子的生活物资走出超市。

其中包括，五斤大米、十斤面粉、六包加碘盐，九袋白糖、一大块冰糖、两小壶菜籽油、三盒压缩饼干，还有一个令小王爱不释手的高流明手电筒。

在我们纷纷表示，东西太重了，应该让超市送货上门的时候。小王同志毫不在意，充分发挥了落袋为安的实用主义精神，兴冲冲地拎着两个大袋子就往出口走。

无奈，我只好去刷脸结账，顺便把账单给老吴发过去，也给他一个壕气冲天的机会。

「感谢您的消费，祝您新春快乐！」，电子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小王的眼睛又亮了，不停地转着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荣荣给他指出自动收款机上的音箱之后，他就贴脸盯着音箱的那几个蜂窝孔，要不是我拦着，他看起来都想钻进去研究一下。

好说歹说把他拉了出来，我看着这两大袋子的生活物资，陷入纠结。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在局里的时候就已经和荣荣小孙商量好了，逛完超市，再在街上随便逛几圈，吃完中饭再回我家。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拎着这两个大袋子，咋逛街？

它俩加起来得有几十斤了，虽然小王一再表示他拎着这俩袋子逛街没问题，但是我们三个好歹也是要点脸的不是？

最后还是荣荣提供的一个方案，用她的账号，租了一个号称是还在测试期的拎包机器人。

这玩意儿我跟小孙俩人在生活商城里找半天也没找着，可把她给得意坏了。

「孙哥、张哥，我跟你们说了呀，这个它还在测试期，只有少数的优质逛街常客才搜得到哦。」

小孙斜眼「切」了一声，我也不想再听她继续吹下去，赶紧打断了她，「行行行，你定好了吗？多久能到啊？」

「啊，我看看。它现在离我们是一公里多，显示是十分钟能到。」

「行吧，它载重多少啊？」

「孙哥， 我定的这个，负重是五十公斤，我们这些东西没问题的。」

---

我们在原地等了七八分钟，然后看到了一个黄色、约莫半人高的大铁皮桶子慢悠悠地冲过来，长得跟小号的外卖活动自提点似的。

这玩意儿一边冲一边还在噪音污染，「超级拎包机器人，解放您的双手，提升您的逛街幸福感。内测期间，在生活商城里搜索拎包机器人即可……」

「荣荣，让它停下来，别把我们的东西给撞了。」，眼瞅着它没有任何减速意向，我赶紧提醒荣荣。

「啊！系统上说它要到预约地点才会停下来。」，这玩意儿已经很接近我们了，荣荣赶紧一步跳离了原位，紧接着它晃荡到荣荣刚才的位置，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超级拎包机器人，已到达约定地点，即将开始给您带去幸福旅程，欢迎使用！」

「就这？超级机器人？」，小孙指着这玩意儿，一脸不屑。

荣荣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它这定位还是挺准的哈。」

「扯呢嘛，定位不是靠天上的卫星吗？跟它啥关系。」，我也觉得这玩意儿有点欺负人的智商了，攻击起来毫不留情。

小王笑嘻嘻的，「行了，咱把东西往里头放呗，让我也开开眼。」

荣荣皱着眉头，手在眼镜上不停拨弄，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这桶给打开。

小孙绕着桶走了一圈，伸出手，轻轻地拉开了门。

「这有个把手。」，他面色平静，说完这句话后，后退两步，把位置给让出来。

艾玛，可算让这家伙给逮到了个装一把的机会啊。

小王半蹲着身子，对着门往里瞅了半天，又轻轻地敲敲这个桶子，回过头来，满脸兴奋。

「嘿！这就是个铁皮桶啊！我们也有很多！」

「小王同志啊，这也不仅仅只是个铁皮桶，它一会儿还能跟着我们走呢。」

虽然我对这个桶子的意见也不小，但是这一百多年的科学技术成果，还是要稍微地挽个尊的。

「行！能走的铁皮桶。」他乐呵呵的，把东西往里装。

「我设定好自动跟随了。」，东西装完以后，荣荣又操作了好一阵，不过这次总算让她成功了，「小王哥哥，咱们先随便逛逛，一会儿吃个中饭，吃完之后咱们再去张哥家吧？」

「我都行，听你们的。」，小王笑容可掬。

---

「这天上飞的，都是啥呀？飞机吗？好小呀。」，在路上走着时，小王时不时抬起头，看着空中，眼里净是好奇。

「小王哥哥，那是无人机，咱们送货用的。」

「送货？」

「就是运东西，你看这些无人机下面，是不是都挂了一些包裹？」，眼看着荣荣解释起来有些吃力，我干脆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啊。」，小王发出一声感叹，接着提出了更加深刻的问题，「它们不会掉下来砸到人吧？」

「不会的，小王哥哥。」，荣荣笑着解释，「它们都有失速保护模块，掉下来的时候就会跟一个大气球一样弹开，不会砸坏东西的。」

「啥失速？我不太明白。」，小王挠挠头。

「嘿，我来跟你说。」，我拍了拍荣荣，开始秀起这块我还算研究过的内容，「就是你看它现在飞得好好的，万一忽然往下掉，它自己啊，就会知道要出事了。然后它就能马上给自己吹个大皮球，把自己套在里头，免得砸坏了花花草草、小朋友啥的……」

「嘿……厉害呀。」，小王眼睛一亮，「我看它们个数挺多的，又飞这么快。不会撞上吧？」

「不会。」，我自信地摇摇头，「这些无人机，它们咋飞都是我们的超级计算机控制的，路线控制很精确，会避开行人和建筑物，也能根据当前天气自动调整飞行模式。」

「呃……」，小王又一次挠挠头，「听不太明白，不过看起来很厉害。」

「那我，再解释一次？」

「不用了，张哥。」，他笑着朝我摆摆手，「我只要知道它们不会砸到我就行了。」

「哈哈哈！」，他这句话惹得我们三个人齐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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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上跑的，都是汽车吗？这么多呀。」，看完了天上，小王又把视线盯到了马路中间。

「小王哥哥，你知道汽车呀？这些都是的呀。」

「嗯，我们之前缴获过一辆。我们老连长还带着指导员上去开了两圈给我们看呢。我们连长可厉害了，车都会开。」

说起这，小王一脸骄傲。我们三个跟着点头，这不是吹，的确强。

「厉害呀，小王哥哥。你看，路上最多的，个头小的那些是轿车。那个绿色的，是货车，装货的，还有那几个长长的，方形的，是公交车。」

「嘿，还分得这么细，我们缴来的那辆，那会儿只有大官才能坐上哩。它不能拉货，后面就被我们拿去卖了换枪炮了。」，小王摇摇头，似乎还有些可惜。

「啊，那你们应该是缴了一个越野车吧，就是光坐人的。」，说到汽车，小孙双眼发光。

「嗯，鬼子还有大车，能拉货，不过可惜，我们没人会开，只能炸掉。这个光坐人的，更加是啥用都没有。不像你们这儿，这种啥……轿车多。」

「嗐，现在有个车方便啊。谁家不得买个车，好出门啊。再说了，咱们的产量大，半年工资就能买一辆小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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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这家伙又开始吹起来了，不行我得酸他两句。

「我就没车，我只有两轮的，你给我赞助一个四轮的呗。」

「滚滚滚，大过年的咋还要起饭来了。」，小孙一脸不屑，态度极其恶劣。

「张哥，那两轮的又是啥呀？」，我本想继续和小孙杠一杠的，不过既然小王在问我，我也就先放过他了。

「两轮的啊，就是电动的自行车。闹，你看，刚这位大哥骑着的就是两轮的电动自行车。」

「自行车我知道，我们连长说过。电动的自行车，咱现在电这么多了吗？」

「那可不，现在啥都用电啊。你看这路上，甭管是几个轮子的，都得是用电在跑。还有这楼里的灯，那些叽叽喳喳的音箱，咱后头跟着的这破铁皮桶子，都是用电的呢。」

「喔，那现在的确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小王睁大双眼，仔细盯着路上的车、楼里的灯，然后给出了一个让我们的虚荣心得到无比满足的结论。

「哎呀，也没有啦。」，虽然心里被夸得飘飘然，但是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你看，我们也还没发展到路上全是黄金的那个阶段嘛。」

「这楼，这车，这电，哪个不比黄金强呀。黄金能干嘛呀，又做不成枪，别人要抢就直接抢走了。」

「哎呀我去，小王同志，你是有革命大智慧在身上的，慧眼如炬，一眼看透本质。」

我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哈哈大笑，他也跟着乐了起来。小孙在后面捶我，荣荣在一旁乐不可支。

四人小队，行走在腊月二十九的街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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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逛，浪了将近有一个钟头。

刚开始我们还是四个人说说笑笑，到后来，只剩荣荣和小王还能继续侃下去，我和小孙哪唠过这么长的嗑啊，嗓子都快冒烟了。

「我饿了，你们呢？」

论察言观色还得是荣丫头，很贴心地点明了我们大家现在的状态。

「嗯嗯，也到饭点了，看看附近还有啥开着门的，咱去搓一顿吧。」

我就喜欢这丫头创造议题的能力，赶紧趁热打铁，先把这个点的正事给确认下来。

「行我看看啊。」

「离咱们一公里之内的，有一家西安泡馍馆，一间烤饼铺子，一个牛肉面，还有一家衢州小吃。你们想吃啥呀？」

「衢州菜小王今天顶不住啊，过两天吧？要不吃个泡馍呗，大冬天的暖暖身子。你觉得呢？」，我发表完意见后，看向小孙。

「泡馍吧，我没意见。」

我又看向小王，「小王你呢，有啥想法不？」

「我也不知道啥是啥，听你们的。」

「那就这么定了吧。走，荣荣，导航。」

「张哥，可我想吃烤饼哎？」，荣荣一脸的纠结。

「你昨天吃了今天还想吃呢？」，我有些惊讶，这丫头，平日里都不吃重样的呀，「咋了这家有啥特色？」

「嘿嘿，还是张哥了解我。小夏姐姐跟我说这家的葱肉烤饼可好吃了，我想尝尝。」

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到苏姐，想到苏姐我就有些头疼。不想在这里纠结太多，我干脆学老吴，大手一挥。

「那就多买点，一起带到泡馍馆去，大家都尝尝。两家店顺路不？」

荣荣查了一下，摇摇头，「不太顺哎，要绕。」

「好办，你点个外卖，送到顺路的自提点就行。」

「行！张哥，还得是你，办法多。」

嘿嘿，我没有笑，故作高深。开玩笑，这可是我的常规外卖方案好吧，自提点的配送费可比送上门便宜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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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公里不到的路其实很近，也就俩路口多一些。

烤饼店的效率也很高，当我们走到距离泡馍馆还一个路口的活动型自提点时，十六个葱肉小烤饼已经静候我们好几分钟了。

「嘿！」，小王看到活动自提点就乐了，「这也是个大圆桶啊，是铁皮的不？」

「这是不锈钢的。」，小孙接了一嘴。

「不锈钢是啥？不会生锈的钢吗？」

「完全正确！」，我给小王又比了个大拇指，他又乐呵呵地笑起来，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荣荣三下五除二打开柜门、取完烤饼之后，跟小王开始介绍起来。

「小王哥哥，这个东西可比我们后面那个扛行李的厉害多了。它这个相当于是一个小型的物资站，有更小的机器人，就是小铁皮桶子，取了吃的之后往它这儿送。它呢，会自动把吃的放在不同的柜子里，让我们来拿。」

她正说着呢，就有个跟煤气罐差不多大小的蓝色小铁皮桶子，也就是外卖机器人，从前面晃悠着晃悠着过来了。脑壳上不定时地放一圈黄光，喇叭里还在不停地播语音：「麻烦让一下，非常感谢……」

我拍拍小王和荣荣，示意他俩看接下来的操作。

小机器人溜达到自提点跟前之后，指示灯又在那闪了好几下。

「这是它俩在打招呼，对暗号。」，我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小王解释，他点点头，继续看下去。

然后在自提点的下方，小机器人的上方，各自打开了一扇小移门。

「这是开门，准备移交物资了。」，我在这一刻，承接了讲解员的角色。

小机器人那边，伸出一块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外卖袋。它慢慢的将外卖袋送入到自提点里头，整个过程有些轻微的抖动，但也不失稳当。

「你看，这就交接完成了。接下去就是自提点这个大铁皮桶子，自己把东西放到小柜子里了，它放好的话，会亮个灯，然后说句话。」

自提点的效率很快，没几秒钟就亮起了一圈绿灯，伴随着清脆的电子提示音，「交接完成。」

小王回过头看着我，「嚯，这铁皮桶子，有点厉害呀。」

嘿嘿，当代科技又一次得到了夸奖，我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满足，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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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个小烤饼，在到达泡馍馆的时候只剩下一半不到，他们三个啃得满嘴冒油。

哼，只有我，真正的睿智战士，才知道要把肚子留给泡馍。

大概是因为临近过年的原因，店里人并不是很多，就零星坐了两三号人。

找了张桌子坐下，我带上眼镜，进入店铺界面。

「你俩自己点啊，我就不管了。小王，你想吃点啥？」

「张哥，跟你一样就行。」

「嘿，那我就按我口味来了啊。你先吃吃看，吃不惯再说。」

「好勒。」

「行，那就来牛肉的。你要煮的还是泡的？煮的就是煮好给你端上来，泡的就是给你块大馍，自己撕了泡。」

「要不就煮的呗？」

「行，自己泡也麻烦。那肉你是要肥瘦都有的还是纯瘦的？」

「纯瘦的吧，便宜点。」

我转过头看着他，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告知他两个时空在生活习惯上的一些差别，「嗯……咱们这，大家都不想吃太多肥肉，所以纯瘦的贵一些。」

「肥肉都能给吃腻了？」，他似乎有些困惑，「那给我来肥瘦的，我还想吃的很。」

「哈哈，行。给你来肥一点的。」，肚里没油，容易饿得很，给他多补补吧。

「还有，肉夹馍来一个不？」

「那是啥？」

「你看墙上那图，就是一个饼，中间夹着肉，可香了。」

「成，来一个。」

「行，那也给你来个肥瘦的，吃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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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和荣荣点的早，所以他们的餐先到了。

肉汤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味，尽管在路上已经啃过两个烤饼，我看到小王还是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

嘿嘿，食欲大动了吧，这就是咱西安美食的魅力。

要说小孙这家伙也坏得很，明知道小王在偷偷盯着他看，还故意吃得很大声。喵了个咪的，这惹得我都馋了。

还好今天的顾客不是很多，老板也给力，我们的餐很快就到了，没让小孙嘚瑟多久。

唔……真是香啊。

都不用我介绍，本能驱使下的小王左手拿着肉夹馍，右手拿着勺，一口馍一口汤，一口馍一口肉就吃上了。也不怕烫，那速度，简直就是风卷残云。

看他逐渐适应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回过头专心对付我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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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我酒足饭饱，摸着发胀的肚子，感慨人生的快乐不过如此。

小王盯着他那光秃秃且油光发亮的碗底在发呆，似乎正因为没能把底下的油脂吃干净而感到遗憾。

荣荣最后一个放下碗，眯着眼睛，满面红光。

「接下来咋说啊？张三，还逛不？」

小孙这个急性子，就知道催催催。

「我有些逛不动了，要不咱先回家，修整修整？你们呢，啥想法？」

浪了快俩小时，我是有些乏了。

「我都行，听你的张哥。」，小王咧嘴憨笑，刚吃饱喝足的他，精神头十足，看起来逛到天黑都没问题。

「先回家修整修整吧，我吃饱了也不太想动了。」，荣荣毫无形象地瘫凳子上，看起来是吃撑了。

小孙点点头。

「那我约个车，咱们回吧。也让咱小王坐坐只有大官才能坐的汽车，哈哈。」

<二十四>

车很快就来了，为了让小王有更好的乘坐体验，我们把他安排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发动之后，他的好奇宝宝属性展露无遗。一会儿转过头看看这个，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用手碰碰那个。

「嘿嘿，我也能坐上汽车了，我命咋这么好呢。老连长、老班长啊，你们可都比不上我啦。」，他一边闭着眼在那摇头晃脑地感慨，一边又用手摸着他的座椅，「不愧是大官才能坐的玩意儿，这汽车坐着可真舒服。」

「哈哈，咱这边，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谁都能坐上汽车。这东西啊，可太普及啦。」，我跟他打趣，免得他陷入某些伤感的思绪。

他睁开眼，看着窗外。

路边那造型各异的楼宇，高的低的，路上那五颜六色的车辆，红的蓝的，不远处那些神色各异的行人，悠闲的和匆忙的，纷纷不停地从挡风玻璃处出现，以不同的速度在车窗上掠过，最后钻入后视镜，渐渐地消失不见。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突然问了一句。

艾玛，小王同志，你这是吃饱喝足，大脑缺氧，思绪开始混乱啦？我得赶紧先打消他这个念头。

「你这不开玩笑呢嘛，肯定不是啊，我们几个也不可能是假的啊。」

「别扯啊，你梦里能梦到这些啊，这楼，这车，你看，还有这大桥。」，小孙这一招釜底抽薪，居然让我们都觉得非常有道理。

小王点点头，「也对，我再能做梦，也梦不了这些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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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车子驶上了三桥。

正午时分，太阳也刚好。江水缓缓流动，水波荡漾，阳光洒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甚是好看。水上散着几条小船，有的顺流而下，有的逆流而上，它们划出的人字形波纹慢慢地交错、消散，给静谧的时光，增添了几道动感。

因为车子在桥的上层，旁边没有人行道。为了防止激发小王的恐高属性，我便把车道改到了桥的内侧，不过江景还是能看得清楚的。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小王同志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十分入神，丝毫没有恐高被激发的症状。

我坐在他左边的驾驶位上，看着他现在的状态，很是宽慰。唔，咱小王同志的信任值和融入感是越来越高了呀，这次的任务，未来可期啊。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是趴累了，回过头来，重新躺回到座椅里。

闲着也是闲着，我干脆跟他唠起嗑来。

「咱这大江，好看吧。」

「嗯。」，他点点头，「够宽，够大，比我老家那河，大太多了。」

「咱这桥，我出生那会儿开始造的，到现在，二十几年了。你看，够宽吧。」

「是宽。」，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桥，比我们那的路，都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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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铺垫成功，我探过身去，给他打了个响指。

「所以啊，小王同志，你这，肯定不是在做梦。」

「嗯。」，在我强力的佐证之下，他坚定地点点头，看我一眼之后，语气里忽然带着恐慌，「你，你咋不看路嘞？」

哈？这个级别的路，我有啥好看的？不过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迅速回身，正襟危坐，手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安慰他。

「小王同志，咱现在啊，这么宽的路，车子是可以自动驾驶的，不用人看着。」

「啥？自动驾驶？你是说这车子还能自己开自己？」，没有看到他表情，但是我听出了语气中那浓重的诧异。

「是的呀，我们花了好几十年的研究，才让车子可以自己开呢。」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呼……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哎呀，我说了嘛，你做梦能梦到车子自己开自己？」，小孙在后座开始补刀了。

「也是。」，小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瞎紧张，吓到你了吧，真是难为情。」

「哈哈，没事，我们理解的。」，我大笑几声，争取用笑声冲淡他的尴尬，「不过你咋知道，车得有人开呀？」

「我们老连长开我们看过呀。他还想教我们开车哩，不过大家都学不会。他挺难受的，说我们曾经缴获过好多能拉货的车，就是因为会开的人少，所以要么贱卖，要么炸掉，太可惜了。」

「没事。」，我拍拍他肩膀，「这几天我们教教你，这东西学起来可快了，你回去就能跟咱连长汇报，让他开心一下了。」

嗐，钱老是说过穿回去之后，这边的记忆基本上都带不走的这种初步结论。但这不也还不是定论嘛，万一开车这种肌肉记忆可以带回去呢，是不是？

不过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兴奋，看了我一眼，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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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至江心时候，有一艘造型古朴的游轮，自东向西，逆流而上。游轮的顶部，是一个大的开放式平台，上面站了许多游客。有站着看风景的，有在那摆造型、应该是正在拍照留念的，还有蹦蹦跳跳在向着桥上的车流打招呼的，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咱，咱后来是打赢了吧？」，正在观察着游轮的小王，忽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啥？」，我被他问得有些懵。

「你们局长，他说他叫吴明。」，他转过头来，「昨天和我说咱们后来打赢了，还赢了好多场，我当时以为他是在诓我嘞。现在看到这么多楼、这个桥、这么多开心的人，我就在想，他应该没骗我，咱们是打赢了的吧？」

「他没骗你，全是真的。」，迎着他希冀的目光，我的语气十分坚定，「咱后面的好多场战争，打鬼子、消灭反动派、赶跑帝国主义，都赢了。」

「咱啊，把想欺负咱的，想干坏事的，干完坏事不服气的，都给揍了一圈，这才有咱现在的这些建设成果。」，小孙也开始补充。

「嘿……」，他咧开嘴，笑得很开心，「赢了就好，赢了就好。我们啊，就怕打不赢，那也太丢人了，仇也没报，气也没出。」

「放心吧，小王同志，正是有千千万万像你一样的同志，披荆斩棘，砥砺前行，我们才能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小孙难得地正经一会儿，不过我也很同意他的说法就是了。

「嘿嘿，扬眉吐气，好。」，他脸上笑容不减，「但咱也不能欺负人啊，被欺负的滋味可不好受。咱自己不让人欺负就行了，可不能再去欺负别人。」

「你就安一百个心吧。」，小孙也笑了，「咱们现在啊，是世界和平的坚定维护者，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坚固缔造者，世界人民大团结的坚决执行者。」

「团结好啊，团结好。」，他笑着，又似乎有许多感慨，「大家团结起来，都和和气气的多好。」

「没错的，小王哥哥。」，荣荣刚还默不作声，现在终于也开腔了，「我们呀，现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向着星辰大海和更美好的未来进军。」

「好，真好。」，他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带着满脸的笑容看向窗外，认真地看着路过的每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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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约到的这辆车，有一个大大的全景天窗，冬天的阳光穿过玻璃，挥洒在车厢内，让人暖洋洋的，不自觉地就开始困倦。

等车子驶离三桥，进入高架时，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小王缩在副驾，眯着眼睛，一副想尽力保持清醒却又不停地被阳光给麻醉的样子。荣荣在后座，偏着头已经打上盹了，坐在我后边的小孙甚至已经发出了呼噜声。

因为下高架之后的道路只达到了辅助驾驶的标准，我不得不尽力地保持清醒。但是在这气氛的烘托之下，我也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清醒过来了。

后视镜里，有辆灰色小轿车，出现得太过频繁了。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后面，保持着两三个车位的距离。

平时的话，这种情况我基本上不会去管。但是这好歹是个一级行动，再加上前天小徐也给我打了个样儿，我觉着，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我悄悄地喊醒小孙，给他指了指后视镜。他瞬间领悟我的意思，掏出视频机器人，往车顶上一甩，然后面带严肃地观察起来。

期间，他还抽空给我发了个信息，让我维持原状，不要紧张，外边的情况会有人处理的。

我倒是不紧张，对于他们的办事能力毫不怀疑。只是非常的好奇，他居然能秒懂我的意思，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处理。他跟老吴，是不是有啥事情在瞒着我？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这些的好时机，我把注意力集中到行驶上，防范于未然，外面的事情就让小孙他们去处理吧。

他们的效率还是可以的，十来分钟后，后视镜里就再也没出现过那辆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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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难不成那车真的不对劲？

我决定给小孙发个消息，问问看看。

这家伙，消息回得十分的欠揍，「你别管，已经处理完了。回头再跟你说。」

「是吗？那为啥后面又出现了俩面包车，一银一白的跟着我们呢？」

「那是咱自己人，放心。」

「不是，咱自己人就整个破面包车？」

「经费有限。」

「真该把老吴给你们郭导送过去，让他学学，看现在把大家给过得抠搜的。」

「可别，老吴要是过去那边，他连咱局都得给白送咯。」

「……那你说这小破面包车，真要有些情况，它速度也起不来啊，有啥用啊？」

「这好说，车上有电磁脉冲设备，能把目标的速度降到底。」

喵了个咪的，这思路可以啊。电磁脉冲多便宜，我跑不过你，我还定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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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路程，就比较平稳了，一路安安静静地开到了我爸妈小区的门口。

「哇，张哥，你们这好多的树啊。」

没想到，小王下车后，居然先打量起了路边和小区外头的绿化树。

我从小就看习惯了，不觉有啥，不过既然有人夸赞了，那还是得谦虚一下的。

「哈哈，还行吧，外面都是政府种的，绿化环境，培养心情。小区里头的树更高、更大呢。走，我们进去吧。」

从小区门口到房子有几百米的距离，我干脆领着他们几个，往藏在花草树木中的小路上走。

小王显得很是兴奋，看到高大的树木，他会仰着头张着嘴观望，碰到还开着的花，他也会凑到跟前细细打量。别的不说，他的这个态度，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几近爆棚。

不过略显尴尬的是，我对植物并不太熟，他每次问到这是啥的时候，我基本上都答不上来，后面都是荣荣这丫头在补位。

不过迈进家门之后，这些情绪就都被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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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

开门之后，家里的猫大爷本来很热情地迎过来，毕竟应该是好几天没有见人了。但在发现还有三个陌生人之后，它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如闪电般地躲进了阳台上的安全区。

「嘿嘿……我家猫，胆儿比较小。你们喊它吕布就行。」

小孙的惊讶溢于言表，「不是，你家猫这对得起这个名字吗？」

「咋对不起了？它的上一任，吕布一世，也是这名儿好吧。」，面对他的质疑，我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荣荣没有参与我们的争论，嘴里喊着「吕布~吕布~」就去追我那胆小的猫了。

小王拎着两塑料袋，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我们拌嘴。

「行了行了，赶紧安排吧，小王还拎着东西呢，快把东西放下吧，让张三去理。」

小孙这个急性子，我就慢慢来，急死你。

我接过小王手里的东西，带着他进了厨房，顺便给他展示了一下一个普通家庭的常备物资情况。效果很理想，在眼见为实之后，小王终于对现在的物资丰富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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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那我这些，看来是白买了。抱歉啊，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

小王拉拉我的衣角，怯生生的跟我道歉。

不是，你跟我道啥歉啊？这不显得我小心眼吗？我双手扶住他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正色声明我的观点。

「小王同志，没有白买，没有浪费。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吃掉用掉，不会浪费。你买这些东西，是我同意的，我为什么同意，就是想让你能尽早地相信我们。这一切都和浪费没有关系，你不需要道歉。再说了，按辈分排的话，你得是我们太爷爷那一辈的呢，这辈分，你横着走都行。」

说到后面，我还是和他开起了玩笑，也是希望能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果然，他嘿嘿两声之后，语气就自然多了。

「这情况，咱也不能按辈分算啊。还是按年纪来吧，你一说太爷爷什么的，老吓人了。」

「哈哈。」，我笑了两声，然后推着他往外走，「走，咱出去吧。带你看看咱们现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居住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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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的展示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刚出厨房门，就听到小孙在那嚎。

「张三！你家几室几厅啊？安排一下呗。」

「喊你个头啊，都不知道帮忙收拾一下。」，我看着瘫在沙发上的这厮，忍不住喷他，「懒死你得了，三室两厅，咋了？」

他瞬间坐正，「那么问题来了……」

「啥问题啊，别憋着了。」，这家伙，还装上了？

「咱们是四个人，三室，咋分啊？荣荣，别找吕布了，快来合计合计，房间咋分啊？」

「有啥难的，你睡沙发不就完了？你这不已经睡上了嘛。」，哈哈，我本来打算自己睡沙发的，结果你小子跳出来，那就你了。

「滚滚滚。」，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就这么待客的？大过年的你这么不讲究的？」

「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咱先说下房间安排。荣荣。」，荣丫头从阳台回过身来，我看着他们几个，说出了原本的计划，「我是这样想的。主卧，带一个独卫，荣荣的。南边小卧室，小王的。北边小卧室，小孙你呆着去。沙发是我的。」

「嚯？」，小孙一脸吃惊，「你睡沙发？认真的？」

「那是当然。」，我一脸认真，「我这沙发，可比小卧室的床贵多了。」

「你先等一下。」，这猴子兴冲冲地又往卧室冲过去，看样子是去试床了。

随他去吧，我没去管他。带着小王把这屋子的布局给他过了一遍，客厅、阳台、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顺便给他展示了一下冰箱、洗衣机、马桶等必备的电气设备。

「哥，咱这屋的条件，比早上那屋可好多啦。」，他兴致盎然地看着我，眼神明亮。

「那肯定啊，早上那屋是临时住的，这屋可是给人长期住的，那能一样嘛。」，我带着他回到客厅，准备再给他秀一秀智能生活助手。

<二十五>

「咪咪，咪咪，快出现。」

「你好，小一，我们已经有三十六天没见了，很高兴再次听到你的声音。」

「来放首歌听听。」，我看一眼身边的小王，做了个补充说明，「来个老歌，给我们的老同志欣赏欣赏。」

之前荣荣已经和小王聊过我们的音乐、歌曲啥的，现在是时候拉出来亮个相了！

「好的小一，综合歌曲年代和歌曲的播放频次，已为你挑选了最合适的歌曲，请欣赏。」

紧接着，一段不知道是什么乐器的前奏响起。

咦，现在助手放歌都不报歌名了吗？这让我上哪猜这是啥歌呀。

不过这旋律还行，带点儿空灵，挺好听的。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王，见他在认真听着，也就没打断咪咪，让它继续播着。

---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前奏响起的时候，小孙和荣荣就都坐到沙发上了，我估摸着这俩应该听过。

我不爱听歌，所以不知道是啥，不过这旋律还真挺不错的，不愧是老歌，够劲。

我戳戳小王，「这就是现代的歌曲了，应该是个老歌，觉得咋样？」

他点点头，「啊，挺好听的，就是听不清在唱些啥。」

「噗嗤……」，荣荣忽然笑出声。

我看着她，「啥情况啊？咋了？」

荣荣捂着嘴继续笑，「张哥，这首歌应该是阿姨比较喜欢的，它是零四年出的。」

难怪，那么多年以前的歌了，估计歌手还是现在的哪个老艺术家呢，我不知道，多正常啊。

不过零四年，和小王的年代还是差距过大了，得找个更近一些的。

荣荣还想再说些啥，被我打断了，「先别说了，我再找个更加契合一点的。」

「咪咪，再找找，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老歌，最好能有些时代背景。」

「好的，小一，正在查找。」

「已为你找到符合条件的歌曲，请欣赏歌曲『我的祖国』，创作于一九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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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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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一，这个咪咪还是挺聪明的，不愧是最新的旗舰版本。

它选的这首歌，连我这个不听歌的人都知道。不仅知道，我还会唱，不仅我会，他俩也会。

所以在歌播放没多久之后，我们就习惯性地跟着哼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啥水平，所以就是轻哼几声，小孙跟我差不多，也只是跟着和。荣荣这丫头，倒是小声在跟着唱。

这丫头平时也喜欢唱歌，她的声音伴着音箱里播的原唱，再加上我和小孙的和声，倒是整出了一幅古今大合唱的画卷，演奏效果还怪不错的。

这首歌，小王听得非常认真。他在看到我们几个跟着哼起来之后，也不甘示弱地想跟着哼。不得不说，他的天赋比我强太多，歌快播完的时候，他已经能把旋律哼个八九不离十了。

「张哥，这歌好听。」

「那是的呀，我们这啊，小学就开始学这歌，我这么五音不全的，都还能哼上几句。」

「小王哥哥，这首歌呀，是在你那会儿的十来年后，咱们又打跑了帝国主义和它的狗腿子之后创作的，一直就特别受欢迎。」

荣荣看着他，做补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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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王一乐，「打得好，帝国主义不把咱老百姓当人，就是得打。」

「张哥，咱能请咪咪同志，再唱一遍这个歌不？」，他有些忸怩地提了一个，在他看来可能是比较麻烦的诉求。

「嗐，小王呀，咱这咪咪，它不是个人。」

我准备正经地跟他解释一下，结果大概是解释的角度不太对，让他有些惊恐，「啥？不是人，能唱歌？」

「别慌。」，我拍拍他肩膀，「它也是个机器人，你把它当中午给我们扛包的机器人就行，它俩没啥区别。你要让它唱歌啊，它能唱到你不想听为止。」

「喔，那就好。」，他明显地松弛下来许多。

「别害怕，咱们这是唯物主义世界，镰刀和锤子，横扫一切妖魔鬼怪。」，听到我的这番话，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我拍拍手，准备给他再来一遍，让他在音乐的海洋里继续徜徉徜徉。

「咪咪，『我的祖国』再来一遍。」

「好的，小一。请继续欣赏歌曲『我的祖国』。」

---

这一轮，在荣荣的带动下，小王已经能哼上几个字了。嗯，进步比我快，这人和人呐，差距就是那么大。

还没放完，我就收到消息，老吴给我送的厨房机器人到了。

嗐，这家伙，这种事情上效率出奇地高。

荣荣和小王还在音乐里遨游，我喊上小孙，和我一起到门口搬机器人。

不过我还是失算了，老吴送过来这个机器人的等级还挺高，底部居然不是固定的，它能自己走！

哎呀我去，老吴你这，大本钱投入了啊。

看着小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些恼羞成怒，「看啥看，这玩意儿自己能走也上不了门槛啊，过来搬！」

要说这高级机器人就是好用，我按了没几下，咪咪就连上了它，然后就指挥着它钻进厨房，去熟悉地形和物件了。

我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所以也跟着进了厨房，监督监督。免得年还没过，机器人把家里厨房给砸了，这说出去多丢脸。

小孙也跟着进了厨房，倒是把我给奇怪到了。

「你进来干啥？咋，想跟机器人学习学习？」

「滚滚滚，我只是不想跟唱歌的荣荣呆一块儿，那显得我像只鸭子。」

「你比我强好吧？我还是只声带受损的鸭子呢。」

「嘿……」，他也乐了，锤我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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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此机会，我决定问问路上的事儿。

「路上啥情况啊？咋逛个街还有人跟踪呢？咋了，小王身上有啥机密？」

他奇怪地看看我，然后问我：「张二啊，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任务为啥会落你头上？」

「怎么可能！」，我理直又气壮，「老吴觊觎我家房子、我妈手艺，以及我满身的活力。」

「切！」，他嗤之以鼻，极度不屑，「你就是啥也不知道。」

「别学说书的卖关子。」，我催促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行了行了，知道老吴他们为啥找你这个小萝卜头不？」

「因为，我是个小萝卜头？」，我试探性地回了一句废话。

「平时你这还就是句废话，不过今天，你答对了。」

「啊？」

---

「小王的到来，是件大事，对于有些地方来说，更是天大的事。他们有的，会不惜一切地……」

「啥？要对小王动手？胆儿这么肥了？又欠削了？」，啊哈？我十分惊讶。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颇有老吴的风范，「你别打岔，我是说，他们有的，会不计成本地来打探情报。」

「咱们局里，老吴、老杨、付姐乔哥他们，目标都太大了，早都在人家的名单里躺好久了。」

「行吧，我明白了。也就只有我，目标小，还顺便能吃饱是吧。」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过来了。

敢情我作为一个小萝卜头，这个时候居然还是最大的优点。不过这又让我产生了一些新的担心。

「可还有一个问题啊，我零战斗力，你也没比我好多少，荣荣就不提了。咱这组合，行走江湖，危机四伏啊！我挑人的时候老吴咋不阻止呢？」

「切，你当老吴跟你一样二啊。咱都是明面上的子儿，暗地里，我估摸着，得有一个小队，藏在咱周围。老吴这家伙，说不准就化了装，不知道搁哪摊他那破煎饼呢。」

「呼。」，我拍拍胸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不行咱就在家里宅他个七八天，安全第一。」

「扯！」，他瞪大了双眼，那表情简直和老吴一模一样，「该干嘛干嘛，该逛就逛，该玩就玩。我倒要看看，哪个孙子，敢在这个时候，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哎呦？这么霸道？

「你是这么想的？这么牛？」

「老吴就是这么说的。」，他义正词严。

嘿，那我就放心了，就当不知道那帮蛇虫鼠蚁的存在，想干嘛就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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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孙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小王和荣荣已经开始了第三轮的学唱歌。他这次，已经能把「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唱得像模像样了。

「唱的真好，比我俩可强太多。你们晚上想吃啥呀？我妈来做，现在得开始准备了，要不然来不及。」

等他俩哼完，我就未雨绸缪，先问问他们对于晚餐的想法，免得到时候着急忙活的。

「啊！我想吃阿姨做的炒菜！宫保鸡丁！小炒黄牛肉！」，荣荣反应迅速，在第一时间报上了菜名。

「我么，就简简单单来个水煮肉片好了。」，小孙说得轻描淡写。

「张哥，我啥都行。你们做啥我吃啥。」，小王同志刚哼完歌，心情飞扬。

「你能吃辣不？」

「能！啥都能吃！」

「拉倒吧，今天还是别了，要不然付姐要砍死我。这样啊，咱今天照顾一下小王，都吃清淡点。」，作为整体对接人，我承担起了改菜单的职责，「小炒黄牛肉不辣不好吃，换成尖椒牛柳吧，口味轻一些。水煮肉片先不做了，莲藕炖排骨吧，给小王补一补。成不？」

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厨房，和我们大厨对一下材料，你们找个电影看呗，一直唱也怪累的。」

「去吧去吧。」，小孙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

切，你这什么态度，哥忙着呢，先不跟你计较。

<二十六>

在和今晚的大厨对完菜品和原料之后，我麻溜地下了单。

因为临近春节，原本半小时就能送到的货，今天得要一个半小时多，还好下单下得早。

我乐滋滋地回到客厅，发现他们非常听劝，已经开始看电影了。

仔细一看，好家伙，《地道战》！

这部电影，他应该能看得挺带劲吧。不管是时间维度，还是空间维度，契合度都不低。

听着电影里噼噼啪啪热闹得不行，我忽然想起来这大过年的，鞭炮和烟花声音可多得很。于是给荣荣留了个言，让她千万记得给小王解释一下这玩意儿，别到时候外头鞭炮一响，把屋里小王给吓到了。

---

没有打扰他们，我偷偷地又溜进厨房，准备和老吴联系汇报一下。

通话没两下就接通了，看来老吴，实际上还是很上心的？

「吴局，我们现在在我家呆着了，给他看电影呢。」

「行，我知道了。」

「晚上我妈下厨，我们准备吃宫保鸡丁、尖椒牛柳、莲藕排骨汤和肉末茄子，原料我下单了，一个半小时后送到。」

「呃……这些细节你不用和我说。」

「好的，我们中午回来的时候，路上有个车，比较奇怪，小孙说他处理了。」

「嗯，我知道的，逮了六号人。」

「我去？六个？他们想干嘛呢？」

「这个你别管，就当一切正常。安全问题我们会保证的。」

行吧，一个个都让我别管，那我就当不知道呗，还乐得轻松。再过一下最后一个问题，汇报就可以结束啦。

「好。但是你让我观察的他靠不靠谱，我给不出答案啊，光瞅我也瞅不出来啥。」

「你……」，老吴叹了一口气，「不是让你看人靠谱不靠谱，我的意思是，多少留一些心眼，保持必要的防范和风险意识。他的毛发和血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出生地大概位于河北邢台附近。」

「那还观察啥，是咱自己人啊。」，我被他给说蒙了。

「我再强调一遍，是保持必要的防范和风险意识，不要轻易透露机密信息。有任何怀疑，及时上报，明白了吗？」

「明白！」，我回答地斩钉截铁，不过内心里还是在暗自嘀咕，我一个小萝卜头，知道个芝麻机密啊，你老吴是不是被小王给溜了几次，打击报复呢？

但是转念又一想，他就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是听他的，多留几个心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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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完成，接下去也没啥事儿了，等食材一到，直接放案板上，让大厨通过机器人处理就完事了。

左右无事，我钻出厨房，在客厅和大家伙一道，把电影给看完了。

「咋样，小王同志，这电影演得还像回事不？」

电影结束后，咪咪把客厅的窗帘打开，我拍拍似乎还沉浸在剧情里的小王，和准备和他唠几句。

「好着哩。」，他笑了一下，马上又平静下来，「挖地道，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愿意没事钻地底下啊。」

我忽然有些好奇：「那，你进过地道吗？」

「进过。」，他眼睛看向窗外，声音幽幽，「在地窖躲过鬼子。打埋伏和撤退的时候也钻过几次地道，地道很矮，不像这里演的那么大，钻在里头得缩着身子，气都喘不上，可难受了。」

「地窖应该比地道好一些吧？」

「嗯，地窖大，但是人多，当时大家也都害怕的很。很难说哪个更好受一些。」

「在地窖躲鬼子，应该是在你当兵之前吧？」，这是个好机会，我准备多聊几句，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嗯，那会儿跟我爹、我娘，还有我小妹，和村里乡亲一起躲在里头。大家都很害怕，我还得捂着小妹的嘴，还好最后鬼子没有发现我们。」

说到这，他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应该是想起了家里人吧。

「小王哥哥，你小妹叫啥呀，她多大啦？」

他回头看了一眼提问的荣荣，表情柔和，「她呀，大名叫秋月，小名小丫，那年她六岁，还是个黄毛丫头。」

「我觉得，小丫一定很乖。」，荣荣眯着眼，表情向往，「要是我有个妹妹该多好，我一定天天带她吃好吃的。」

他点点头，「嗯，她可乖了，每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好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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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俩聊起来，我不太想去打破这个和谐的气氛，于是又把小孙给薅到了主卧里。

「老吴说让我多留个心眼，是啥情况啊？你知道吗？他在怀疑小王的身份吗？……」

刚关上隔音门，我就给小孙抛去了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把他给问恼了。

「停停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别跟我吵吵。」

我十分干脆地闭嘴，看着他。

「老吴这做法没啥问题，不过吧，我是觉得，他的身份没问题。哪个汉奸能一声不吭地拉手榴弹啊。」

「那不是往咱们脚下丢了吗？」

「就那个距离，要真炸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是觉得，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也别被我的判断影响了，自己多观察观察，多琢磨。」

切……我撇撇嘴，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嘛，听君一席话是吧？

「那老吴担心啥呢，不是说这边看到的，学到的，都带不回去嘛。」

「那这也只是个猜测啊，万一能带回去呢？你不还想教他学开车呢吗？」

咦，也对哦。

妈个鸡，矛盾产生了，那究竟是能带回去好呢，还是不能带回去好呢？我的脑袋瓜子一时间有点不够用。

小孙被我迷茫的眼神打败了，「别懵了，没事主动出击一下呗。问问人怎么当的兵，队伍里啥情况，家里头啥情况，不就基本上能判断出来了嘛。」

他说的也对，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这个慢慢来吧，不着急。太着急了，容易整得跟审讯似地，给人的印象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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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咱能不能播一些新闻看看呀，我觉得这样的话，小王哥哥熟悉咱们这儿，能快很多。」

一到客厅，荣荣又出了个新点子。

似乎不错的样子，引入外部庞大的信息流，省得我们自己这找那找的，况且能上新闻的一般都是重点信息，也有利于迅速建立认知。

「行啊，那他要有啥不明白的，你给解释呗。」

「没问题。」，荣荣信心满满。

「荣荣同志，新闻是啥呀？」，小王悄悄地问她。

「嗐，你就当是每天都有的报纸就行。」，我随口给他一解释，然后喊咪咪干活，「咪咪，把这几天的新闻给播一遍。」

小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被荧幕墙上播放的画面给吸引了注意力。

「全国各地张灯结彩，做好了喜迎新春的准备……」

「世界各地华人华侨花式迎接农历龙年的到来……」

「我国首座月球基地『广寒宫』，在三十八万公里之外，为大家送来新年祝福……」

小王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戳戳荣荣，问上个一两句。好一幅过年的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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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难得，今天送食材过来的居然是位真人大哥。

「您好！过年好！请问您是张一先生吗？这是您的外卖，请查收。」

「哎……过年好啊，今天咋是你亲自在跑呢？」

大哥憨厚一笑，「嗐，单子太多，机器人不够用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都排到下半夜去了，只能自己出来跑一跑。」

「我去，生意这么好啊，那明天的菜我得尽早下单了啊。」

「明天啊，估计单子更多，大过年的，大家不就想吃个新鲜的嘛。」，大哥侃侃而谈，「不过没关系，明儿我把我儿子女儿都薅起来送，大过年的，不能给顾客添堵不是。」

「大哥，您这态度，活该你发财啊！」，就冲他这做派，我也得恭维几句。

「哈哈！谢谢你啊小伙子，我还要去送下一单，就不多聊了啊。回头来我店里，给你打折。新年快乐，再见哈！」

「新年快乐！再见！」

大哥撂下几句话，拔腿就走，看来是真的很忙。

我把东西拎进厨房，给我妈发了个消息。哼，你答应的老吴，菜就你自己洗吧。我现在可是这次一级行动的阶段性负责人，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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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个，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新闻，也不知道小孙是从哪翻出来的瓜子。

吕布已经躺在荣荣身边了，她磕两颗瓜子，摸它一次，它那呼噜，打得跟拖拉机一样。

这小叛徒，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张哥，刚新闻里说广寒宫种植基地的花草盲盒有货了，这东西卖可好了，咱要不要也买一个呀，送给小王哥哥。」

这都啥呀，荣荣这丫头就是喜欢盲盒这种没啥性价比的玩意儿。

「买呗，看能开出个啥。好歹是月亮上种出来的，还是不一般的。」

「啊？咱们真的已经能飞上月亮啦？」，小王好像是刚反应过来，惊讶地问我。

「小王哥哥！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呀，咱们在月球的基地，都已经建好很多年啦！」，荣荣大声地提着意见。

「不好意思，荣荣同志。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小王诚恳地跟荣荣道歉，「这才一百年，咱们就可以去到以前只有神仙才能去的地方了。」

「小王同志。」，我对他笑笑，「这些都是咱们劳动人民的努力成果。」

他点点头，「张哥这话对着呢，但是才一百年，咱就过上了这种比神仙还强的日子。我要跟我们连的同志们说这，没人能信。」

「这是人民的力量。」，小孙忍不住也参与进了讨论，「毛主席不是常说么，要相信人民的力量。」

「张哥，盲盒我下完单了，现在限购，我只能买一个，地址我填这儿了哈。」，荣荣这丫头，下手还挺快啊。

「行。」，我点点头。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点子，既然谈到了月球基地，干脆给小王播一下这方面的新闻呗。

说干就干，智能助手，干活的时候又到啦。

「咪咪，播一些航空航天相关的新闻吧。」

「好的，小一，请稍等。」

我转向小王，「来，再见识见识人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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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第三艘地月飞船，『青鸟三号』成功入轨，这是世界第一艘搭载可变比冲磁等离子体火箭发动机的航天器，它的性能，比搭载了老式霍尔发动机的『青鸟二号』有近十倍的提升……」

「啥？说的是啥？飞船，然后呢？」，小王懵了。

不止是他，我也有点懵，什么等离子？比冲什么磁？可变啥？

小孙在一旁忍不住了，咬着牙喷我，「让你平时多看看局里的资料，你就不。现在来业务了，懵了吧？」

我嘿嘿直乐，不接话，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小孙无奈，摇摇头，慢慢和小王解释。

「咪咪，先暂停一下。小王同志，咱地球是个球，月球也是个球，你明白的吧？」

「嗯嗯。」，小王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们老连长给我们说过，当时都没几个人相信。」

「好，地球和月球，隔得非常远。比方说我是地球，你是月球，那咱俩的距离，你在沙发上，我得在咱们之前下车的地方，那么远。」

小王继续点头，没说话，眼里都是好奇。

「再打个比方，咱们如果要把东西从地球送到月球上去，路程其实可以分三段。」

「第一段，上山，就是咱扛着东西爬山，这个时候，得劲儿大。」

「第二段呢，你就当是水路，到山顶之后，接下来就下水，不怎么费劲，但是路远。」，说到这，他转头先把我喷了一顿，「别问山顶为啥是水，把问题给我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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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知道我马上准备问这个问题？

喵了个咪的，既然被抢占了先机，那我不问呗。我抿着嘴，挑衅地看着他。

「第三段呢，就是从水里爬起来，下山，这个简单。」

「所以呢，其实咱们上山和过水，最好是用不同的方式吧？比方说，上山，那我人扛，过水呢，那我就坐船。」

小王慢慢的点头，仿佛听懂了。

「咱们的地月飞船呢，就相当于水路里的小船。它啊，只负责把东西从水路的这头运到那头。」

「咱们搬东西上山，现在就是用火箭，跟特大号的子弹差不多，主打一个劲儿大。东西搬到水边之后，就先放在水边的码头上。码头呢，咱们现在叫做近地空间站。」

「然后咱们的地月飞船，从码头找货物运。这个飞船啊，他劲儿不大，但是呢，它不用休息，能一直跑。他不仅能跑这条水路，还能跑其他的水路。」

小王的神情已经有点呆滞了，但是他还在继续努力地理解中。

「那下山呢？」，我继续催促小孙。

「下山啊，咱们现在其实比较简单，就是直接把东西瞄准了，丢下去。」

「啊？」，这下我也懵了，这么直接的吗？

「张哥，是这样的。因为咱们的地月飞船爆发力其实不大，很难从月球上起飞，所以它们运送物资基本上都是空投的。」

我去？荣荣居然都这么了解？可不能让这小丫头给比下去了，回头得好好学习学习业务。

「而且啊，咱们青鸟号一般会绕飞月球几圈，月球基地的同志也会把采集到的氦三打包好，给青鸟号发射上去。之前还用不着，现在青鸟三号是核聚变，应该能直接用上啦，方便的很。」

荣荣讲完之后，我转过头问小王：「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得不多。」，他笑逐颜开，「但是听着可让人开心了。我要是去跟连长、班长说，他们得羡慕死我。」

「哈哈，那要不咱继续看后面的？」

「嗯，好啊好啊。」

小孙还想再解释几句，被我摆摆手，阻止了。

差不多就行了，再往下，暂时没太大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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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继续播报。

「我国首颗月球资源卫星，『青女一号』，在月球轨道上，为大家送来新春的祝福。」

咪咪很贴心的附上了这个祝福的视频。一颗带着两扇「翅膀」的小方盒子，在它的表面，弹出一面旗子，上面写的是：「祝祖国人民龙年快乐！」。

嘿，还真挺有意思的，我和小孙都看乐了。他们居然还舍得这么玩。

播报还在继续：「『青女一号』已经在月球轨道上运行了近五年，为我国的月球资源勘探，和世界人民的资源开拓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青女不惧寒，看遍婵娟。在此，感谢『青女一号』的祝福，我们也祝『青女一号』能为全人类，做出更多的贡献。」

这值得鼓个掌，我和小孙、荣荣、小王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咪咪，把『广寒宫』的祝福视频也播一下呗。」，刚好说到这个话题上，我琢磨着干脆再播个老基地的视频看看好了。

「好的，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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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首座月球基地『广寒宫』，在三十八万公里之外，为大家送来新年祝福……」

视频缓缓展开。

开屏是在室内，背景是熟悉的白墙，墙上还贴着一副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标语：「仰望星空，立足脚下」。

几位看着就像是科学工作者的同志站在白墙前，他们之中，年长的已经白发苍苍，年轻的看着和小王差不多大。

他们几人共同拉住一个红底黄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祝全体华人龙年安康，阖家团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有些兴致缺缺，这每年的形式都差不多呀，估计一会儿就该结束了。

不知道是啥原因，今年居然还有后续。镜头一转，来到了基地的大门口。

嗯，怎么说呢，现在的这个大门口吧，跟许多年前，基地还在建的时候，没啥区别。

简简单单的两根蓝色立柱，左边印着白色的「追求卓越品质」，右边则是「创造无限可能」。在两根立柱上方，横架着一根门梁，上面是「广寒宫」三个不算大的大字。

立柱之间，是四扇小铁门，每个铁门上各自贴了一个蓝底的白色宋体字，从左到右连起来念，就是「安全生产」。

在立柱的左边，还有一个蓝白相间的小传达室，不过在镜头里只露出来一半。

门口，零零落落地站着几位穿白色宇航服的同志，一起捏着一个横幅。横幅上书：「祝祖国繁荣昌盛，祝人民安居乐业。」

他们的站位还怪讲究的，小铁门上的字，一个都没挡住。

啊这……是不是还不如不拍呢？

我看向小王，他倒是看得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镜头忽然拉起，变为俯拍。

随着镜头的升高，整个基地的全貌也逐渐展示了出来。

从上往下看，基地呈五角星造型，而它的顶部，涂成了红色。所以，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在月球上的一颗红色五角星。

它坐落在一座环形山边的平原上，周围是绵延的山峦，在一片灰白之中，极其耀眼。

嚯，这个镜头帅！我承认，刚才似乎有被电到。

「啊！五角星？」

小王直接站了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是的。」，我也站起来，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俗话说得好，人民的新中国，人民的广寒宫嘛。」

「好呀。」，他逐渐安静下来，「好……」

---

「小王哥哥，咱们再看点其他的新闻呗？」

荣荣忽然提议，紧接着，我就看到了她给我发过来的消息：「张哥，付姐说不能让小王哥哥太过激动，咱换些别的看看吧？」

「行！」，不等小王开口，我迅速敲定了下一个方向，「那要不咱接下来就继续看个电影，『地雷战』吧，这个啊，跟『地道战』还挺像的。」

小王点点头，「我都行，看你们安排。」

「咪咪，放一下『地雷战』」。

「好的，小一，请稍后。」

这部电影看完之后，基本上就差不多能吃完饭了。吃完饭，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就可以睡了，今天大家都挺熬的，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乐滋滋地计划着。

没有工作任务的压力，几个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看着电影，不时聊上几句。

外头日渐西斜，偶有微风吹过，带着门口的小树轻轻摆动。

树叶的影子，投在客厅里、沙发边，或是谁的身上，有时亦不停地跳跃，一如冬日里起舞的精灵。

厨房里，开始不停地飘出香气，攻击着大家的味蕾，拯救了不少的瓜子。

哇哦，多么美好，多么正常的午后。

<二十七>

今天的晚饭有六个菜，我妈觉得四个人只做四个菜太过于小家子气，这大过年的。所以她就着冰箱里已有的食材，另外又腾出两个菜来，一个蒜台青菜，一个紫菜蛋花汤。

我把菜端上桌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等待了，一个个规矩得很，乖宝宝似的。

「小王，来，吃饭。」，我把米饭递给小王，「你俩，自己盛去，又不是第一次蹭饭，自觉点。」

「谢谢张哥。」，小王单手接过碗去，另一只手在身边不停摆动，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东西。

「你找啥呢？」，我站起身，准备给他帮帮忙。

然后我就看到了，躺在他身边的吕布。

你这叛徒！

下午黏荣荣，晚上黏小王是吧，对于我这个正牌大哥，是一眼也不瞅是吧？

忍无可忍了啊同志们，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探出身子，对着这只小叛徒，使出了我的高级猫咪召唤术。

「吕布~来~过来~」

它甩了一下尾巴，头都没抬。

「吕~小布，来，看看我~」

尾巴都不动了。

---

这时，荣荣打完饭回来了。她刚在小王边上坐下，对我爱答不理的叛徒小猫咪就贴了上去。

靠了！什么玩意儿！不看你了！

我坐回座位上，开始大口干饭。

好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了，别说，还怪好吃的。

我们三个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免得吃太快，小王吃不到啥。不过他还是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我们的饭都还剩大半呢，他就把饭给吃完了。

嗯，把饭给吃完了，是字面意思，他面前的菜就动了两口。

我怒了，「小王同志，多吃菜！你光吃饭干啥呢！」

「张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这，白米饭太香了，我光顾着吃米饭了。呵呵。」

「行，我再给你盛一碗，这一碗，你起码得吃下去半碗排骨，要不然我们就按住你，往你嘴里塞。」

「嘿嘿，谢谢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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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之后，我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连个指头都不想动弹。饭前做的饭后规划，早就被我抛到脑后，束之高阁。

连一向最喜欢蹦跶的荣荣，此时也瘫在沙发上，和小王一起，在撸着吕小布。

瞅它那一脸陶醉的模样，这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我别过脑袋，不再看它。

小孙非常没有形象地坐在阳台上，一边拍肚皮，一边吼，「吃撑了……撑了……撑死了……」

懒得理他毫无目的的哀嚎，我眼皮逐渐沉重，几近睡着。

迷迷糊糊之中，我妈的视频打过来，把我给惊醒了。

实在是不想动弹，我把视频机器人随便向上一甩，管它拍得到啥，随缘吧。

「儿子哎，晚饭怎么样，还合大家口味不？」

对于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会说话，会动弹这种事，小王已经习惯了，十分淡定。

「妈，你看看，我们都吃瘫在这儿了，你说咋样。」

她嘿嘿一笑，甚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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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这是小孙，这是荣荣，之前都来过。这位是咱们的小王同志，挺难得过来一趟的。」，我有气无力地抬起手，给大家介绍起来，「小王同志，这是我妈妈，晚饭就是她做的。」

「阿姨好~」，荣荣笑眯眯地挥挥手。

小孙依旧毫无形象，拍着肚子，手随便摆弄了几下，「阿姨好，您这，我吃太撑了，打不动招呼了，见谅见谅……」

我妈笑得更开心了，这家伙，讨中老年妇女欢心倒是挺有一套啊。

「阿姨好！」，小王总算不像之前那么怯生生了，招呼打得落落大方，「我叫王千山，您喊我小王就行。您手艺真的太好了，我们几个，吃得都停不下来。」

「哈哈哈……」，我妈笑得毫无形象，「小王啊，能吃就好。你这大老远来一趟多不容易，多吃点哈，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也不是太难。」，他挠挠头，憨笑，「睡一觉就过来了。就是后面几天要麻烦阿姨和大家了，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你咋现在就客气上了呢。听你阿姨的，把这就当自己家，该吃吃该喝喝，想干啥就干啥哈。小一要是敢拦着你，你跟我说，看我不打断他腿。」

？？？我的亲娘咧，你这未免也太热情了点吧，你儿子的命，那也是命啊。

「没有没有，张哥对我，可好着哩。」

「行，你就安心呆着，别客气哈。小一，跟你说个事儿。」

---

嗯，又有我啥事？我看着她，点点头，示意我在听。

「那啥，你明天早饭和中饭带他们外头吃点呗。我这边吧，大家要去冲浪，早就定好了，这也改不了。」，她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年夜饭我来，我都计划好了，菜也买好了，老板明天中午送过来。」

喵了个咪的，你们冲浪，我加班。加班……三倍工资……游戏仓……我的思维又不自觉地开始飘了。

「哎呀许姨，多大点事儿啊。」，小孙听到我们的对话之后，跟喝醉似地嚷嚷着，「您就甭管了，我们四个，有手有脚的，难道能把自己给饿死呀？再说了，我们也不能顿顿都等着你给我们做呀。你是出去旅游的，又不是去做长工的是不是。」

「小孙啊，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你在这看着他们，阿姨也放心。过完年，我给大家多做几顿，补偿补偿。」，嘿，我妈借坡下驴倒是挺快的。

那明天吃点啥？我用追求真理的眼神看着小孙。

他被我盯得有些虚，眼睛四处乱飘。然后，还真让他找着一块挡箭牌。

「许姨，我们明天就让小王来展示下厨艺，他之前啊，在炊事班呆过呢！」

「呦！」，我妈眼睛一亮，「那跟你们吴局挺像啊，都是复合型人才。这样我就放心啦，小王，怎么样，对这个任务有信心吗？」

小王腼腆一笑，「我没问题，只要大家不嫌弃我浪费食材就行。」

「不嫌弃！」，小孙又开始大舌头了，「你把东西烧成炭我都吃。」

「嘿，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记着呢！」，我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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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视频后，大家都没那么困了，荣荣提议一起出去遛个弯，消消食。

我们于是组队溜达出了小区，在小区的河边，看钓鱼。

小区北边的河，大约十来米宽，河边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垂钓平台。

夏天的晚上，这边基本上能坐满钓鱼的老哥，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人就非常稀少了，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坚守岗位的。

河边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个指示碑，上面标注了当前位置和一些提示信息。小王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努力地辨认这些字。

「水，这个字是念水吧，张哥？」

「嗯，对，后面的呢？」

「后面的不认识了……」，他嘿嘿直笑。

「水边危险。」，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这个啊，就是让大家别随便玩水。」

他点点头，认真且开心，「也就只有现在，大家都认识字，咱在这里写字才有用了。」

「嗯。」，看着他开心，我也很高兴，「咱现在，基本上没有不识字的。」

「可不嘛，娃一生下来，就起码得念个十几年书，到二十来岁才能出来混，能不识字嘛。」

哈哈，小孙这怨气够深的啊，我之前听说他不爱念书，看来是真的啊。

「十几年？光念书？每个人都得念？」

「啊，要不然呢，不念书，让这些小屁孩干啥去？」，小孙一脸理所当然。

「咱现在生活条件真好。」，小王一脸认真，「光念书就能念到二十岁。」

嘿，你这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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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十年，咱是义务教育，就是每个娃都得上，不收钱。后面再上大学、研究生啥的，才需要交点学费。」

这也不是啥重要情报，说就说了，反正都聊到这了。

「不收钱？咱有这么多教书先生？」，小王同志的眼睛，目前跟小砂糖橘差不多大。

「我骗你干啥。」，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收钱这事儿，应该差不多四十年了。在这之前，也收钱，但是都往少了收。咱新中国成立后，就一直在做这个事儿，让大家都有书念。」

我卡住了，教师数量是多少来着？这业务还是不够精通啊，遂用眼神向荣荣求助。

「小王哥哥，咱的教书先生，有一千多万人呢。」，我就知道，这丫头靠谱。

「……」，小王张张嘴，没有说话。

我决定再刺激他一下，「同样是四十年前，咱们种地，也不用交税了。」

「就是种地呀，不收皇粮、田赋了。」，小孙接着补充。

小王还是没有说话，我觉得他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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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着河继续逛，迎面过来一位戴着鸭舌帽的大哥，左手提着鱼竿，右手拎着一个红色的半大水桶，从我们右侧匆匆走过。

「刚才那位大哥，是钓完鱼回家了吗？」，待大哥走远后，沉寂了一会儿的小王终于开始跟我们找话题了。

「嗐，啥呀，人那肯定是刚来，找位置呢。」，我还没说话，小孙就接上了话茬。

「啊？这怎么看得出来啊？」，荣荣迷惑。

「你看他桶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肯定是刚来啊。」，小孙说得理所当然。

「那万一是没钓到呢，就不能回去吗？」，小王还是心存疑惑。

「你这……一时间很难跟你说清楚，回头再和你解释吧。」，小孙果断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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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王点点头，趁着大家都在话头上，又续起刚才的话题，「张哥，你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啥呀，这玩意儿咱们到处都能查，全是各种资料啊。」

「可我认识的字不多……」

「这有啥，我教你不就完了？」

「嗯！」，小王欣喜地点点头，钻过去和荣荣汇报这个好消息，「荣荣同志，张哥说教我识字哎。」

看着他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和荣荣那眯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我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爹不是教书先生吗？他咋不认识字咧？

我低着头思索了几秒钟，没想出啥不对。算了！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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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就明天的一个关键的问题在团队内发起探讨。

「明天早饭和午饭，小王你给我们做啥呀？」

他笑容停滞，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报菜名。

「我会做小米软饭，窝窝头，玉米南瓜稠饭……油渣炒萝卜……肉炖萝卜……葱炖豆腐……」

看着他掰着手指在那数，我有些牙疼。

「我就会这些了，你们想吃啥？」

先下手为强，我决定单刀直入，直接点菜。

「这样吧，明天早上煮白米粥，白米粥会煮的吧？跟小米粥区别不大。」

他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信心。

「那早上就白米粥了，家里还有几包榨菜、黄瓜、笋丝啥的，咱就对付一下了。」

「明儿中午，咱就白米饭，然后你来个肉炖萝卜和葱炖豆腐怎么样？」

「没问题。」，他「嘿」地一声咧嘴笑开，答应得斩钉截铁。

「行，那就这么定了，如果俩菜不够，荣荣你再想个呗？反正我们下午就可以吃年夜饭了，饿不着肚子。」

「好的呀。」，小丫头乖巧点头，「小王哥哥，你才来几天，就开始给我们做饭了，你不会觉得我们招待不周吧？」

「说啥呢！」，小王拍拍肚皮，「我让你们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这好几天，不帮点忙我这心里头才过意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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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圈完毕后，我们晃荡回家，荣荣带着小王去厨房熟悉设备，我则开始下预约单，预约明天的里脊肉、豆腐和萝卜。

只有小孙，这个闲人，蹲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我瞄了一眼，呵，流浪地球的预告片。

「再过两天就能看到了，你现在急个啥？」，我下完了单，闲着也是闲着，拌他两句，找找乐子。

「不懂了吧？我这是找细节，先酝酿酝酿。」

「那你咋不把前几部再看一遍嘞？」

「好想法！张二你真是个神人！」，他眼睛瞬间冒出了绿光，「快给我播一下，我重温重温。」

「我不，我不爱看科幻片！」

「一顿火锅！」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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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找到了小破球的第一部，这画质，的确符合二十多年前的水准，够老。

小孙开始津津有味地研究这部他看过无数遍的老片子，我在他旁边呆着。荣荣他俩还在厨房里，闲的没事，我继续找他打岔。

「你说，按老吴的说法，咱要不要试探试探他呢？」，我朝厨房那边努努嘴。

「你试探个鸡毛啊，咋，把核聚变反应装置图纸给他看？」

「能不能好好聊天！我又不是高级村民，哪来的这图纸！」

「切……没点脑子。」，他斜了我一眼，「你打听打听他咋参军的，再问几个战友的名字，让老吴拿名字查一查，那情况不就大差不差了嘛。」

哎？说得有点道理，回头问问。

小孙说完后，就专注于电影了，我拍他几下，都没再理我。

我干脆也瞄几眼荧幕，不得不说，虽然是个老电影，却还挺大气磅礴。

不过也是，带着球跑路，不管咋样，都小气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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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孙哥！我们熟悉好啦，明天就等着小王哥哥的行军餐吧！」

荣荣一阵风似地，带着小王跑到了我们身边。

「行啊！回头我也能出去吹牛，我是吃过八路军行军餐的人了！」

我这一句话，把荣荣和小王逗得同时开怀大笑。

「张哥，你们看啥呢？」

「小王同志，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咱们带着地球去流浪的电影，第一部，现在小孙同志在温习呢。你俩也一起看呗。」

「好的呀。」，荣荣拉着小王在沙发上坐下，「小王哥哥，这部电影很好看，是咱们科幻电影的开山鼻祖呢。」

电影的确精彩，扣人心弦，连我这个不看科幻电影的，看完后都直呼过瘾。有好多镜头，更是让咱们的小王同志，惊喜连连，心满意足。

第一部看完后，看了看时间，我们大家一致决定，熄灯睡觉。

小孙本想继续看第二部的，可惜他只有一票，于是闷闷地钻到北边卧室去了。嗯，他嫌沙发太窄，容易掉下去，没跟我换。

我带着小王完成洗脸、洗脚的睡前准备工作后，把他送到南边卧室。在亲眼看着他把被子拉上之后，我才满意地回到了客厅的高级软卧，走之前把卧室门开到最大，以便于有情况可以及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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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厅睡觉有点不好的就是，吕布这叛徒经常把我弄醒。

要么是在我身上踩来踩去把我踩醒，要么是蹲我脑袋边呼噜噜把我呼醒，要么是叫声哀怨，整得跟饿了几天肚子似地把我吵醒。

喵了个咪的，打又打不着，骂又听不懂，随它去吧。

不过每次被吵醒后，我都会趁着这个机会，溜到南卧门口，打探打探小王的状态。毕竟人家第一天上门做客，要是不习惯那得及早处理。

前两次情况比较正常，安安稳稳，岁月静好。

三点多，第三次再探的时候，被子掀着，床上没人，把我给吓一咯噔。还好我转头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人影，要不然非得让咪咪把灯全打开，把小孙荣荣都给拍醒找人不可。

「咋了，小王同志，咋不睡呢？是睡不习惯吗？」

我轻轻地敲敲门，打开了廊灯，走进房间，准备跟他聊两句。

「没，张哥，床舒服的很。」，他低着头，声音很轻，「我做梦，梦到家里人了。」

啊，这情况，我只能尽力安慰安慰，「参了军，的确就由不得自己啦。不过没事，反正没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以后再找机会去看看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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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他抬起头，「见不着了，回去也见不着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猜测，再结合那个年代的情况，也就有限的那么几种可能。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

「我爹、我娘、我姐、我妹，他们……都让鬼子，给害了。」，他眼睛有些微红，「我想见他们，也只能在梦里了。」

我在床边坐下，拍拍他肩膀，「咱现在参了军，就狠狠地打鬼子，给他们报仇！」

「报了，还不够。我打死了三个鬼子，但是身上的仇越来越多，有连长的，班长的，宋哥的，还有……」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我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捏住他的两个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向我。

「小王同志，你是党的战士。」，我声音很大，「其他的不要想太多，听党的，听毛主席的，不斗则已，斗则必胜。保持斗志，直到把敌人全部消灭干净。」

「嗯。」，他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本来我是想打听一下他连长和班长的名字的，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下，明显不太合适。

而且，聊了这些以后， 我也闷得有些难受，仿佛心里有团火，不知道该怎么烧出来。

把他继续安顿回床上之后，我也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吕小布蹲在我被子边上，眼神警惕地看着我，这次我没有驱赶，伸出手抱着它。

它开始呼噜，我也开始迷糊，在寒冷的冬夜，有这一份静谧的安稳，真好。

<二十八>

「张三！大年三十还赖床啊？！太阳晒屁股啦！」

靠！小孙这厮，喊人也不会好好喊，非得用那破锣嗓子在我耳边大叫。

我起来之后，耳朵里还有些嗡嗡的。

「张哥！早饭好啦！盲盒也送到啦！吃完早饭咱们拆盲盒！」，荣荣兴奋地跟只蜜蜂似的，嗡嗡嗡地端菜、盛粥。

嗯，来尝尝咱们小王同志做的行军粥吧！

不过吧，粥这玩意儿，就米和水，往电饭锅里一搁就完事了，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果然，小王熬的粥，除了稀了一些以外，其他都没毛病。

「小王同志，你这粥，熬得挺好的啊。」，哈哈，大年三十，对咱们自己的同志，还是得以鼓励为主。

「是吗？嘿嘿……那你们多喝点啊，张哥。」，小王眉开眼笑，一口喝下去半碗粥。

「哎哎，你也别光吃饭啊，吃菜啊。」，小孙拍拍小王，指指桌子上还满满的小菜盘子。

「嗯嗯，我吃着呢，孙哥。」，小王捡了一片黄瓜，嚼了几口，然后把剩下半碗粥一口气消灭了。

行吧，咱要的就是速度。小王起身去盛粥，我们三个也都闭上嘴巴，默默地加快了干饭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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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约版的早餐过后，荣荣带着小王同志去洗碗，我把小孙拉到北卧同步信息。

「有个情况跟你说一声，昨天晚上的。」

「咦，张二，大晚上你还能打探到情报？做贼去了？」

「滚滚滚。听不听？」

「听听听，说吧，说完我也有情况同步你。」

「呦？你也去做贼了？」

「欠扁吧你？」，他笑着作势要抬腿踢我，被我轻轻一闪躲过。

「小王，他家里有五口人，除了爸妈和小妹之外，还有一个姐姐。」

「……嗯，然后呢？」

「他全家，除了他，都让鬼子给祸害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仇还没报完吧？」

「还没。」，我也叹了一口气，「弄死三个，但是又背上了几个战友的。这仇，大着呢。」

「行吧，我这的消息跟你同步一下。」，他的兴致不太高，也不跟我拌嘴了，「老吴拿着小王提供的战友名字，查到了所属部队。这个部队，有荣誉称号，具体哪级的称号他没跟我说。」

「他咋拿到的名字，我都还没问啊？」，我不解。

「荣荣聊的。」

「行吧，那现在这个情况，你跟老吴也同步一下呗。」

「嗯。」，他点点头，闷得很。

我俩也没有了继续唠下去的心情，干脆回到客厅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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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捧着昨天买到的盲盒，放到客厅的小茶几上。

「张哥，孙哥，咱们和小王哥哥一起拆这个来自月亮的盲盒吧！」

这个盒子还挺大，是个边长大致半米左右的立方体，外头包着一些花里胡哨的贴纸，上面印了一些花啊草啊什么的。

「这么大一盒子，里头能有啥呀？月亮上的土吗？」，我打起精神，尽量活跃活跃气氛。

「张哥，这里头就是咱们广寒基地种的花呀，有好几种呢。你看这外头的纸，都是这些花的实拍图片。」，荣荣一边拆盒子，一边和我解释。

「那他花的根上，带土不？」

「你在想屁吃，月壤多贵你不知道啊？这个盲盒才几块钱。」，小孙听不下去，喷了我一顿。

「张哥，你要真想要月壤的话，可以找小夏姐姐呀。她弟弟就在基地里工作，应该还是知道购买渠道的。」，荣荣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提了不提了，拆盒子吧。」

我打断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安静地看着荣荣拆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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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啊？！咋是根草啊？……」

荣荣一脸忧郁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根超大支狗尾巴草，我和小孙则是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哈哈哈……」，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安慰荣荣，「荣荣啊，这狗尾巴草它也开花的，虽然不明显，但是人家也是花的啦。」

她哭丧着脸，闷闷不乐，「我和小王哥哥说好，给他送朵月亮上种的花，结果来了根草。」

小王在一旁乐呵呵，不以为意，「没事，荣荣同志，花不花的没啥。这草我还更喜欢嘞，你瞧它长得多精神。」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根草，发现想从盲盒获取月壤的梦想是破灭了，人家这草，根本就不带根。

我又瞄了眼盒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啥漏网之鱼。

漏网的倒是有，但不是鱼，是个小卡片。我把它捡起来，递给荣荣。

「人还给个小卡片呢，你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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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草放下，接过卡片，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念起来。

「我们以广寒宫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没有特意收集狗尾草的种子。」

这句话念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从地球上采集的，都是各类名花的种子，主旨就是好种，和贵。毕竟，基地现在可用的土壤还是太少了，要创造价值，我们必须从生命力和经济性两方面去考虑。狗尾草，它只有生命力，毫无经济性，根本不可能进到我们的大名单里。」

「但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是，狗尾草的生命力，在月球上，也远超其他花类作物。」

「自从基地里长出第一株狗尾草起，它的族群，就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屈不挠，持之以恒，逐渐占领了我们的小半江山。」

「埋首于垄沟之间，扬眉于田埂之上，在没有花的地方，茁壮生长。广寒宫里，不分春秋，亦无冬夏，不论花谢花开，它们都能保持勃勃生机，欣欣向荣。」

「在远离家乡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一如正在向着星辰大海进军的我们。」

「因此，我们特地将它加入了盲盒。愿你，不论在何地，不论在何处，都能落地生根，蓬勃向上。」

「如果您对此盲盒内容不满意，可以和我们联系，免费为您更换。」

念完之后，荣荣抬起头，看着我们。

「不换了，不换了，这草挺好的，我很喜欢。」，小王捡起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转了几圈，笑容满面。

「这背面还有字儿呢。」，荣荣把卡片反过来，居然又发现了惊喜，「是两句诗哎？」

咦，这不是你这丫头最喜欢的内容吗？

「念念呗，这不是你的爱好嘛~」，我催她。

「久不闻家声，终成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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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写这草的？」，结合正反面的文字，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应该是的。」，荣荣点点头，「可能还不止吧……」

「嘿……」，小王乐了，「这根草是公的？咋认的？」

「啊？」，我和荣荣都有点懵，看着他。

「不是大丈夫嘛？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说这草是公的吗？」，他一脸耿直。

好像有道理啊，我点点头，不过这狗尾巴草也能分公母了？

「哎呀，小王哥哥。」，荣荣急得跺脚，「这里的『大丈夫』不是指男的啦，它应该是用来形容境界、层次的。」

哈？这还有其他说法呢？

「来，你来说说，我们把舞台让给你，你来。」，我给她比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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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之前千树姐姐和我说过，我还记下来了，我找找。」

荣荣比划了好一阵，应该是找到了资料，开始和我们「讲解」起来。

「《道德经》里有说：『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也就是说做人要实事求是、诚实厚道，不虚伪、不虚荣、不浮华。到了这个境界，才能称得上是大丈夫。所以说，这里的『大丈夫』，其实是个境界，老子认为的做人的高境界。」

「喔……」，我似懂非懂。

「就是做人要厚道呗……」，小王看着像是懂了，小孙没说话，没咋参与我们的聊天。

「还有哦，《涅槃经》里也说过：『善男子，一切男女，若具四法，则名丈夫，何等为四？一、近善知识；二、能听法；三、思维义；四、如说修行。若男若女，具是四法，则名为丈夫。何以故？身虽丈夫，形同畜生。』」

我默默闭嘴，你整这玩意儿出来，我是真听不明白。

「也就是说，爱知识、会学习、能上进、有恒心，才是达到了大丈夫这个境界。所以说，那两句诗里的『大丈夫』，是用来形容一个高境界的。」

「那我们当中，小王同志，可以称得上是大丈夫啦！」，我一拍小王肩膀，差点把他给吓一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顶天立地大丈夫！」

我再一指小孙，「孙长右同志，默默戍边，为国负伤，也称得上是大丈夫！」

「去去去……」，小孙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

我再一指荣荣和我，「咱俩，啥都不是，还得努力，向狗尾巴草学习，坚韧不拔！」

「哈哈哈……」，荣荣被我逗得直乐，「咱还得多向小王哥哥和孙哥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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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一阵后，荣荣又对着那两句诗犯起了文青的毛病。

「它为啥只有两句呢？好奇怪哦。」

「有没有可能，是打印机没墨了？」，我认真地和她探讨。

「张哥，我看起来像那么好骗的人吗？」，她白我一眼。

「不好骗，那你自己补呗，这年头，谁还不会写两句诗啦？你不还是啥文艺协会的嘛~」

「千树姐姐在里面，我觉得自己水平不太行，就没参加……」，她小声解释。

「嗐，你这个时候咋还谦虚上了，回去想两句呗，不就给补上了，多大点事儿啊。」

「行吧，我晚点想一想吧。对了，昨天咱不是说要带小王哥哥学开车吗，我把资料下好了。」

说着，她连上了荧幕，开始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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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孙哥，你们看啊，科目一全集、高效科目一、科目一精简题一百道，科目二小宝典，科目三……」

我和小孙，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丫头，昨天脑子睡坏了？

「你们看我干什么呀？挑一挑呀，我不知道哪些资料好。」

「荣荣。」

「嗯？」

「小王那边，没有科目一、科目二……」，我尽力小声地和她解释。

「没有考试，也没有驾照。」，小孙补刀。

「啊？……」，荣荣断开投影，有些郁闷。

哎哈？这丫头今天灰心得这么快？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你去找找双离合的教程，我再去租个模拟器，过两天小王同志就能上手啦。」

「喔！」，她恢复平静，乖巧点头。

<二十九>

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眼望去，人流如织。有成群结对的半大孩子们，也有在父母陪伴下的小娃娃。他们基本上都全副武装，带着护具，在外头用各种姿势折腾，叽叽喳喳，稀里哗啦，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尽管荣荣已经和小王特别提过烟花爆竹这个内容了，但是当外面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向外看去。眼神里，有一些警惕，还有一些，向往？

于是我提议大家出去溜达一圈。

他欣然同意，笑得跟外头的孩子似的。

出了门之后才发现，外头的人，比我们在家里看到的多多了。

「真热闹……」，小王的嘴就没合上，这人多把他给开心得。

我戳戳小孙，「搞几个炮仗呗，让我们也热闹热闹。」

「你大爷的，你找我，我上哪弄去？」，小孙你这家伙，住我家居然还瞪我。

「你问老吴呗，他门道多。」，我偷偷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看咱小王，那孩子眼神里全是羡慕和想玩啊，你就忍心让他只能看着别人玩吗？」

小孙转头看了看小王，回过头来，脸上全是纠结。

「你丫的天天给我出难题，我问问老吴看看。」

说罢，他走到一边，应该是去给老吴找事了。

---

小王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有些局促不安，「张哥，你们别麻烦了，我反正也不会玩，就别给我倒腾这些了吧。」

「嘿嘿。」，我一拍他肩膀，「我们也挺想玩的，刚好借你的名，去要点来。这个啊，叫巧立名目。」

「呵呵。」，他憨憨地笑起来，不反驳也不点破，把目光继续投向周围。

小孙打完了电话，慢悠悠的跟上来，脸上表情不悲不喜，宛如一根木头。

「咋？咱们孙总的小小诉求被老吴给严厉驳回了？」，我跟他打个趣。

「没有，很快就送到，我一会儿去取。」

「那你还板着个脸？你平时成个事不都能蹦起来吗？」

他还是面无表情，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一条他发过来的消息，「看到小王就想到他家人，想到他家人我就憋得慌。」

我拍拍他肩膀，没有说话。这是真安慰不来了，我自己也憋。

五分钟后，小孙提拉着两袋子的「玩具」过来了。

「给。」，他把东西递给我，脸还是跟块板似地，「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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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带着小王，在小区专门划拉出来的烟花爆竹区域，「砰砰砰」得可快乐。一会儿丢个砸炮，一会儿支个窜天猴，一会儿再点个蝴蝶炮，玩得蹦蹦跳跳，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小孙刚开始还拉着张脸，表示不参与这种幼稚的游戏。不过没过多久，他就蹦的比大号窜天猴还欢了。

我本想损他几句，后来想想，能让他少闷一会儿，也算是做好事了。

「张哥，你也来放几个呗，好好玩哦~」，荣荣又来邀请我了。

「行吧，我放不来炮仗，你给我个烟火棒，我玩玩这个就行。」

拿着烟火棒的我，小心谨慎地步入场内。这鞭炮可不长眼，身上的护具也不一定全都靠谱，还是要谨慎。就像老吴说的那样，多留一个心眼。

「张哥，你来啦！这炮仗，太好玩了。」，小王看到了我，甩出一个摔炮后跑过来和我打招呼。

「嘿嘿，好玩就好，你玩得开心点，别担心炮仗，绝对管够！」

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跟孩子一样，我的快乐也被迅速点燃，跟着他一起飚火箭弹，点小炮，在奔三的年纪，体验了一把少年时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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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反正把我给累得够呛。

我和荣荣、小孙三个渣渣坐在场边休息，小王还在里头「奋战」，没事蹦过来看我们几眼。

约莫半小时后，他终于也顶不住了，气喘吁吁地坐到我们边上休息。

「张哥、孙哥、荣荣同志，这炮仗真好玩。咱现在不缺火药了真好，我还从来没放过这么多的炮仗呢。」，他脸红红的，鼻子上沁出一层汗，精神抖擞。

「这才哪到哪啊，现在是白天，晚上的烟花才叫好看呢。」，得，小孙这家伙又吹上了。

「嗯，烟火棒在晚上是会好看。」，小王点点头，非常同意，毕竟他也点了好几根。

「好累呀，再玩一会儿，咱就回去休息做饭吧。」，荣荣看来是真累了，居然主动提议回去。

「好啊。」，小王欣然，看着人群，又新生感慨，「过年真的好热闹呀。」

「是的呀。」，荣荣点点头，「张哥这个小区，平时更热闹呢。现在好多人要么去旅游，要么回老家了，少了挺多人。」

「老家呀……」，小王笑容渐隐，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艾玛，我没和荣荣提小王家里的事儿，所以她也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事主要赖我。

现在好了，我们的小王同志，成功触发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剧情。这炮仗啊，看起来也要放不动了。

我看了看小孙，他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

行吧，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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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同志。」，我装作没看到他的叹气，依旧保持着兴奋状态，「想看看这个年代的老家不？」

「啊？」，这个问题稍稍地提起了他的一些兴趣，「咋看呀？来不及吧？吴局长和我说过，这里离我那儿有两千里路呢。」

「嗐，两千里算啥。」，我潇洒地一挥手，「多大点事儿啊，半天就到了。」

「张二。」，小孙戳我两下，「小王同志他没有身份证，我们买不了票。」

「让老吴去办！他得负责！」，好好的计划遇到了阻碍，我有些气急败坏，「他那么能，半天工夫，身份证就得到我们手上了。」

「张二。」，小孙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局里原则你忘了吗？老吴不会办这事的。」

喵了个咪的，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再说我张某人也不是在一条道上死磕到底的性格。此路不通另寻他路，待我思索一番。

「有了！嘿嘿。」，关键时刻，方显我小智慧星的本色，「这也好说，咱用旅游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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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老家，小王也不叹气了，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聚精会神。

「对哦！」，荣荣第一个反应过来，「张哥厉害！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个是可以，但是你咋知道租哪儿的呢？」，小孙思索了两秒，然后提出了执行层面的问题。

「也对，不过好解决。找个离小王家最近的点，租几个，快递送过去就完事了。」，小智慧星的加成还没消失，我瞬间想到了解决方案，「小王，你家地址是啥呀？报一下，我搜搜。」

「对呀，小王哥哥，把地址给我们吧。」，荣荣也跟着催小王，「咱们这个旅游机器人呀，你戴个眼镜，和手套啥的，就和你自己在那边没啥两样的。」

「地址……是啥？」，小王有些迟疑，「我只知道，老家村子，叫老树屯。」

「有村子名字就行，我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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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马就查起来，不过结果却让我很意外。

「无记录」

咋会这样呢？我查的姿势不太对？

我站起来，换个姿势再查了一次，让荣荣和小孙也各查了一次，还是无记录。

「要不，让老吴查查？」，我认真地提议。

「我估计老吴也查不到，村子很可能是改名，或者迁徙了。」

小孙否决了我的提议，并且提出了两种可能。不过他很细心，没有提那最后一种，也是最残酷的可能。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补充，就当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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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找不着，也好说。」，我今天的智慧大爆发，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小王，你村里有啥独有的东西不？就是光你们村有，其他村没的。我们用这个也能找找看。」

「嗯，我们村地主老郭家，门口摆着俩石狮子，这个成不？」，小王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我。

「呃，这个可能不太行，现在满大街都是石狮子。你想想，你们的山啊水啊有啥特别的不？」

「山啊？我们附近山上的树都被砍光了，这个能行不？」

「呃……」

正当我犯难的时候，荣荣站出来，另辟蹊径地提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小王哥哥，你们村叫老树屯，那是不是有很老很老的大树呀？」

咦？好方法！古树的保存率都还不错，并且辨识度也高。

我略带紧张地看着小王，拜托，一定要想起来，别跟吕布似的，你们村可一定要对得起这个名字呀。

「村口是有棵老树，听我婶子说得有好几百年了。可大，得三四个小伙子拉着手才能圈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小王给出了一个令我有些惊喜的答案。

「嘿！那就好办了。树的样貌可不容易变，我去把那附近的老树都扒拉出来。小王你看看，分辨分辨。」

我拉着小王就走。

「喂，还有这么多炮仗呢，不放了？」

「你俩玩呗……」

<三十>

客厅里，荧幕上投着我刚找到的中原地区附近的百年老树图片，跟指认嫌疑人似的，一张一张地跟小王过。

树的样子虽然百年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因为季节以及拍照角度的不同，总会产生一些模棱两可的地方。

我们采用了先进的多轮筛选法，疑似的都先放入待排查列表里，然后再一轮一轮地仔细排查。

经过三轮的筛选之后，我们成功地将目标缩小到两棵。

「小王同志，加油啊！」，我带着殷切的希望，努力地鼓舞他。

「不行，张哥，还有没有更近一些的照片啊，这几张，我真分不清楚。」，小王摇摇头。

为了尽可能地拍全老树，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远景，细节方面的确欠缺了一些。

接着，他又抛出一个关键的细节，「我和小丫，在那棵树上，刻过两个字，『小丫』。」

他思考片刻，似是在回忆，然后在荧幕上画出了两个字的形状。

和正常形状不同，他画的「小」字，更像是三个长短不一的竖着的木棍。

这种标识的确很独特了，我于是把这些照片又继续放大，四双眼睛盯着找。可惜放大后的照片比较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来。又或者是，照片里根本就没把刻过字的那一面拍进去。

---

「这样，反正就两棵了。我们租两组旅游机器人，快递过去。然后咱们连上机器人，靠近了看，切换着比，肯定能找出来对的那一棵。」

正当大家有些一筹莫展之际，我拍拍脑门，出了一个财大气粗的主意。

才租两组机器人而已，不就是钱嘛，我张某人何时在意过这些身外之物。

反正都是老吴报销。

「张哥，大气！」，荣荣一拍手，竖起了大拇指。

「张哥，这……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了。」，小王在边上搓着手，脸有些红，眼神里充满着期待与希望。

「哈哈！小王同志！咱们同志之间，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我握着他的双手，重重地摆了两下。

这件事，到现在，终于曙光初现，我也很开心。毕竟助人为乐，咱帮助人，不就是为了快乐嘛。特别帮助对象还是咱的先辈同志，这其中获得的快乐，简直是翻倍翻倍再翻倍。

「小王哥哥，时间也差不多了。咱去做午饭呗，刚好感谢一下咱张哥。」

我看了下时间，的确差不多要到饭点了，荣荣这丫头，就是这么的乖巧懂事。

「行，你们去吧。两棵老树的地址也查出来了，我把机器人一租，然后快递过去，估摸着明天就能到了。」

---

他俩在厨房里忙活上了，我发现小孙还呆在沙发上，看着一袋子炮仗，埋头闷着。

「咋了？又谁惹你了？大过年的，你咋还给忧郁上了？」

「鬼子惹我了。」

哎，这家伙就这脾气。我走过去，拍拍他。

「先别生那气了，一起帮小王，把他老家给找一找吧。」

「你不都弄好了吗？还要我干啥？」

「这不旅游机器人还没租呢嘛，我又不知道上哪去弄靠谱，这事，还得是你来啊。」

嘿嘿，给他找点他擅长的事，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属于合理分工，可不能算我偷懒。

「行吧，把地址给我。」

把这个活丢给他之后，终于有时间给老吴做汇报了，我麻溜地钻进了南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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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局，今天早上我们……」

「不用汇报早饭。」

「好的，我们早上放了两袋炮仗，还剩下一袋。」

「……」，他在那头叹了一口气，「还有吗？」

我有些奇怪，大过年的，你叹啥气呢？总不可能是我的问题吧？开玩笑，我汇报得这么仔细且专业，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可堪大用好吧？

收拢了发散的思绪，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和他叙述。

「小王同志的四位家人在鬼子手上没了，这个小孙和你说过吗？」

「说过的。」，他顿了一会儿，「还有吗？」

「我准备帮小王找他老家，现在已经锁定两个地址了，我们打算用两组旅游机器人去排查，人就不过去了。这个行动可以不，吴局？」

「好。」

「旅游机器人的费用咱能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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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安静如鸡。

老吴同志，大过年的，你不能这么扫兴吧？

「吴局？吴局？」

「我在呢，接着说。」

他略过了这个话题，我脸皮薄，也没好意思继续提下去。心里头琢磨着，不行过两天等发票拿到了再提，这生米煮成熟饭，老吴你总不能舔着个脸当没看到吧。

「呃，中午我们准备……」

「略过。」

「收到，其余没啥事了，吴局。」

他那边直接挂断了通话。喵了个咪的，这家伙，一提报销就跑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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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暗骂老吴，一边回到客厅。

小孙看起来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坐在沙发上，一边抖腿，一边跟我唠起来。

「张二啊，弄完了。我找的加急，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那敢情好，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能回老家看看，小王应该可开心了。」

「嘿，我也是这么琢磨的，要不然我废那么大劲干啥。」

「嗯。」，我点点头，「还是咱们长右同志靠谱！」

「这的报销你和老吴谈好了没？」，他拍拍腿，朝我看过来，「大年三十整这一出，价钱可不便宜啊。」

一提老吴，我就有点郁闷，「没有，一说这话题，他要么装死，要么蹿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我老脸一红，强行给自己挽尊，「他要是不报，这钱……我就自己出了！」

「哎呦？」，他收起笑声，仔细打量起我来，「你这貔貅，大过年的，吃错药了？还是刚才炮仗炸着脑袋了？」

「去去去……」，我回了他俩白眼。

「哈哈哈。」，他向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他要是不报，哥给你报了。」

「孙哥！」，我眼睛大亮，赶紧坐到他身边，「孙哥，您这可真是，义薄云天呐！大过年的，咱一言九鼎哈！」

他瞄我一眼，「你这两声『哥』喊得挺好听的，再来两声试试。」

「孙哥，孙哥~」，心腹大患已除，喊两声哥算啥，我能喊到你腻歪你信不。

果然，没喊两句，他就一脸嫌弃地把我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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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好了，吃饭啦！」

没过多久，荣荣端着菜，出来吆喝我们。

「荣荣呀，你小王哥哥做菜，你就给他打下手呀？」

看着套在围裙里的小丫头在那蹦来蹦去的，我决定打趣她两句。

「张哥，你要是做饭，我也给你打下手呀~」

她笑眯眯地回答，主打一个落落大方。

嘿，你这样接，倒是把我给弄得有点不会了。

「那我，后面……也做几顿？」，我小心试探。

「好的呀，我还没尝过张哥的手艺呢，一定好好给你打下手。」，她还是眯着眼睛，言笑晏晏。

吕布他二大爷的，绕来绕去，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算了，不能跟她计较。

我干脆去厨房去打饭，结果发现吕布这叛徒居然蹲在小王脚边，颇有一副狗腿子的风范。

一瞬间，我那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吕！小！布！」

许是听出了我声音中的杀气，吕布迅速起身，乖巧地在我脚边绕来绕去，不停地用身子蹭我。

他娘的，你还真是吕氏俊杰啊，我差点被它给气笑了。

「滚吧滚吧，吃粮去。」

我稍稍抬了下腿，它就「嗖」地一声，跑没影了。

嘿，这个时候这么通人性呐？平日里叫你，十次能有十一次爱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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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王和荣荣的努力下，桌上一共摆了四个菜，小葱炖豆腐、里脊肉炖萝卜、萝卜炖豆腐，以及一盘腌黄瓜。

小王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们，「孙哥，张哥，我就只会做这几样了，你们别嫌弃。」

「咋会呢，我昨天不是说过嘛，你做成炭我都能吃下去。更别说今天了，你瞧这些菜，有模有样的。」

小孙纯爷们，说一不二，出唾成钉，当即抄起筷子，夹起一块萝卜吞下去。

「咋样？」，小王面带期待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又小心地舀起一块豆腐尝了尝。

「唔……这味儿吧，非常健康，非常原生态，保留了食材固有的独特风味。」

行啊，你这家伙，都学会变着法子夸人了。

小王在座位上，听得喜上眉梢。

我也尝了几筷子，嗯，的确很原生态。萝卜是萝卜味儿的，豆腐也是豆腐味儿的，原汁原味，绿色健康。

其他三个菜还有大半的时候，腌黄瓜作为黑马，已经被瓜分殆尽。

小孙迅速去厨房端出一盘榨菜，还不忘跟小王解释。

「这个啊，早上没吃完，我们中午把它给消灭掉，免得坏了浪费。」

小王认真地点点头，「嗯，咱可不能浪费。」

我有些看不下去小孙的做法，偷偷给他碗里舀了几块萝卜和豆腐。

于是我的饭碗里，收获了更多的萝卜和豆腐。

在这一轮的竞赛下，榨菜没怎么伤筋动骨，其他三盘炖菜倒是连汤都没剩下。

小王的最后几口饭是就着一堆的榨菜和里脊对付完的，也算是一种新型的荤素搭配了。

<三十一>

饭后，我妈昨天定的年夜饭的原材料准时送过来了。

好家伙，整整一三轮车，还是昨天的老板。开门之后，热情得不得了，非要帮我把东西都送到厨房里不可，拦也拦不住。

我只好打了个眼色，让小孙带着他俩去卧室里呆上一阵子。

东西放完之后，又过了一阵子，小孙给我发来消息：「暂无异常，保持正常接触。你家窗户玻璃没问题吧？」

呵，这家伙，我这么谨慎的人，岂会在这些地方翻车？

「放心吧，五级防爆，一直开的防窥模式。」

收到我的回复之后，他们才回到客厅。

荣荣小心地跟小王解释：「小王哥哥，不好意思啊，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们得谨慎一些。」

「嘿，这才哪到哪啊，我习惯得很。」，他一脸的不以为意，甚至还颇有些找到了老节奏的熟稔感。

那倒也是，反扫荡、打游击，哪个不比现在刺激。今天这个，毛毛雨都算不上。

「张三，反正也没事，现在把第二部播一下呗，我球瘾犯了。」

好你个小孙，好一个球瘾。听说是看球二，小王和荣荣也没啥意见，反而都还有些兴趣，毕竟球一还算精彩。

行吧，咪咪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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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球二还是不错的，开场就大场面，特效不逊现在啊。

客厅开始渐渐地被厨房里传出来的炖肉香味包围着。这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香。要是再加点干冰起个雾，那效果，宛若仙境。

于是我们看完了一部伴着肉香的球二，这其中，应该还有八角、桂皮、花椒……

停！不能再想了，再想，口水都要下来了。

小王不时望向厨房，把食物和香料对于人类的吸引力，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完美阐释了「民以食为天」的正确性。

小孙和荣荣的表现，也不遑多让。

这可咋行，干巴巴地等年夜饭出锅吗？那也太残忍了。

算了，我还是带大家出去避避吧，这也太香了。就离谱，之前的年夜饭也没这么香过啊。

给我妈留了个言，告诉她我们出去浪一圈，饭差不多了喊我一声就行，没想到她居然秒回。

「行，你们去吧。你爸在处理那些原料呢，我在泡火星硅藻软泥，一会儿再去做菜。」

不愧是七星酒店啊，这玩意儿都能搞得到。

我感慨了一秒钟，然后麻溜地把他们三个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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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现在这外头人少了好多啊。」

和上午的热闹相比，小区里现在只能用安静来形容，路上都看不到啥人。偶尔能见的，也是行色匆匆，正往家里奔的天选打工人。看得出来，小王可能有些不太适应。

「小王哥哥，大家应该都已经回家在做或者在吃年夜饭啦，所以现在看不到啥人。等到晚上，人就多起来了。」

嗐，荣荣你这丫头，又提年夜饭干啥，搞得我都饿了。不行不行，我得把话题岔开。

「荣荣，小孙，你俩不回家过年，家里都没问题的吧？」

「呦，张组长，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们这些组员啦？当初报我们名字的时候咋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呔！兀那小孙，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会来阴阳怪气。

「我眨了眼睛的。」，我看向他俩，做无辜状。

果然，小孙的怒气值快速上升，荣荣则是开始捂着嘴偷笑。

「我思索了好久的。但是吧，这次行动，咱们科，只有你孙长右同志才能把握住场面，所以……」

「你他丫的，大过年给我拍马屁……」，小孙满腔怒气撒不出去，脸都憋红了，「算了算了，你都这么真心实意地拍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我没啥事，反正也经常不着家。」，他转向荣荣，「倒是荣丫头，可能被你坑了。」

「我也没事的，还得谢谢张哥呢。」，荣荣赶紧摆着手解释，「我跟家里说过，这次春节的加班费可多了，要好好挣钱。我爸妈都同意的，这几天我多给他们打几个视频就好了。」

哈，话题成功转移了。不过四个天南海北，跨度超越百年的年轻人，凑到一块过年，对我来说，也是挺新鲜的。

不过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于是偷偷给小孙发个信息问问。

「你说，咱要不要招待下周围那些同志啊。」

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聪慧的我，马上领悟到了答案，默默地把信息撤回、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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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无事，我干脆带着他们三个来到了小区外头，准备在外面逛一个大圈子再回，这样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

小区南边有条不算很宽的小河，沿河修建了一撮撮的河边公园。刚好带着他们从这边走走，看看绿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路再有的没的唠几段，惬意啊~

行在路上，小王一边看着河边的花草树木，一边转着脑袋望天。

我有些奇怪，「小王呀，你这是看啥呢？」

「嘿嘿……」，他转回脑袋看着我，脸上挂起了招牌式的羞涩笑容，「张哥，我想找找看月亮，看它还在不在咧。」

这把我给逗乐了，「现在这太阳这么大，应该找不着啊。放心吧，咱的基地都还在呢，怎么会去炸它。」

他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可惜的很，那么大一个月亮，怎么说炸就炸了。」

「哈哈。」，我没有去解释电影、科幻这些概念，非常干脆地把战火引到小孙身上，「说你呢，孙球迷，咋第二部就把月亮给炸了？崽卖爷田不心疼是吧？」

小孙抬起头，一脸蒙圈，「这关我什么事，第二部上映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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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不关你事了？」，我抓住这个空挡，乘胜追击，「还不是那些地球人不够努力，没把月亮开发出来。你说，要是第二部里，月亮上已经能种粮食种菜了，他们还会炸它吗？」

「应该……不会吧？」，他被我的一套连招给打得晕乎乎，眼神都茫然了，「要是能种地的话，不得带着跑路啊，更加不能炸了。」

「那可不，那可是咱仅存的家当，逃荒怎么能不带着家当呢。」，我继续下结论，小王和荣荣都不停点头，以示赞同。

「退一万步说，咱没把月亮发展好，这么一大片的荒地，要炸它，咱也得保证成功率啊是不是？」

小孙自从刚开始被我一闷棍敲昏之后，就没能清醒过来。现在我的思路再一跳脱，他就更迷糊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严肃点头。

「所以说嘛，你们球二里头，让五十岁以上的同志们去炸，我觉得就不合理。」

「为什么呀？」，捧哏荣荣上线了。

「首先，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优良传统。其次，他们年纪都那么大了，身体肯定不如年轻时候，万一啥手一抖脚一颤的。炸月亮哎，这么严肃的事情，咱们怎么能允许这些风险存在呢，是不是？」

他们三个疑惑地看着我，我没有停顿，马上接着输出。

「所以！我认为，执行任务的同志，需要在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这才是最保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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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和小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小孙同志，好像是有些回过神来了，眼睛瞬间瞪大。眼瞅着他骂我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抢在他前头，拍拍小王。

「小王，你说呢，你要在场，你觉得是不是应该你上？」

「炸掉真的太可惜了。」，他喃喃自语一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坚定，「那我要是在场，肯定得上。」

「荣荣，你呢？」

「月亮那么好看哎……」，荣荣一声轻叹，略带感伤，「我也得去，让它炸得漂亮点。」

「张二，你丫的在这驴我呢？！！」，小孙终于插上话，他带着狰狞的表情就朝我扑过来，双手成爪，准备掐我脖子。

「你先等等！」，我招架住他的进攻，丢给他一个灵魂提问，「要是你跟老吴在场，他让你留下，自己上去，你会不会把他敲晕，顶替他去？」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痛苦思索了三秒钟，「是得把他留下，他耳朵不太得劲，万一听岔，那就影响全人类了……」

我赞许地看着他，理由找得真好，孙同志！

「孙哥，你敲晕吴局，不怕他报复你吗？」，荣荣眯着眼问小孙。

「嘿，我都飞上去了，他又追不到我……」，小孙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再说了，哗啦一下，我就跟月亮混一块儿了，他上哪找我去？还报复，做梦吧他。」

「说不准你给他托梦的时候，他梦里揍你一顿。」

「张二同志，我提醒你，你这是搞封建迷信，要不得啊知不知道。」

嘿，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继续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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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王忽然提出的问题，让我们沉默了许久。

「你们说，咱们要是像孙哥一样，把吴局长打晕了混进去，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操作，是不是更耽误事啊？」

香蕉你个芝麻的，这个问题把我们另外三个人都给干闷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的确，要是不会就麻烦了。」，小孙挠挠头，有些苦恼，「耽误事那就是罪人了。」

「我觉得，我们平时是不是得多学一些。」，良久之后，荣荣小声地起头，不过她的想法，正与我不谋而合啊。

「是呀，把他们会的，都给学学，这样咱们才能在敲晕他们之后，不耽误事。」，我接着补充。

小孙、小王和荣荣，带着严肃的、思索的、认真的表情，纷纷点头，表示对这个观点的认可。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燃起了一股学习的热情？而且这波莫名产生的热情，居然还挺带感的？

<三十二>

河畔偶有微风吹过，各色梅花轻轻摆动，散出若隐若现的淡淡香味。

都这个点了，河边还是能看到几位在专注钓鱼的大哥们。

他们有的收获满满，甚至都哼起了小曲，对于河里的鱼类来说，那气焰是极其的嚣张。

有的则是严肃且认真，再一看他们的桶，就明白了。嗯，应该都是刚来，还在打基础呢。

还有位老哥，非常显眼，大冬天的顶着颗光头，套一件短袖，穿一条大裤衩子，翘着个二郎腿，脚上半搭着蓝色拖鞋，坐在一张和他那庞大身躯无法匹配的小折凳上。

嚯？我们这是瞬移到三亚了？

老哥太有个性了，以至于我们都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停下来才发现，这老哥何止是有个性，他简直全是特性。手臂上，黑乎乎的，全是汗毛，但是腿上却光洁白净，上下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身旁粉红色的桶里装着小半桶水，但是也只有水了，鱼是一条都没有。

我原以为他是刚来，但是没过一会儿我就明白原因了。

也没见鱼漂咋动，老哥就手一抬，把鱼竿提起来，在鱼钩位置果然挂着一条不大的鱼。

老哥牛啊！这观察力，这经验。不过他接下来的操作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他把鱼甩到跟前，小心地把它从鱼钩上脱下来，然后扔回了河里。

哈？老哥你这是嫌弃它太小吗？

没过一会儿，他又钓上来一条，然后又扔了回去。

我们站定的五分钟内，他扔了三次鱼。

难怪桶是空的呐！

---

「你们说，他丢的，会不会是同一条鱼呀？」，荣荣用很轻的声音，偷偷地问我们。

「这……离谱了吧？」，我摸摸下巴，感觉很疼，「他就不能给那条鱼一个痛快吗？」

小孙这个时候给我发了条信息，「自己人，走吧。」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我还是招呼着大家继续往前行进，不在此处停留。

小王不停地回头看，大概是被这新颖的钓鱼方式吸引了？

路边不远处就有几条休闲长椅，我略一考虑，干脆把他们几个都带到了长椅处，坐下休息。

一来呢，是走挺远了，该歇歇脚；二来呢，难得小王有兴趣，让他多瞅瞅；三来呢，我得问问小孙啥情况。

「孙啊，咱这同志，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啊？」，我给小孙发信息，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我最大的疑惑点。

「那家伙就这脾气，再说了，他当个显眼包不是挺好？其他人就更安全了啊。」

嘿，你别说，这家伙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

「这大哥，和我老班长好像啊……」，小王忽然轻轻地冒出一句话，我看向他，他没有回头，继续看着那边，「咱们，真的有来世吗？」

小孙张嘴想说些啥，我朝他摆摆手，做了个安静手势。小王现在的这种精神状态，得迂回着带他绕出来，小孙说话太直来直去了，容易适得其反。

「小王同志啊。」，我用一种尽量轻松的、略带玩笑的语气和他聊，「来不来世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如果咱真的会下去，那在下面，咱见了谁都得喊同志。」

「啊？」，他转过头来，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地，他就反应过来了，「某某同志，我申请转世成为啥啥，望批准。哈哈哈……」

哈，看我这节奏带得多成功，他甚至都有心思开玩笑了。

「小王同志，经组织研究，你继续留在抗战队伍里的作用比较大。因此驳回你的转世申请，你的组织关系重新挂靠到队伍中。」，我顺着他的思路，把话题继续下去。

「哈哈！」，他开怀大笑，刚才弥漫着的一些愁绪被一扫而空，「张哥，你这么说，倒让我期待得很。」

「那也说不准，万一下去得早，还得先把革命给干起来。」，小孙这家伙，丝毫不懂迂回，以他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笔直思维，插入了一个「玩笑」。

我脸有点臭，大过年的，这可咋圆回来啊。

「哈哈哈哈！……」，很出乎我的意料，小王笑得更大声了，「孙哥，你这样说的话，我更期待了！」

啊哈？我和荣荣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是疑惑。

这？我俩毕竟没扛过枪，和他俩在有些事的思维上，还是有些区别的？

又听他俩聊了几句，至此，我已经完全确定了，是的，是有些区别。

因为现在，是小王在安慰小孙，「孙哥，你也别灰心嘛。这个，中国的让我们给打下来了，万一还有一些其他地方，还没打干净的呢？这不就得靠你们啦？」

我和荣荣：？？？

行吧这会儿你俩频率相同，你俩聊去吧，我俩就不参加了。

---

老吴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他俩正蹲在地上，对着小孙搜到的「地图」，在那研究「进军路线」。

我虽然也挺想参与的，但是总不能让荣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吧，这影响也太不好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坐着看他俩发挥，偶尔发表一下意见，然后被小孙打发回来。

呵，两个幼稚的家伙。

「荣荣，咱过会儿就先回去吧。老吴给小王的过年战袍就快到了，里头还有付姐打的毛衣。」，眼看他俩沉浸在行军布阵里无法自拔，我只好先和荣荣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行啊张哥，我们也出来挺久了。还不知道吴局给小王哥哥买了啥样的衣服呢，他身上现在这套还怪顺眼的。」

「我也不知道啊，那愚者千虑还偶有一得呢，谁知道他在挑衣服的时候，脑瓜子里在想啥。」

现在他俩在地上乒乒乓乓地打的正热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打断他俩。

算了，等个契机吧。

我和荣荣于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两员大将驰骋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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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拿~下！」，随着小孙的一声怪叫，他俩的这轮推演暂时告一段落。

我抓住这个难得的契机点，小心介入，「打这么久，应该累了吧。暂停一下战斗，咱们往回走吧，老吴给小王买的新春战袍就快到了。」

小孙眼睛一亮，和小王一起站起身来，然后搂着他，语气十分亲热，「走，战友，咱去看看你的新制服。」

小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战斗中回过神来，有些机械地被小孙推着走。

这家伙……我摇摇头，和荣荣一起，跟在他俩后面。

「哎？张二，你过来带路啊，躲在后面干啥？我们又不认识路。」，小孙回头看着我，嘴里振振有词。

「那你还溜那么快？」，我回了他一句，走上前去，顺便跟小王搭个话，「小王同志，你们的作战进度如何啦？」

「去去去！」，小孙这家伙又跳了出来，「军事机密，别瞎打听，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小王没说话，看着我，呵呵直乐。

切，这家伙。

我把荣荣喊到前面来，跟她一路唠嗑。他俩就在后边跟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聊完之后，小孙还会用警惕的眼神瞪着我，真想喷他一句：入戏太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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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家的时候，送货机器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三分钟，再过两分钟就得超时了。

荣荣拆开包裹，把衣服凑到小王跟前比划了一阵。我看着这次老吴的选品，嗯，怎么说呢，有些，一言难尽……

上衣是红色的加绒夹克，裤子是深蓝色的休闲裤，鞋子则是暗红色的保暖皮鞋，外加一条鲜红色的棉质围巾。

这一身的老干部风格，能活生生地把小王的年纪从二十一直线提升到三十一。相比之下，就连付姐织的那件红绿相间的毛衣都显得异常的有活力。

小孙沉吟许久，拍拍小王的肩膀，给出了他的评价，「够喜庆。」

我也上前拍了两下，「大过年的，红红火火的，挺好。」

荣荣又比了几次，眯起眼睛，「嗯……精神！」

小王眉开眼笑，回头就拉着小孙去继续进行他们的「大业」了。

我则是拉着荣荣，到厨房看年夜饭的进度，毕竟算是提前回来了，如果还得等一段时间的话，我不如把大家再拉出去练练。

不过进去一看，进度倒还挺好，三层的保温柜，已经放满了两层，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啦。

我顺带探头瞅瞅，看看都做了些啥。

不看不知道，一看……嗯，诚意十足，我心甚慰。

卤牛大骨、红烧蹄膀、酱牛肉、清蒸鲈鱼、白灼虾、小酥肉、糖醋里脊、水煮肉片……

靠！不能再看下去了，越看越饿。

荣荣还在那探头探脑，试图打量，我一把把她给一起薅了出来。

看不得，看不得，这可看不得。实在是太香了，谁能经得住这考验啊。

喵了个咪的，我长这么大，年夜饭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硬菜啊，看来我妈是真下血本了。

我轻轻把厨房门合上，再深呼吸了几次，发现空气里的香味至少没有出去前那么离谱了。

客厅里，小孙和小王正趴在地上，认真研究战术。吕小布蹲在他俩中间，认真地看着他俩，脑袋随着他俩手指的比划，转来转去。偶尔还会试图用肉爪去扒拉手指，接着就会被小王按住，揉搓几下之后放开。

可把它给惬意的！

此情此景，我觉着，也没有必要把人再拉出去溜一圈了。

我跟荣荣，干脆站到他俩后头，观看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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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着他俩攻下三个据点之后，收到了我妈的消息，「差不多了，回吧。」

「我们已经到家了。」

「行，那再五分钟就好。」

嘿嘿，总算能吃上了，眼看着他俩把目光对准了下个据点，我赶紧阻止：「饭马上就好了，咱先休息一下呗。」

「行。」，他俩答应得倒是痛快的很，但眼神还是停留在沙盘投影上，恋恋不舍。

算了，喊肯定是喊不动了，我干脆拉着荣荣，去厨房端菜。另辟蹊径，用肉香勾你们馋虫！

我俩把保温柜里的八个硬菜端上来之后，餐桌已经摆的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剩下也就是俩菜了，十全十美嘛。

这几个菜的香味成功地吸引了小孙和小王的注意力，小孙比较直接，拉着小王就坐到了桌子前，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我捶了他一拳，「起来，拿饮料去。」

---

把橙汁分好之后，我妈又来一条消息，「大功告成，可以吃了。」

钻进厨房一看，嘿，果然是十个菜。

剩下的两个，是四喜丸子，和红糖八宝饭。

唔……似乎，没有素菜？

不对，水煮肉片里还有几堆豆芽，荤素齐活了，没问题！

大家都落座之后，我端起橙汁，来了段简短的年夜饭开场词。

「感谢各位同志，光临寒舍。特别是小王同志，让这儿，简直是蓬荜生辉。菜呢也不是很多，大家将就着吃，不要嫌弃哈……」

小王端着杯子，喜气洋洋，「感谢张哥，感谢许姨。这菜可太多了，我都担心吃不完。」

「小王哥哥。」，荣荣眯着眼睛笑着，「吃不完没关系，咱们明年再吃。」

小孙找小王碰了下杯子，「别担心，没事儿，留给明年。明年啊，咱一定红红火火的！」

嘿，你这家伙，杯子碰这么早，抢我风头呢？我端着杯子，找大家都碰了一圈，大喊一声：「过年好！」

「过年好！」

放下杯子之后，我们四人，拿起筷子，迅速行动，以横扫千军之势，向桌上的十个据点发起猛烈的进攻。

我本想给我妈那边开个视频，给她看看实况的。后来想了下，小王毕竟在这，还是尽量低调为好。不过我还是让咪咪拍了个不长的视频，把小王的影像给加了密，晚点再给她发过去好了。

<三十三>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八宝饭、四喜丸子、清蒸鲈鱼、卤牛大骨、水煮肉片被全歼，剩余的五个菜，均已不成建制。

此等战绩，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我方的战损，也比较严重。四个人又瘫在了椅子上，根本无力再起身。我本来还想收拾一下，摸了摸肚皮，放弃了这个打算。

小孙艰难地从衣服里掏出三个红包，给我们一人甩了一个。

我去？你这都准备了？

看到我惊讶的眼神，小孙同志斜着眼瞥我，一脸的春风得意。

小王看着手里的红包，舔舔他那油光发亮的嘴，喜出望外，「嘿，我还能收到红包咧。谢谢孙哥！」

「哇哦……」，荣荣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感谢孙哥！」

「小意思！」，小孙一挥手，那得意的模样，都快上天了。

我决定跳开这一幕，强行开启下一段。

「咪咪，把春晚节目打开呗……」

嘿，我开电视给大家看，让你得意去，哼。

---

春晚的确还没开始，毕竟才五点多，不过春晚的特别节目倒是一直在播。

在了解过春晚的内容之后，小王看得特别认真。眼睛瞪得大大的，时不时还笑上两声。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起身开始整理餐桌，他们几个也想要来帮忙，都被我打发了。有啥好帮的，菜一端，盘子往一体机里一丢，它自己洗就完事了。

忙完之后，荣荣和小孙各自找了个房间，给家里发视频，我则带着小王坐回了沙发上。

他还是看得很认真，我么，则是饱腹之后的正常困倦，瘫在沙发上就开始迷糊。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他俩打完电话，坐到了我边上。然后再乍一回神，春晚都已经开始了。

我强打精神看了开头几个节目，后面就又开始打盹。

没办法，从小到大，只要让我对着电视，我就能迅速睡着，数学作业都没这么好的效果。前两天的小破球，我能看满全场，全靠剧情和特效。

晚会类型的电视节目，催眠效果尤其好。有歌舞，也有语言类节目，还有许多背景音乐十分优美的其他节目，对我来说，十分的安神定志。

这不，迷迷糊糊，眼睛一闭一睁，播着小品；再一闭一睁，嘿，快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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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用睡了，外头的烟花放得越来越热烈。具体热烈到什么程度呢？小王同志脸色发紧，神态里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张哥，这外头声音咋这么大呢，是不是有啥不对劲？」

「啊？」，我大梦方醒，还没反应过来，「这马上十二点，烟花都放起来了。不过今年这声音是大哦，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近边偷偷放。」

他脸色有些发白，「张哥，咱们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这有啥好看的？」，我一脸疑惑。

「张二，荣荣，咱们一起去外头看看吧。」，小孙起身站起来，拍了拍小王同志，「别担心，这是咱们自己在放烟花，可不是敌人打过来了。」

喔……我说小王同志咋这副模样，可以理解，要是把我换做他，估计都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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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溜出了家门，在门口的小广场上「赏花」。

嗯，的确算赏花，现在的烟花，做得比花还漂亮。时近午夜，星朗天高，带着点点光辉的黑色夜幕为烟花的绽放提供了完美的背景。

破坏这幅画卷和谐的，是小区里零零落落散着的高楼，总是能把天幕下的烟花挡掉一部分。

小王的脸色还是不算太好，我心中一动，提了个想法，「烟花都是定点放的，咱要不到燃放点去看看？」

话音刚落，小王便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觉得行。」，小孙点点头，「不过咱咋过去？走过去？」

「不太行……」，我摸着脑袋思考，走过去的话有点慢了，「这样，我爸有个买菜的三轮车，我骑着带上小王，你俩找俩自行车，如何？」

「成。」，小孙答应下来，很是果断，荣荣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那等我一下，我去取三轮。」，心动不如行动，给他们丢下一句话后，我迅速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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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这个小三轮，车斗有两平米左右，动力也比较环保，是化学能转换为机械能之后，再经由齿轮吸收能量、链环传导能量，来实现车辆的行驶。

对，就是脚蹬。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车斗里能坐下三人，我却让他俩找自行车的原因：我带不动那么多人。

小王看到我单手握把的帅气姿势后，眼神里都是惊喜。

「来。」，我拍拍车斗，「小王同志，上车！」

不想，他居然扭捏上了。

「张哥，要不，你教教我咋骑的，我带你呗……」

「别扯淡，赶紧上来。」，我霸气外露，「后面有你骑的时候，先省省力气吧。」

「嘿嘿……」，他干笑两声，爬了上来。

还好还好，他这体重，我还蹬得动。

慢悠悠晃到小区门口之后，小孙和荣荣的自行车也到位了。我们几个一合计，向着南边，现在最热闹的燃放点那边行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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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俩弯，过一座小桥，就到了南边的燃放点。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广场，广场的中间位置，被透明隔离板围着，里面就是烟花的摆放点了。

这个位置和周边建筑的距离都很大，因此这个燃放点的等级也比较高，可以放一些比较大型的烟花。

燃放点有个门可供出入，门口站着几个负责安保和检查的同志，他们也真够辛苦的，得一直在这边值班到元宵节之后。

门口除了这几位同志之外，还停着一辆消防车，消防队的同志们也是一样，随时待命。

在这个大燃放点之外，广场上的其他位置，还用一米来高的蓝色隔离杆隔离出了三个微型燃放点，里头可以燃放手持烟花。

广场上，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好多人，看得出来，应该都是附近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过来近距离观赏烟花的。

距离广场最近的两栋商业楼的外立面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十一点五十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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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好车，挑了一个人比较少的位置，这里离燃放点大概十来米远，观看效果应该还算可以。

「好热闹呀……」，小王只来得及感慨一句，就被一阵烟花给打断了。

「轰！」，第一发烟花上天之后，扩成一个球形，然后二次开放，又碎成了更多的五颜六色的小球，然后是第三次绽放，宛若繁星。

人群之中，惊叹声络绎不绝。

没隔多久，第二发烟花也亮相了，这个相对比较简单，只有二响。不过比较有创意，第二响居然散成了无数只红色的飞鸟，相当夺目。

「哇哦……」，荣荣双手抱着脸颊，眼里净是闪亮的光芒。

第三发紧随而上，这个更简单，只有一响，但是造型也更加独特。夜空中仿佛突然长出一棵绿色的树，这棵树还持续了十来秒的时间。

小王嘴巴张得老大，呆住了，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现在这烟花，这么卷的吗？

绿树消失后，荣荣低下头，喃喃自语，「莺红柳绿争春晓……」

行吧，这丫头又开始文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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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观看烟花，效果的确很赞，不仅视觉效果赞，听觉效果也赞，我们几个现在说话都得大声喊叫。

马上就到零点了，商业楼那边的时间开始以倒计时的形式展示。五十九、五十八……

进入最后一分钟，整个燃放点平静下来，不再有新的烟花升空，似乎大家都是在等待零点的到来。

这难得的安静时刻啊……

我戳戳小王，「怎么样，好看不？」

「好看！」，他声音有点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哈哈。」，我笑了两声，平衡一下耳内外的压力差，免得难受，「现在不担心了吧？」

他羞涩地笑了两下，还没说话，我就听到了小孙的大嗓门。

「去去去，大过年的，别欺负我们小王。」，他一把搂过小王，「咱等烟花，不理他。」

嘿，你这家伙，现在已经亲热成这模样了？

荣荣在边上咯咯直笑，我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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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三、二、一！」

随着时间的临近，人群也开始异口同声地喊出倒计时。

当零点到来之时，我们几个只来得及相互喊了一声「新年好」，其余的声音，就都被淹没在准时绽放的烟花里了。

那声响，真的是振聋发聩，嗯，就是字面意思。

我之前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过如此多的烟花，一时间竟然有些目不暇接。

五光十色，千姿百态，或气贯长虹，或摇曳生姿。

商业楼前的全息屏居然投出了两条龙的景象，伴着此起彼伏的烟花，时作飞龙在天，时作神龙戏水，让人眼花缭乱。

我抬起来的脑袋，就没放下去过。

这一阵烟花秀，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看得我脖子酸爽极了。

好不容易等烟花渐渐零散下来，我低下头，揉揉脖子。转头发现小孙和荣荣要么在扭脖子，要么在按肩膀，只有小王同志，还仰个脑袋，继续看着。

嘿，颈椎真好！

广场上的人群隐隐有散开的趋势，毕竟最密集的烟花已经过去，该回家休息了。

小孙扯了我一下，「走，咱去那边放几根？」

「啥？」，我很惊讶，「放啥？你把早上的烟花带过来了？」

他点点头，摸出一个袋子，一展开，正是早上没有放完的小烟花。

哎呀，这家伙，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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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兴冲冲地跑到了边上的一个小型燃放点，小孙拿出一把烟花，分到我们手里。

早上玩炮仗的时候，小王已经很开心了，待到点起手里的烟花棒，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咧得像是能一口吞一个小烤饼。

「好漂亮啊……」，他盯着手里的烟花，举起手，左右摇摆起来。

我们见状，也开始摇。不同的是，荣荣和小王一样，是左右轻摇，我跟小孙则是瞎晃，一会儿画圈，一会儿画符。

从旁边经过的人群，一直没有停歇。他们大多成群结队，路过我们的时候，有的会挥挥手，有的还会问候几声「新年好」。

刚开始还是我们几个回着「新年好」，几次之后，小王同志也渐渐地融入，也开始一起喊着回复他们。

在这儿，我们又玩了十几分钟，把小孙带过来的烟花都霍霍得差不多了。那感觉，何止十分良好，简直是酣畅淋漓。

人群大概散去了一半左右，剩下的应该是在等待十二点半，春晚结束之后的那一波烟花。

我们四人商量了一下，这一波玩得很尽兴，就不继续等待，先慢慢往回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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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还是我骑车带着小王，但是实在拗不过他那渴望的眼神和执着的请求，我干脆下车，教他怎么骑这个小三轮。

荣荣和小孙乐不可支，他俩干脆把自行车给还了，和我一起，三个人在路边为小王的骑行技能锻炼群策群力。

「张二，你在后面推，我帮小王把着把，荣荣，你去另一边。」

小孙真会给我找活，不过我不跟他计较，来到车后边就开始当人肉发动机。

小王刚开始有一些不适应，扭来扭去的，有好几次还差点翻车。

不过没过多久，也就百来米的距离，他就差不多掌握要领了。蹬着这个小三轮，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直行转弯，骚包得很。

「张哥，你上来呗，我带你！」

他热情地邀请我。

「荣荣先上，先试试。」

这丫头刚开始还不好意思，经不住小王的再三邀请，有些忸怩地坐上了车。

「小王哥哥，我不轻的，你要是觉得不好骑，赶紧跟我说呀……」

「没事，我力气多。」，小王蹬得飞快，那速度，相比我刚才，简直是风驰电掣，「你看，还能再来一个，要不你们都上来吧。」

小孙闻言，毫不客气，助跑两步就跳了上去。

小王看着我，我摆摆手拒绝。

「不了不了，我到前面去给你带路。」

我赶紧跑到前面去，这大晚上的，可不敢太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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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小孙又从兜里掏出两棵烟花棒，一棵递给荣荣，一棵自己拿着。

这把我给吓了一跳。

「孙啊，你想干啥？前面可没燃放点，点一次两百啊……」

「张二，没见识了吧，这是无污染的环保型号，可以放，不罚款。」

他头也没抬，语气很是欠揍。

「张哥，这个的确是环保型的，只要不是室内，都可以放。」

哎呀？还能这样？

「那大家咋不买呢，这么好的东西。」

「贵。」，小孙还是没抬头。

「张哥。」，荣荣眯着眼睛，笑着跟我解释，「只有手持烟花棒才有这种型号，其他的都还没有呢。」

呦呵，这些科技进步，可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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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红绿灯，前面就是来时经过的那座小桥。

四周各处，烟花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似乎要把夜幕都点亮。估摸着， 晚会应该快结束了。

小王把车停在路边，等他俩把烟花棒点起来。我没等他们，专心往前走。

等我走到小桥中间的时候，回头一看，他们居然已经被我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

荣荣和小孙一左一右地坐在车斗上，各自甩着环保的烟花棒，用那不算太亮的光芒，划出鬼斧神工的形状。

小王把脚蹬踩成了风火轮，大笑着向我冲来。

他们身后，是满天的烟花。

<三十四>

「醒醒，醒醒，张十一，起床了！大年初一，别赖床！」

新春的第一个美梦正做到关键时刻，就被小孙这家伙无情地打断了。

我睁开眼，刚想散发一下起床气，却发现他们三个都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沙发边，只好悻悻作罢。

小孙穿着老吴送的新战袍，活脱脱一个年轻的老干部形象。荣荣和小孙也换上了新衣服，一个笑语盈盈，另一个呢，嗯，帅气程度对我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咋了嘛，才几点钟啊，起这么早干啥？」，我还是有些小情绪的。

「旅游机器人到站了，赶紧的。」，小孙指指客厅里的四个箱子，「就等你了，快点儿。」

我瞬间清醒，不愧是加了钱的啊，这速度，靠谱！

三下五除二搞定起床事项之后，我进入厨房，准备早点。

嗯，今天我是光荣的厨师，承包了一天的饭菜。谁让我在到家之后，要多嘴吹牛呢，嗐。

「今天早饭吃葱花馒头，不太辣和普通辣，你们都要哪种？」

早饭我打算就用昨天我妈做的葱花馒头对付过去，至于接下来的两餐，再说吧。

一阵嘈杂之后，统计完毕，三份辣的，一份不太辣的，特供给小孙这个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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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热完之后，他们三个也把客厅里的四个箱子拆得差不多了。

四套机器人远程操控工具，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头盔、手套、足板，可以算得上是中高配，这方面小孙的确从不吝啬。

「吃饭，吃饭，先吃饭。」

我把馒头端上餐桌，招呼他们三个。小孙迅速入座，荣荣则是还在那边跟小王介绍着这套工具，在我连催好几声之后，他俩才恋恋不舍地过来。

「咋？饭都顾不上吃啦？」

面对我的打趣，他俩都只是羞涩地笑笑，没有说话。

坐下之后不久，荣荣这丫头忽然灵光一闪，「小王哥哥，咱们拿着馒头去那边吃吧，边吃我跟你边说呗。」

嚯，这兴趣值，这么高呢？

小王闻言点点头，他俩抄起馒头，把沙发最外边的两个位置占据了之后，开始边吃边聊。

吕氏叛徒蹲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享受着小王的抚摸。

我有些无奈，看了眼小孙。

然后他也拿着馒头溜了过去，坐到荣荣身边，大口干饭。

行吧，大年初一，大家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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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速度很快，我把盘子收拾完的时候，小王都已经带上全套设备，在那比划了。

嘿，这悟性和动手能力，我现在对教会他开车这事，充满信心。

不浪费时间，我麻溜地调整好设备，迅速上线。这是今天的第一要务，可不能耽误了。

我试试手感，晃悠了一阵，发现小王操控的那个机器人已经在进行前进、后退和转弯的操作了。

小孙订的这批机器人型号还挺新的，既有避震悬架，也有全天候全自动障碍跨越系统，给小王的上手增添了极多的便利。

「嘿！张哥，你也来啦？」

小王看到我，很是热情地打招呼。

耳机里同时传出了他的声音，比他真实的声音多了一丢丢的延迟，上千公里，这延迟其实还好。

不过这双重声音毕竟会让人有些不舒服，和他打过招呼后，我赶紧把模式调整成原地组团。呼，清净了。

「这是在几号点啊？」，我问小孙，这家伙，外观还调整成了早上的这一身，真骚包。

「一号。」，嗯，不仅骚包，他还在装酷。

「咋样了，小王，能走了不？咱抓紧时间呗。」

「能哩，我刚走得可顺溜了。」，他露齿一笑，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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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的投放点，距离一号的老树还有大概一公里多的距离，以机器人的速度，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我们走的是村道，大概五米多宽，四个人并排走是肯定不行了。因此，我跟小孙在前面带路，小王和荣荣跟在后边。

「张哥，你这里的衣服咋跟你身上穿的不一样咧？这是啥原因啊？」

毕竟来了这么多天，对于一些超出理解的地方，小王也能做到理性对待，冷静询问了。

「小王同志，这是虚拟形象，是你头盔里的人工智能模拟出来的。我把形象设置改一改，你看看我变成啥。」

我把虚拟形象调整为关闭状态，小王的声音马上又响了起来，语气里尽是兴奋。

「嘿！张哥，你咋变成了一个圆桶？！」

「是吧？灰扑扑的，上面窄，下面宽，两边还有两节棍子。」

「嗯！嗯！是的！」

「这就是咱这个机器人的真面目啦。咋样，憨厚不？」

「呵呵……」，他憨笑两声，「这挺好看的呀，为啥还要开那啥形象啊？」

「小王哥哥。」，荣荣参与进了讨论，「这机器人长得都差不多，要是不开虚拟形象的话，你分不出谁是谁呀。」

「也对哦。」，他恍然大悟，「那你们看我这，是啥样子啊？」

「你的信息需要保密，所以给你设置的是默认形象。你等一下，我调给你看看。」

荣荣速度很快，我刚回头，她就已经变成了跟小王一样的默认形象。嗯，两个浓眉大眼的小青年，可喜庆。

「嘿嘿，挺好看的。」，荣荣这个形象选得不错，把小王同志给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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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已经出现了那棵古树，我们安静下来，没有继续再唠嗑。

小王的呼吸声有些重，能理解，近乡情怯。

在专注赶路的模式下，距离缩减得非常快，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古树跟前。

想要凑近去看是不太可能了，古树根部，围着一圈不高的水泥护栏，并且明确标注：「围栏内不得进入」。

围栏外，留着一些零散的鞭炮残渣，边上还有几条长凳，应该是村民们平时纳凉侃大山所用。

不过现在是年初一大早上，周围空旷一片，悄然无声。

荣荣在教小王放大和缩小画面的操作，不能贴近古树，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这个方法了。

缩放的操作不难，就是两个手势而已，所以小王掌握得很快。在此之后，我们迅速投入了古树印痕的鉴定工作。

为了防止看漏或者看走眼，我们采取的是每个人各绕一圈的饱和式鉴定。四个人，各站一个方向，同时沿着顺时针方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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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顶着发花的双眼回到了起始点。

虽然大家付出了很多劳动，但是客观物质的存在并不受精神因素的影响。我们这大年初一的头一炮，没有打响。

「张哥，要不咱不找了吧？这也怪费劲的。」

小王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落。

我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咱的小王同志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么没韧性的人啊。大概还是因为关心则乱，当断不断吧。

「小王，咱去第二棵树看看吧，好歹付过钱的，不看就太浪费了。」，我小声劝他，「如果第二棵树也没有，咱今天就去干别的吧。」

我留了个尾巴，没有把话说死，毕竟在我心里，这事很重要。

「好，我听你的，张哥。」

说服他之后，我们马上切到了第二个点的四台机器人。

这是第二轮，大家都相当轻车熟路，导入配置，设置完目标之后，我们随即出发。

这棵树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我们也没有心情再看路边的林林总总，因此都设置成快速行进模式。

十及分钟之后，我们到达了目标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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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树周围，也有水泥护栏。不同的是，它倒没有立牌子说不准进入。

我想了想，还是放弃贴身，采取了和第一棵树一样的远观模式。谁知道是不是指示牌掉了呢，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为妙。

在到达之后，小王的心情并没有好很多，有些无精打采，只是在强打精神配合着我们。

不过五分钟后，这一情况得到了彻底扭转。

无他，我发现了那两个特殊的字符：「小丫」。

这个标记，刻在大约一米高处，其中的「小」字，就像是三个长短不一的木棍。

标记的颜色很淡，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一般情况下还真挺难发现。我也是灵机一动，开了识物模式后，智能助理提示我「纹路异常」才找到的。

不过细看的话，它跟小王画的还是有些区别。这里「小」字的边上两竖，上窄下宽，而小王画的，则是上宽下窄。

「小王，小王，快来，看看是不是这俩字！」

我有些吃不准，迅速呼叫小王。

他在我的后方，闻言马上加足马力往前跑，然后成功摔到了地上。

还好这机器人够全面，两个胳膊自动往下一撑，一发力就重新站立起来。

「高级啊！」，我眼睛都亮了。

没两步，他就到了，我把大致位置共享给他，然后安静等待他的鉴定结果。

小孙和荣荣也很快赶到，围在我俩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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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样？是不是那俩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眼看着小王那边还没有结论，我不禁有些着急。

「张哥，我……能不能进去看一下？」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有些「过分」的请求。

「行，没问题！」，我咬咬牙，后面是罚款还是批评，我都认了。

不过这半米高的围墙，该咋进去好像是个问题。

「孙总，咋进去啊？」，愣了一会儿，我向小孙求助。

「来，你站左边，我站右边。」，小孙向右移动两步，「小王你提起手来，我们给你抬进去。」

哈？还能这么操作？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我还是乖乖的站到一边，跟着一起抬小王。

嗯，也不算是抬，三个机器人的手臂互相一对接，之后就是「托举模式已启动」「托举已完成」的电子提示音，让我感觉自己就是瓶酱油。

小王进去之后，在标记前又蹲了好久，期间还伸出手，小心地触碰几下。

唔，这型号机器人的手部触感模拟也还可以的，不知道能给他提供多少帮助。

这次我没有再催他，因为感觉在这个时候，他可能并不想被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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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总是很煎熬，特别是在翘首以盼的状态下。

小王回过头的时候，明明时间只过了三分多钟，给我的感觉，却仿佛已经有半个世纪。

「小王哥哥……」，荣荣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错，是我刻的。」，他慢慢环视左右，「现在这些屋子，这些路，都不认得了……」

「那字不是不太对嘛？」，我脱口而出。

但是我智慧的小脑瓜在半秒钟后就想到了答案，嗐，这小王同志还真是机灵。

小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仅如此，他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做其他动作，只是呆呆立在原地。

我愣了几秒之后，脱下头盔。

果然，小王手里拿着头盔，正看着窗户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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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是难得的好天气，气象局早在半个月前就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事实也的确如此。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上钻进来，斜斜地粘在小王的红色夹克、棉质围巾和黑色短发上。它们拍起的灰屑在光路中不停飞舞，像极了生命最初的样子。

阳光，也在改变很多东西。

小王在我眼中和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朦朦胧胧的，就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我不太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又或许是因为平行宇宙的理论。

但是这一切，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阳光正在消融他和我之间隔着的薄膜，他的身影，在一点点地变得清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能用肉眼看到这层隔膜正在慢慢地融化、消失。

没有什么平行宇宙，我也不想去管各类理论。此时此刻，在我眼里，他就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百年前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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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和小孙也摘下了头盔，坐在一旁。我们三个对视一眼，大家都没有出声。

小王呆坐好几分钟之后，才回过头来。

「张哥，孙哥，荣荣同志，我……」，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以至于一时语塞。

「嗐，啥也别说了。」，我一拍大腿，「都是同志，不用不好意思。咱都理解的。」

「嗯。」，他面露感激，随后小心地提了个请求，「张哥，我想出去走走，行不？」

「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月亮上走走呢。走，咱出门溜一圈去！」

我三下五除二摘完身上的机器人外设，走到他面前，一把搂住他。

「走，出门聚财去喽！」

<三十五>

这次是小王提议的出门，所以我决定让他带路，我们几个跟着他逛。

他走得很慢，也没走多远，说是出去走走，其实只在家门口的小广场逛了一圈。

他会不时蹲下来，摸摸水泥路面，或者敲一敲路沿，又或是把手伸过路沿，碰一碰里面的泥土。站着的时候，他会绕着树转圈，摸摸树枝，闻闻树叶，或是轻轻地捏一捏。

「张哥，我来的那天，最早和我说话的两位同志，他们是？」

在经过门口一棵海棠树的时候，他开口问我。

「他们呀？他们是咱局的老郑和吕哥，都是老好人了。」

「张哥……」，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踌躇，「麻烦你，帮我跟他们说声对不起，我不该说他们是汉奸的……」

「嗐，我还以为啥呢，多大点事儿啊，他俩不会在意这个的。」，我一拍他肩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传达的。」

「嗯。」，他点点头，脸上又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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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逛了大概十几分钟，在我们三个的唠嗑攻势之下，小王总算重新回到了活泼状态。

「咦，这块地咋荒着呢？」

进单元门之前，他突然指着左边发问。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块比较突兀的空地。这块地大概十来平，周围的灌木长得欣欣向荣，而它上面，则只有杂乱无章的几颗小草。

「噢噢，那边之前有棵树。后来树没养好，枯掉挖走了，就没再补回来。估计物业他们也是忙忘了。」

我仔细和小王解释。

「那就一直荒在这吗？」，小王边说，边走到荒地旁边，蹲下身，抄起一把土，「你看，这土又松又黑，多肥的地啊，咋能这么浪费呢？」

说到后面，他皱着眉头，颇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之前我们也不是没看到过这块地，但是那时候的小王，跟我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疏离。但是在早上找老家成功之后，他现在的归属感应该是处在一个爆棚的状态，所以眼睛里才会见不得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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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要是，咱不知道树苗啥时候能到。」

我试着「狡辩」，总不能跟他说你别多管闲事吧。要真这样说，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能先把自个儿给埋了。

「也不能荒着光等树苗啊，咱抓抓紧，说不准还能种上几茬菜呢。」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根本无法反驳。

「你说得对，那咱种点啥呢？」

我决定顺着他的想法走，至于手续啊材料啥的，待会儿通通交给老吴去搞定好了。

「唔……」，他低头沉吟一会儿，「要不咱种白菜吧，长得快，好养活。」

「行！」，我点点头，「那我找我们局长，让他弄些种子和肥料过来。」

「大棚也得有，要不然这温度，长不大。」，他补充了一句。

哈？大棚？

「哎，这个你都知道？厉害呀。」，我一脸惊奇。

「嘿嘿。」，他笑了两声，「之前荣荣和我说过，我给记住了。」

我转头看着荣荣，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小王哥哥，等这白菜成熟了，咱得好好搓一顿。」

「你们吃就行，我肯定赶不上了，过几天就得回呢。」

我拦住准备再说些啥的荣荣，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你先回，等你下次过来，我们给你做全白菜宴。」

「哈哈哈，张哥你这话说得，感觉比串门还轻松呐。」

小王被我逗乐了，站起身来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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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之后，我开始准备买菜。这大过年的，总不能全是剩菜吧，起码得来一两个新菜才说得过去。

荣荣钻进房间，不知道去忙活啥了。

小孙则是一改刚才在外头半死不活的模样，活力四射，拉着小王继续在地砖上进行他们的行军大业。

我挑了俩菜，都还算不复杂，在我的厨艺技能范围之内。一个宫保鸡丁，一个冬笋腊肉，四人份，包各类食材，半小时送到。

嘿，中饭这不就能对付过去了嘛！

买完菜后，我发现吕小布居然一反常态地呆在我的脚边。

嘿，这是咋了？

它见我看向它，便一边喵呜，一边起身带路。

行吧，这家伙的猫粮空了。难怪这么低声下气，都蹲到我脚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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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吕布添完猫粮，我琢磨着，也该给老吴拜个年，给他找点事做了。

说干就干，我钻进厨房，麻溜地给老吴发通话邀请。

他接得很快，看来十分上心。我也没跟他客套，主打一个直奔主题，谁让我待人真诚呢。

「吴局，新年好。今天早上带小王找到他老家了。」

「好。能确认不？」

「我觉得靠谱，他们村有棵古树，他在上面画过一个不常用的标记，早上我们核实的时候，标记能对上。」

「嗯，他认可不？」

「应该没问题，他给我们的和实际上的，在细节上有些区别，应该是他留的后手。」

「成，还有啥吗？」

「呃……我家门口那块绿地，现在有一片荒着。小王，他见不得浪费地，想在上头种菜，你帮我们搞定一下手续和材料呗。」

老吴沉默许久，才幽幽答应，「行吧，想种啥，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嘿嘿，白菜就行，加一套大棚。」，他总算把这担子接过去了，我十分开心，决定趁火打劫，「还有，这次给小王找老家的旅游机器人花费是一千七百八，我把发票给你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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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局长同志没有做声，又是一段沉默，「还有啥不？」

嘿，你不做声我就当你是默认，这岂是你祭出逃避大法就能逃避的？我迅速找出发票，给他发了过去。

「吴局，我还有个想法。」，就小王早上的表现，我觉得必须要和老吴再强调一下，「就这几天的观察看来，我觉得小王同志是可信的。」

「我知道了，继续保持谨慎吧。」，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继续之前的说辞，这让我有些不满。

「吴局，我觉得，就算他有问题，但是以咱们现在的发展水平，他知道得再多，又能如何呢。再说……」，我加重了一些语气，「如果有问题，让他们提前知道现在这情况，不也刚好可以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吗？」

「哎呦。」，老吴轻笑两声，「想法憋不住啦？」

我没回他，我高冷，哼！

「你这个论点，我们在行动前就探讨过，也列在了处理预案里。你也要相信局里，我们肯定是以追求最优结果为目标的。」

行吧，想过就好，局里那群人精肯定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想得周到。虽然我还是没明白最优结果是啥，但这也不妨碍我在老吴面前扮乖。

「好的，我明白了，吴局。」

「行，你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暂时能独当一面了。还有啥情况吗？」

「没别的了……那啥，我刚把发票给发过去了，您看看？」

他迅速切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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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对老吴的辱骂进行到第二章第五节的时候，小翼提醒我，刚买的俩菜到门口了。

取完菜后，我顺便溜回客厅，准备继续看看小孙和小王的战斗演进情况。荣荣恰好也刚从房间内蹦跶出来，看到我，笑得可开心。

「张哥好~」

「咋了你这是？偷着蜜了？」

「不是，张哥，我把昨天那两句给补好啦。你要不要听一下？」

嗐，我还以为是啥呢，这玩意儿有啥好听的。刚准备拒绝她，没想到她已经跑过去成功暂停了小孙和小王的进攻，俩人正蹲地上抬眼看着她呢。

行吧，那我也给她个面子。

「你说吧，我们都没啥文学细胞，别失望就行。」

「嘿嘿……」，她笑了两声，俏生生地站在沙发前，用不紧不慢的节奏念出她的新作。随着她的念诵，相应的文字也被同步投影到幕布上，效果还行，文艺范十足。

「临山自结庐，静待百花枯」

「久不闻家声，终成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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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静了几秒。

小孙依旧面无表情，小王则是咧着嘴乐了一下，然后很诚实地告诉荣荣：「呃……不太懂。」

「荣荣啊，我觉得，你要不去找苏姐聊聊？你俩指定能对上。」

有些小冷场，这个不太利于团结，我于是给荣荣出了个主意。

「我晚点会去找她的，不过你们都没啥看法吗？」，这丫头，看上去有些失落。

忽然间，我灵感乍现，决定趁机逗逗她。

「荣荣，我也补了两句，要不你来听听？」

她双眼放光，「好呀好呀，张哥，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嘿嘿……」，我尬笑两声，默默远离两步，免得被揍，「我啊，没啥文艺细胞，你听听就好。」

频频点头的她，宛如枯苗望雨。

「一间小破屋，几本小破书」

「久不闻家声，迟早大丈夫」

小王「嘿」地笑出声，「这个我能听明白，念书嘛。」

「要死啊你！」，愣了两秒，她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朝我猛丢。

「哈哈哈哈……」，我大笑着躲进厨房。

愤怒总比失落好，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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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小王也跟着我进了厨房。

「张哥，荣荣同志好像不太高兴，咱？」

嘿嘿，小丫头这几天的同志关系建立得很不错嘛。

「别担心。」，我拍拍他肩膀，「她在准备在职博士的考试，所以听到我瞎掰的那两句会恼。没事，我们一起打闹都这么久了，看我去哄到她笑。」

「张哥，在职博士是什么呀？」

我正准备拉着小王出去的时候，他又抓了一个奇怪的重点。

「这个你一会儿问荣荣呗，现在先跟着我，把她给哄了。」

小王点点头，随着我回到客厅。

荣荣看到我俩之后，「哼」了一声，对我「怒目而视」。

我伸出手，五指张开，认真开价：「五个大烤饼！」

她的表情有些凝滞，眼里的怒火急剧下降。

我仔细观察她的怒火下降幅度，经过精准计算，报出了第二轮的价格：「十个！」

她恢复平静，可观测的怒火值趋近于零。按平时的经验，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是现在小王还在边上看着呢，我得让气氛迅速热烈起来。

于是化掌为拳，再伸出食指，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地报出了第三轮。

「再加一只不老神鸡！」

「谢谢张哥！」，这丫头瞬间笑容满面，亲和力爆棚。

<三十六>

搞定荣荣之后，时间居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嗐，这一大早上的，还真忙啊。

我踱回厨房，准备开始我的中饭任务。小王也跟进来，说是要给我帮忙。

哈！让你看看你张哥的超高厨艺水平吧！

陈菜不足为惧，最后热一下就行。我拿出了刚到不久的俩菜原料，然后在小王的注视中，唤醒咪咪。

「咪咪，扫一下原料，我要做宫保鸡丁和冬笋腊肉。」

「好的，小一。扫描启动中……」

「扫描已完成，烹饪方式和配料数量已匹配。小一，你要先做哪个菜呢？」

「先宫保鸡丁吧。」，我记得这个要先腌一下的，放在开始比较好。

回完咪咪，我转过头，看向小王。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脑门上仿佛可以看到一连串的问号。

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想到吧？！唱歌放电影的家伙还能教人做菜！

「好的小一。第一步，先将鸡胸肉切丁。然后以适量的盐和料酒，伴以少许淀粉抓匀腌制十分钟。」

我麻溜地把肉丢到案板上，准备切丁，同时让小王给我准备一下需要的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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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咱这适量的盐和料酒，是要放多少呀？」

呃，不得不说，他这个问题，问倒我了。

「咪咪，适量的盐和料酒，少许淀粉都是多少啊？能不能给个数啊？」

祸水东引，我决定拉咪咪出来顶缸。

「你好小一，经过换算，符合原料数量的盐应为三点六克，料酒为九十三毫升，淀粉三十七毫升左右。」

好的，现在我和小王一起面面相觑了。

「我上哪量这么标准去？」，我拿起料碗和小勺子，「你就告诉我，舀几勺盐，酒要几碗就行了！」

「好的小一，经过扫描和换算，盐需要一点三平勺……」

「闭嘴吧你！」

这个破人工智障，本来想喊出来秀一把的，结果翻车都翻到沟里了。这把我给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不用它了！

我拿着勺子和料碗，追随自己的内心，添好了配料。

小王继续用他那睁得大大的双眼看着我，仿佛在问：「这样可以吗？」

我霸气地一挥手，「放心，肯定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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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自己的手艺，我向来很有自信。色泽方面必然是不会有啥问题的，最多是深浅有些不一罢了。

而味道方面，反正我吃着感觉还行，荣荣和小王也没啥，脸色都很平静。

只有小孙这家伙，一会儿嫌鸡丁咸了，一会儿嫌腊肉淡了。呵，这家伙，分明就是想找事嘛！

我大人有大量，不理他。

不过原本计划在下午播的小破球三，我可能就记不得这事了，嘿嘿。

小王还是习惯性的光吃饭不吃菜，迫于无奈，我只好再拿个碗，把桌上的菜分一部分到碗里，放到他面前。

「小王同志，今天中午，必须把这些菜吃完。这是组织上的要求，请你务必遵守。」

「张哥。」，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给我分得太多了，我真吃不完。」

「不行！」，我瞪他一眼，拒绝了他的退堂鼓请求。

「我这几天都胖了，长可多肉了。」，他拍拍肚子，噗通噗通的，荣荣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瘦成这样，长三十斤才够达标，胖？还早着呢。」，他丫的，一个九十斤的人说自己胖，忍无可忍啊。

「我不瘦啊！」，他又拍拍胸脯，「在我们连，比我壮的可没几个。」

「赶紧吃，你不还欠着好几个仇呢嘛？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打鬼子呢？」

在我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小孙站出来，适时为我解了围。

小王闻言，低下头去，开始大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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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老吴今天在发什么疯，饭还没吃完，他的通话请求就过来了。

「喂，吴局，不好意思我还在吃饭，啥事儿啊？」

我一边保持着对他的基本敬意，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

「你准备一下，下午有位老领导准备和小王见个面。」

「啥领导啊，你不就是领导嘛。」

「别贫，是位已经退休的老领导，之前的级别，咱总局局长平时都见不着他。」

呃，这么高的规格？我不禁正襟危坐，然后迅速发挥下颌骨的主观能动性，把饭菜嚼碎了咽下去。

小孙和荣荣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向他俩摆摆手，意思你们继续吃别管我，随后继续和老吴沟通。

「吴局，那我这边是咋计划的？您尽管吩咐，我全力配合。」

「你也不要太紧张。」，他顿了一下，「大年初一，组织上给老同志拜个年，也是应该的。」

嗯，他嘴里的这位「老同志」现在正在咬牙切齿地和碗里的菜搏斗呢。

「等会我找人给你送套全息通信设备，你给找个单独的房间。」

「收到！吴局。」，我答应得十分干脆。

「我没啥了，你有啥问题不？」

老吴办事还是这么的干脆利落。

「嘿嘿，吴局。」，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谄媚，「咋忽然这样安排了呢？不是要讲原则、留心眼吗？」

「你个臭小子。」，他笑着骂了我一句，「第一，王同志的身份太特殊了，又赶上大过年，我们总不能光讲原则，啥该有的礼节都不要了吧，对不对？」

唔，有点道理……

我没有打断，等着他继续给我解释。

「第二呢，你早上和我说的，我也在指挥小组内同步过。不止是你，其实也有很多同志和你的看法是一样的。在这点上，组织选择相信同志们，相信大家，包括你、我、小孙、荣荣，以及王同志等等。」

啊，被他说得还怪激动的，有一种被认可的鼓舞感，很带劲。

「最后呢。」，他压低了声音，「咱们有好多同志，都挺想见他一见的。你知不知道，有好多人都可羡慕你小子了。」

「嘿嘿，感谢领导信任。」，我仿佛掉进了糖果屋的孩子，喜笑颜开，「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好这次任务。」

<三十七>

老吴这次送过来的全息通信设备居然是个大箱子，小孙扛着它，简直是步履蹒跚。

倔强的孙大圣拒绝我们的协助，独自把箱子扛到了主卧。

拆开箱子我才发现，老吴为啥会整这么大一玩意儿。

嗯，全息通信设备的确是在个小盒子里，没啥区别。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信号屏蔽设备、电波干扰设备、信号稳定器等一系列的安全措施。

老吴办事总是那么细致，值得我等学习啊。

因为不会使唤这一大堆的设备，我被小孙骂骂咧咧地驱逐出了主卧。顶着满耳的「菜鸡」声，我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觉得他说得对。

真是好队友，连划水的理由都替我找好了。

我干脆拉着荣荣和小王，在客厅看起了小破球三。不得不说，这个系列电影，还真是一部比一部精彩。

不过这个清闲的时光没有过多久，小孙大约是听到了客厅的声音，手脚麻利得不像样。

没过多久，他就站到了沙发前，恶狠狠地瞪着我，气势汹汹，仿佛在控诉我的「背叛」。

「小王，走，咱去试试设备。」

他一把拉走了还有些忐忑的小王同志，我和荣荣相顾无言，干脆也往主卧溜，却被他「凶恶」地拦在门口。

「去去去，机密，不许看。」

切，得意啥，过会儿你还不得和我们一样在门口呆着？我撇撇嘴，一阵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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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片刻，小孙就和我预想的那样，和我们一起蹲在门口。

这么说来，里面的见面应该已经开始了。

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在门口站着。

一来是因为大家都比较关注里头的动静，不想发出声音，二来也是因为小孙这家伙给我摆着个臭脸，谁愿意理他似的，哼。

不得不说，老吴送过来的装备，隔音效果是真的好。我耳朵都贴到门上了，愣是一丝声音都没听到。

把门推开一条缝？那是不可能的，我可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好同志。

再说了，等结束以后，能说的，小王同志是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于是三个遵守纪律的好同志，就安静地在门口蹲着。偶尔轮番用耳朵贴门，贴累了之后，就甩甩手、跺跺脚，休息一番。

时间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地漫长。

我们之间不出声，不说话，保持着基本的默契。也没人离开门口，去其他地方找点别的乐子。

无他，就是想在小王出来的第一时间，了解一下谈了些啥。

年轻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简单，且强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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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光，不算舒服，但也不会难熬。

毕竟大年初一，气象万新，阳光正好。靠在墙上，看着钻进客厅的阳光，在地上慢慢地爬着格子，不自觉地就感受到一丝丝不停顿的惬意和舒适。

在悠闲的阳光爬过大半个格子之后，主卧的门开了。

小王出现在门口，面色平静。

在看到我们三个都在的时候，他有些惊喜，「嘿」地一声就乐开了花。

「孙哥，张哥，荣荣同志，你们在这等我呢？」

小孙冷酷地点点头，荣荣没他那么装，直接就问上了。

「小王哥哥，有啥是能跟我们说的呀？」，她笑容满面，憨态可掬。

「没啥不能说的，老同志说过，咱都是自己人，没有啥秘密。」

小王摆摆手，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声音有一丢丢的沙哑。荣荣见状，非常有眼色地把小王往客厅拉。

「小王哥哥，咱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倒杯水，你喝完了再说，别着急。」

她蹦着就往厨房钻，我们几个刚到沙发边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水杯递到了小王跟前。

嘿！这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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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的是位老同志咧，他头发都全白了，但是精神好着呢。」，小王一口气闷下半杯水，顿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和我们讲述。

「他说和其他几位老同志已经吵了两天多了，就差用机器人打上一架了。」，听到这，我们几个都笑出声来，这些个可爱又暴躁的老同志。

「后来他们改用抽签，连续抽了好几次，都是他，咱其他同志才肯放弃。」

嗯，很合理，天选之人。

「刚见面，老同志就给我敬了个礼，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腼腆地笑笑，「这，我……」

「你当得起。」，小孙打断他，语气认真。

被打断的小王稍微有一丝惊讶，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几个。

我们带着微笑，重重地对他点点头，他嘴一咧，跳过了这个内容。

「老同志跟我说了好多，他跟我说是来和我汇报新中国的建设成果的。挺多东西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不过那肯定很厉害。」

这次我们没有再打断他，他的叙述平缓而又喜悦地继续进行着。

「粮食这些我大概能听明白，咱现在不缺吃的，大家都能吃饱穿暖。还能帮助好多其他国家的人民，这可真是棒得很。」

「他说的啥科技，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他给我看了咱们现在的新式枪炮、飞机轮船啥的，把我眼睛都给看花了，哈哈。」

「我还看到了咱在月亮上的基地，咱的飞船。」

「还有月亮上的庄稼地，全国各地那一堆堆的庄稼、作物，我看都看不过来，太多了。还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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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的兴致很高，在消灭了三杯水之后，他才慢慢停下来。

「我没有啰嗦到你们吧？」，他看着我们，笑得很憨厚。

「怎么会呢。」，我迅速摆摆手，「小王同志，你现在对新中国，有个大概的印象了吧？」

「嗯。」，他点点头，「好着呢，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嘿！」，小孙一把搂住他，「战友，有啥不敢想的，凭啥不敢想，除了投降，咱啥都敢想！」

「哈哈哈。」，我们几个都乐了，这话没毛病。

「走，荣丫头，跟我打包设备去。」，小孙一撑沙发，蹦起身来，紧接着就招呼起了他身边的荣荣。

我坐在沙发上，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咋了，组装我是不会，但是拆机器，你居然喊这丫头跟你一块儿去？

许是感受到了我眼神的压力，小孙回过头瞟我一眼，嘴巴动了两下，没有出声。

以我多年的唇语读取经验来看，那应该是「菜鸡」俩字。

喵了个咪的，还挑衅我呢！

不过还没等我发出大招，这家伙就已经带着荣荣快速溜走了。

呵，算你跑得快。

不过他俩跑了之后，客厅里就剩下我和小王了，干点啥好呢？

我迎着小王清澈的眼神，眉头不皱便已计上心来，非常成功地维护着我美男子的良好形象。

「来，小王，我教你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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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不不，四字不是四根横线，很早之前是，但是现在咱不这么写了。」

小王拿着电子笔，站在荧幕前，认真地看着我，眼里净是求知的火焰。

「四这个字呢，你可以这样写，四根竖线，中间两根被扯得弹起来了，然后咱们上下再用盖子给它盖上。」

「嗯嗯。」，听劝是一个美德，小王恰巧具备，因此他的下一个「四」字写得像模像样。

孺子可教也。

「非常棒！来，咱们把一到十学完，再学个十百千万。」

「嗯嗯，谢谢张哥，张哥你真是个好人！」，他眉宇间充满着笑意，连带着我也忍不住的开心。

趁此时机，我把憋了两天的问题问了出来，「小王，话说你爹不是教书先生吗，你咋不认识字咧？」

「张哥。」，他停顿一下，「我出生之后，我爹就收不到学生了。念书又没啥用，庄稼也不能多长几颗，所以我爹就只让我学了写名字。」

虽然对历史的厚重早有了解，但是当时代的砂砾站在我面前，亲口跟我描述历史长河里的景观的时候，我的心，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不过没事。」，气氛只低沉了一小会儿，他就又乐呵起来了，「我参加过团里的识字班，能认得好几十号字呢。就是咱现在用的新字，我不太熟悉。」

我甩甩头，他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可不能落后于他，还沉浸在历史的淤泥之中。

「嘿，你这样说，那咱今天就得加练了。你起码得再多学十个字才行！」

「十个算啥，二十个都行！」

「好，来看。」

「个、十、百、千、万。」

「寸、尺、米、里……」

<三十八>

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是没有错的，学习努力也是没有错的，小王同志的学习劲头也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主要在我，对，在我。

没有提前买菜做饭，让大家到饭点了还在饿着是我的不对。但是小孙同志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一下吗？小王写个字大声叫好的是你，现在大声喊饿的也是你。

我用炽热的眼神瞪着小孙。

他东闪西躲，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和我来一场正面的眼神对决。

「张二啊，你不智多星嘛，再发挥发挥，想想呗。这我们饿着没啥，咱不能让小王同志饿着呀。」

「啊，孙哥，我还不饿呢，中午吃得多，没事的。」，小王一语戳破了小孙的狐假虎威。

虽然他这么说，但咱也不能真让人饿着是不是？

我的大脑疾速运转。

嗯，智慧光芒只那么一闪，我就想到了，普通但是有效的解决方案：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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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呢嘛张二，大年初一你上哪点外卖？」

这家伙，一下午咋这么杠呢？

我唤起小翼，把目前正在经营的店铺投影到荧幕上。让你丫看看，咱饮食行业的从业者们有多勤劳。

嗯，在配送范围内的餐饮店现在有好几百家在营业，数量达到了年前的一大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丫还在嘴硬。

「这里头绝大部分是全自动店吧，你开个过滤看看？」

我把人工店铺过滤打开，平台界面上显示，剩下的店铺数量，超过百分之六十。

我再次看着他，面带微笑。

「这些店咋这么卷呢？你家吕布叫了，我给它梳毛去。」

他老脸一红，使出一招拙劣的吕布遁。

我没管他，开始招呼起小王和荣荣。

「你俩晚上想吃点啥？来选选呗。」

「张哥，我都行。」，小王还是这样，不挑不捡，十分好对付。

「我想吃衢州菜，张哥，现在有开着的吗？」，荣荣一脸渴望地看着我。

衢州菜啊？我摸摸肚子，状况良好，应该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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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反正没意见，小孙的人影都找不着。我干脆就跟随荣荣的选择，把衢州菜馆给筛了出来。

「你挑一家呗，现在周边的馆子我也不太熟。」

荣荣点点头，选了一家，进入店铺，随后摇摇头。

「这家不行，这个时间点还这么闲。」

我看了一眼，界面上方的店内厨房实况里，俩厨师正顿那无所事事呢。

「嗯，换一家吧。不过他们家都这样了，咋不把实况关掉呢？」

「不懂了吧张哥。」，荣荣一边熟练地退店、浏览、进店，一边给我普及知识，「你看这些店介绍里头，都写着全程实况呢，这哪是想关就能关的呀。」

「行了，就这家！」，来回浏览几家之后，荣荣很快下了决定。

嗯，我觉得也可以，厨房里俩厨师正在那炒得热火朝天呢。再看一眼右边的等待队列，还排着五六个单子，靠谱！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这可是咱们最朴素的判断方法了。

「成，你挑几个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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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我要他们家的香辣猪肝、爆炒五香豆腐干，还有……尖椒笋干！」，这丫头很快就选好了菜。

我看向小王，他眼里亮着光，乐呵呵地点着头，「我都行，张哥。」

那我再添俩吧，荣荣点的几个菜辣椒含量都有点爆表，我点几个清淡点的。

「那咱再加一个萝卜丝牛肉和尖椒毛豆好了。」

菜单很快就通过了民主表决，不过在口味选择上，团队出现了一些分歧。

「荣荣，中辣不行，你孙哥得绝食。咱就微辣吧，哈？照顾照顾大家呗。」

在丫头不太情愿的目光中，我精准选择了微辣，确认订单。

「小王，看，咱现在就已经排上队了，等前面那五个炒完，就轮到咱们了。」

我指着右边的等待队列向小王介绍，他恰如其分地张了张嘴，表示惊讶。

不过小王同志啊，要是你的眼睛能转一转，不再一直盯着荧幕中间的锅，那这表演就能真实很多。

看来经过这么几天的大量信息灌输，他已经能很好地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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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来看来看！在炒咱的菜了！」

很佩服小王同志，在荧幕前站了二十多分钟，就光在那看俩厨子老哥炒菜。

本来是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小孙，被战友薅过去之后，只能强打精神，开始对厨艺「感兴趣」。

实况里的厨师老哥们，被一个用户连续盯着二十多分钟，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锅都快铲出火星了。

「孙哥，我学了好几个菜的做法，明天我给大家做吧。同志们别嫌弃啊，哈哈。」

小王很是兴奋，不愧是呆过炊事班的复合型人才。

「不会的小王，你就是烧成炭，咱长右同志也能吃下去。」，我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孙瞪我一眼，不过没啥杀伤力，被我无视了。

「小王哥哥，我很期待呢。」，荣荣这丫头，一边撸着吕布，一边刷着小王的好感度。

「好啊好啊~」，小王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哎？咋感觉在晃？这是飞起来了？」

我看向荧幕，现在的实况视角，已经切换成无人机了。

「小王哥哥，那是我们的菜炒好了。现在无人机已经提着饭菜，在给我们送过来的路上啦。」，荣荣抢先给他解释。

「嗯，这是为了让咱们看到菜从下锅到送达的全过程，让咱放心。」，我跟着补充了一句。

他有些疑惑，看得出来他不是太理解我们这个时代对于食物的严格诉求。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纠结，兴冲冲地规划起了明天的菜谱。

「明天早上，我给大家做炒豇豆干和尖椒虾皮。中午，咱就吃酸辣土豆丝、葱油芋艿和小炒肉怎么样？要不要再加点啥？」

嚯？这看了二十几分钟，学挺多啊。虽然有荣荣在一旁不停说明，但是这天赋，已然比我强很多了好不好。

小孙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毕竟上一顿火锅，他被辣得找不着北。

我决定再逗逗他。

「孙总，待会儿我给你盛碗开水放你前面呗，你要是觉得辣了就洗一洗，免得吃坏肚子。」

「滚！」，他又瞪我一眼，吼我一句，「我不用那玩意儿，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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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和小孙前面，各摆着一碗水，水里游离着丝丝红霞，油光点点。

我和他，神情严肃，看着面前的菜，如临大敌。

这家店的微辣，怎么这么过分？！

反观荣荣和小王，她俩居然吃出了一种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的感觉。

这人和人啊，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孙啊，咱去换个水？」

众所周知，辣椒素不溶于水。因此，用来清洗的水不能使用太多次，要不然容易起到反效果。

小孙点点头，不说话，冷酷地站起身来随我去厨房。

「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他这鸟样，估计是的确够呛，我从冰箱里找出两盒牛奶，递一盒给他。

「嘶……」，他灌下半盒牛奶后才张嘴说话，「微辣？」

「嗯。」，我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嘬着牛奶。这二货，保持牛奶在嘴里才能解辣。

「不过我估计，老板不是常山就是开化的，要不然劲儿没这么大。」

听着我的补充解释，他撇撇嘴，脸上写满了「我不信」。

<三十九>

大致是因为痛得太过于撕心裂肺，大年初二的一大早，小孙就火速跑路了。

我被小王喊醒的时候，餐桌上摆着豇豆干和虾皮，红红绿绿的，非常热闹。

餐桌边坐着嗷嗷待食的他和荣荣，而他的战友，小孙同志，早已不见踪影。

「孙哥走得可急了，说起太晚担心赶不上车，早饭都没吃。」

提起战友，小王有一些懊恼，大概是觉得自己菜炒得太晚了？

年轻人，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啊。

「别，咱别管他，让他去忙吧，咱吃咱的就好。」，我举起筷子，招呼他俩。赶紧吃吧，现在想那玩意儿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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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我开始思念我的长右同志。

这辣度，比起昨天，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时有小孙和我一起受苦倒还罢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带着痛苦面具，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办法，谁让咱没口福呢。

我默默地取出前两天买的榨菜，荣荣这丫头看到之后，十分地善解人意。

「张哥？是不是太辣了呀？我给你取个牛奶吧？」

「可别，你忙你自己的就好，别管我。」

开玩笑，这事儿要是被小孙给知道了，他能在我耳边嗡一天。

我啃着榨菜喝着粥，忽地想起，小孙跑掉了，那老吴答应我的候补队员呢？

昨晚这家伙还答应得好好的，搁那跟我吹，一定让我们满意。咋了，等会是你亲自上门，给我捎来那一千七的机器人费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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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到这，门铃就响起来了。

我按住他俩，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好消息，不是老吴那个扫兴的家伙。

坏消息，一千七至今遥遥无期。

「呀？在吃早饭呐。看来我来得真是时候呀。」

苏姐把外衣往门后衣架上一挂，然后把她手上的袋子放到餐桌上。

「我给还带了点油条包子，一起吃了呗。」

「千树姐姐，你怎么来了？！」，荣荣端着碗站在餐桌前，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嗯，老吴说得也没错，至少我们之中的荣荣很满意。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小王同志，这位是咱们局的苏姐。」

此时此刻，我尽到了一个东道主和行动组长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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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早已放下碗站直，迎着苏姐伸过来的手，有些羞涩地握上去。

「你好，我叫王千山，八路军。」

「你好啊，小王同志，我叫苏雪晴，来自火箭军。」，苏姐热情洋溢，和小王相视而笑。

「呃……苏姐同志，我刚听荣荣同志喊你是千……？」

我很欣慰，小王的敏锐度并没有被这几天的平淡生活给消磨掉，细节还是注意得很不错的。

「哈哈，她喊我千树，那是我笔名，叫花千树。」，苏姐没有藏着掖着，主打一个热情，「我俩在成为同事前，就已经在一个虚拟社区里认识啦，所以她习惯喊我在社区的笔名。」

「是呀，小王哥哥，最早认识的时候，我喊花姐。后面再熟悉了，我觉得千树姐姐又好听又亲热，就一直喊到现在啦。」

「噢，笔名，就跟字号差不多吧。」，小王点点头，似懂非懂，「不过这姓也能改，的确是新时代，新作风。」

「别纠结这个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包子都要凉啦。」

不能让她们再聊下去了，荣荣和苏姐在一块儿，能直接给我聊到中午。我赶紧打断她们几个，催促着把早饭大业继续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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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苏姐的加入，我的感受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一来是她带的油条包子味道不错，二来，她的吃辣水平和我在伯仲之间，俩人一块儿啃榨菜，主打一个有伴。

四个人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很快桌上的食物就被我们一扫而空。

饭后，为了庆祝苏姐的远道而来，我们举行了民主会议。会议上，大家一致决定上午的活动为：家里蹲。

主要是昨晚荣荣和小王又跑出去玩炮仗了，还玩到挺晚，现在大早上的都还有些困顿，实在不宜继续出去溜达。

先看看电视，唠唠嗑，休息一个上午，下午再出去浪。

刚好苏姐又对昨天小王和老领导的谈话比较感兴趣，她拉着小王和荣荣坐在沙发上，听着小王的描述，兴致盎然。

而我，则扮演着安静的幕后工作者角色。她们聊到啥，我就给荧幕上投点跟那啥相关的图片或者视频，极大地增强了大家的唠嗑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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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姐，我昨天听说咱们在月亮上的第二个基地也快建好了？这个是建在背面啥的？」

小王兴致高昂，除了叙述之外，有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就着他不明白的点，向我们提问。

「我记得是快好了吧，小张你放一下呗。」，苏姐朝我挥挥手，又耐心给小王解释，「这个呀，月亮它是只有一面向着我们，就跟被绳子栓住了一样。我们这个新的基地，是建在看不见的那面上。」

我行动迅速，把二号基地的最新资料给投了上去。

咦，这一投，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建设速度挺快呀。

映入眼帘的是二号基地的俯拍图，拍摄时间是半个月前。整体结构看起来已经建得差不多，就差上色了。

我之前都看过二号基地的规划图，所以现在只是感慨这建设速度飞快。但是对于小王来说，我觉得他应该会很惊喜。

「啊？这是？」，他睁大眼睛看着荧幕上的图，仔细分辨着。

因为还没上色，所以基地现在看起来还是灰蓝的一片，与旁边的环形山容易混在一起，一眼望过去的确不太容易看明白。

「啊！这是党徽吧！」，不过也没过多久，大概就几秒，他就分辨出来了。他转头看着我，我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站到他身边，以防他激动过度。

不过小王同志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这次表现得很平静，也没起身也没惊呼，只是安静地坐着。只有许久不肯眨一下的眼皮，隐约地透露者他此刻的愉悦和欣喜。

「小王哥哥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能看出来。」，荣荣从不吝啬她的赞美，语气里还有些许惊讶。小王转头向她微微一笑，又重新盯回荧幕。

这不正常嘛，我就一点也不惊讶。对于他来说，刻在心底的东西，就算没有颜色，就算难以分辨，也总是能很快就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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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一号基地是叫广寒宫，咱这二号基地叫啥呀？」

小王把眼睛都瞪酸之后，才啃眨巴两下眼。然后跟忽然想起我们似的，主动找了个话题。

不过这个话题，呃……

「啊，这还没定，竞争比较激烈。」

我很难得地从苏姐脸上看到那么一丢丢不自然。

「千树姐姐，怎么还没定呀，我记得我都投票好久了。」，荣荣眯着眼睛，脸上写满了迷惑不解。

「嗐，还不是因为几个名字的票数都太接近了，大家不好选嘛。」

「那千树姐姐你投了哪个啊？」

「我？肯定是『婵娟』啊！这名字多美啊。」，苏姐眼神明亮，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呢？荣荣。」

「我啊？『玉山』呀。」，荣荣笑了起来，阳光灿烂。

「哦对对对。」，苏姐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你还给『玉山』写了个诗来拉票，要不然这名字也排不到这么高。」

「哪有那么大作用啊，千树姐姐你也太夸张了。」，这丫头难得地小脸一红。

嗯，看得出来，这俩的沟通已经上轨道了。

我默默往外平移两公分，力求不打扰到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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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夸张不夸张，我觉着写得很好啊，你等会儿，我投一下。」

苏姐把眼镜戴上，捣鼓一会儿，荧幕右侧就投上了四句诗。

我转头瞄了一眼，荣荣这丫头脸更红了，哈哈。

「小张，小王，你俩看看，是不是写得挺好的。」

行吧，咱小王同志还认不全这么多字，我干脆给他念出来。

「欲登紫金望广寒，广寒万里有玉山」

「玉山不知人间事，遥借鹊桥共团圆」

「怎么样？」，苏姐笑眯眯地看着我俩。

「好着呢，好着呢！」，我虽然语文成绩不佳，但是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在我的带动下，小王同志也如捣蒜般地点头。

「张哥，那你投了啥，现在是不是觉得『玉山』这个名字也挺好的呀？」

呃，咋还盯上我了，唠你俩的呀。

「我文化水平太低，就没去投，怕选得不好。」，呵，人类，你以为我还会傻乎乎地再次踩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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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想到叫玉山的呢，荣荣同志。这名字有啥说法吗？」

一时没注意，小王倒是冲进了战场。

「小王哥哥，玉山是西王母，也就是王母娘娘的居住的地方。咱给它建到月亮背面，是不是特别棒？」

荣荣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满面。

「啊，挺好的。」，小王眨巴眨巴眼，「那这鹊桥是？」。

「咱和月亮背面的中继通信卫星。」，荣荣语速飞快。

看着小王有点懵懂的眼神，我给他做了个补充说明，「就是个传话筒。」

「噢噢~」，他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小王哥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玉山』这个名字比较适合呀？」，这丫头简直无孔不入。

我一把揪起小王，火速撤离。

「你俩聊着，我带他认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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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我把他带到南卧，这屋里有个小荧幕，可以在这儿继续进行我的「教学大业」。

「来，今天咱学复杂一点的。」

「山、河、湖、海。」

「兵、马、将、帅。」

「很好，再来看词语。」

「长江、黄河、长城、钢铁、鲜血、烈士……」

小王同志的悟性没有问题，我们的教学速度甚至比昨天还快。

才一个多小时，三十个字的日常就完成了。

我探出头，对外面实施静默侦查。

她俩坐在沙发上，聊得正欢，客厅里充满了文艺的气息。

「姐，给月兔那个还是你写得好，我跟你没得比。」

嚯呦？刚还在争投票呢，这会儿就商业互吹上了？

荣荣没有停顿，继续吹着彩虹屁。

「你看，你那几句，『是兔亦非兔，行迹遍望舒。不曾伴嫦娥，埋首展宏图。』，我是肯定写不出来的。是吧，张哥？」

哎呀我去，你这小丫头片子，眼神咋这么尖呢？

「那啥，我才念到本科，文化水平不够，这话题就别喊我了。你们继续唠哈，拜拜。」

无视荣荣的笑脸和她的轻笑声，我果断缩回南卧，回头、关门，一气呵成。

「小王同志，来，咱们今天加个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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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波加量把时间足足撑到了临近中午。这下，再出去打断她俩的磕，就可谓是理所当然了。

「张哥，是不是饿了呀？咱们做饭吧。」

嗯？刚出门，荣荣就把我问得有点晕乎。

现在都流行抢台词了吗？

「他们学习这么久，费脑子得很，肯定饿坏了，赶紧的吧。」，苏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跟小王打招呼，「走走走，小王，我们去做饭，菜都准备好了。」

我站在一旁，逐渐透明。

台词和活都被抢了，这可真是……太妙了！

苏姐加入队伍后，给整个团队带来的主观能动性的提升，真的是立竿见影啊！

不愧是咱局有名的热心肠，做事就是麻溜！

看着她忙碌的步伐，我不禁心生赞叹。

打住！不能再发散思维了！会影响团结的。

我麻溜钻回南卧，干脆找老吴唠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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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快说。」

老吴这家伙居然已经吃上饭了，嘴巴里不知道在嚼着啥，口齿不清，态度恶劣。

「吴局，昨天的发票您看到了吗？」，我决定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对面只有咀嚼声，看来他是以空城计来应对我的突袭。

我败下阵来，这形势比人强，没办法呀。

「吴局，我们上午就搁家里呆着。下午我琢磨这天气也挺好，打算带他去烈士陵园看看，反正也不远，就几公里。」

「好。」，过了一阵，老吴才给我回复。

「那行，那我不打扰您吃饭了，再见。」

这家伙，不知道在抠啥。明明前两天还在起霸总范儿，一到这事，要么装聋要么装酷，真是离谱。

你这样很容易人憎狗嫌的，老吴同志。

默默吐槽完老吴，饭还没好，我干脆研究起下午的路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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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快出来，吃饭吃饭。」

我对着地图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可算等到时候了。

桌上摆着四个菜，我还没来得及观察都是啥，荣荣这丫头就开始给我出难题。

「张哥，你要不猜猜菜都是谁做的呀？小提示，我们每个人都做了至少一个菜。」

你这厮！这让我怎么猜。

但是回头想想，我没参与做饭，那就干脆配合大家，猜着玩一下吧。

「呃……这个酸辣土豆丝和葱油芋艿是小王，小炒肉是苏姐，这个螺蛳是你做的吧，荣荣？」

「哈哈哈哈，不告诉你。」，这破丫头也不说正确答案，反而开始大口扒拉饭。

我见状也不甘示弱，把猜猜猜游戏束之高阁，迅速加入扒饭大军。

<四十>

饭后没多久，我们就坐上了无人出租车。

在知晓我们的目的地之后，小王刚开始还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目光炯炯，脸色平静。

苏姐则是偷偷给我竖了个大拇指，「安排得好！」

小王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我们经过的是一条老路，路不是很宽，路边爷爷辈的老树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一些枝丫，不屈地挺立在空中。

老树之间有序地生长着一些灌木和花草，大冬天的也能看到红红绿绿的颜色，让人的心情很是亮丽。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正午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空中，有一茬没一茬地随意派发着阳光。车里、马路，还有马路边的绿植上，光影时而固定，时而跳动，间疏间密，且暗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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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路程不是太远，再加上大年初二的优良路况，我们没多久就到了。

烈士陵园座落在市中心的北山上，圆形山门中间，刻着「烈士陵园」几个大字，在山门左右两边，各有石阶盘旋而上。纪念碑则位于山顶，洁白且高直，在山脚抬头便能看到。

在山门和纪念碑之间，是一条长长的花岗岩甬道。甬道上的台阶错落有致，甬道两旁，是茂密的树林，虽时处寒冬，仍郁郁葱葱。

我上学时曾来过几次，如今重返此地，依然倍感亲切。

小王同志呆呆地站在山门前，仰头望着山顶，脸上时而微笑，时而平静，不知道在想啥。

「走，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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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很快便来到了山门广场。

广场上，立着革命烈士英名录。

我走上前，习惯性地鞠一个躬。她们三个跟着我，也行着相同的礼节。

这把我还给整得有点小为难，苏姐和荣荣不用说，应该的。但是小王这个礼一行，把我脑袋差点给绕爆了。

时间、空间、辈分、年代、岁月，这些词具象形成了一根根缠绕的丝线。边转边绕，边绕边缠，最后在我脑子里卷成一团光球，密密麻麻，根本无法分辨线头在哪。

我感觉古时候的礼部官员碰到我这个情况也得懵上一阵。

还好我有礼部官员所不具备的优良品质，那就是「想不通就不想了」。

有啥好想的，不就鞠个躬嘛，大家都是革命战友，行个礼而已，多大点事儿。

我一瞬间念头通达，干脆拉着小王往前凑。

「来，小王同志，咱考察一下学习成果。你看看这碑上刻的字，能认出几个来？」

「好呀。」，他乐呵呵地往前探着脑袋，认真分辨起来。

「山、李、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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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不远处便是纪念馆广场，革命历史纪念馆就位于广场的东面不远处。

入馆后，一位大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新年好呀，需要为你们介绍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新年好！我们自己看看就行~」，我赶紧摆摆手，出门在外，还是得讲原则的。

「好的，那你们有问题随时可以喊我哦~」，大姐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脸上始终笑眯眯的。

「好的，感谢，您先忙吧。」

大姐点点头，转身离去。我们则带着小王，沿着既定的年代顺序，开始认真观摩起来。

因为我来过的次数最多，所以大部分时间就由我来讲解，小王则是在一旁认真地听和看，极少提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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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的时候，大姐站在门口，乐呵呵地跟我们道别。

「再见，有空再来~」

「好的，一定常来~」，我用力朝她挥挥手。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目标，山顶的纪念碑了。

笔直的甬道直通山顶，路边可见零星散落的游人和机器人。

我从兜里套出几个口罩，分给大家。

「咦，张哥，咋还有这，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荣荣很是惊讶。

「嘿，百密一疏，出门忘带了。刚问纪念馆的大姐要来几个。」，我一拍脑袋，勇敢承认自己的失误。

大姐给的口罩不是很新，但是呼吸无感这种基础功能还是有的。戴上后，小王也没啥不舒服的感觉，这就让我放下心来。

这段甬道说不上长，但是也并不短，我们今天不赶时间，因此几个人慢悠悠地在晃荡。

两边的景色很好看，各类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即便是在冬天，也能让我们感受到勃勃生机。

「张哥，这上面写的啥字儿啊？」

路过几根白色方柱的时候，小王问我。

「小王哥哥，这个写的是『英雄烈士，永垂不朽』。」，荣荣施放了抢答术。

小王一笑，上前摸摸柱子，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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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纪念广场很宽阔，三十多米高的纪念碑还是跟之前一样，洁白无瑕。

广场上没有见到其他人，为了更好地感受山风，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几个把口罩给摘了。

深吸一口气，嗯，清新！

没几步路，我们就走到了纪念碑前。

碑的正面，镌刻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亮丽夺目。两边侧面是人像浮雕，大概有一人高，近处看，更显威武。

在荣荣念完碑文之后，小王绕着纪念碑走了一圈。在经过侧面时，还往后倒退几步以观全貌。绕完圈回到正面后，他以一种我未曾见过的放松姿态，面对着我们，靠在纪念碑的棱边。

他的手放在并不是很光滑的纪念碑上，仔细抚摸，缓慢移动。眼睛先是看了看我们，然后越过我们，看向远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没有。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出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出于关心，我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谢谢你们还记着我们。」

他这一谢，把我又给谢不会了。

「嗐！」，走上前去，我重重地拍了他一掌，「你这话说得，饮水思源，咱做人可不敢忘本，不能干出数典忘祖的事儿来。」

我亮着嗓门，声音很大。不这样的话，我担心压制不住心底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

「走走，这广场挺大的，咱们逛一圈吧。」

他现在这状态，我琢磨他是不是在回忆些啥，这让我有些担心。还是先带着他转个圈，放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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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达半圈之后，他的状态明显得到了改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熟悉的笑容。

「嘿，咱这地儿，真大。那一片片的房子，看都看不到头。」

嗯，山下一圈，是核心老城区，小区不少，价格也美丽，现在甚至都能看到在小区里活动的人们。

「小王哥哥，这都是你们打下来的江山呀。」

嘿，荣荣这说话的本事，似乎又精进了？这句我们经常用来吹牛皮的话，放到这里，竟是如此的严丝合缝。

我不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苏姐在一旁笑个不停，小王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吝啬他的笑声。

呼~气氛总算回来了。荣荣丫头，当记一功！

「小王同志，咱这风景还可以吧，有山有水的。」

趁着这好起来的氛围，我开始和小王做更多的互动。

「嗯，好着哩。」，他终于乐呵起来，「有山有水的，你们这是给我们找了个风水宝地啊。」

「不是的。」，苏姐很难得地出声，「不是我们找了风水宝地。而是你们在这里，所以这里才是风水宝地。」

小王一怔，随即开怀大笑。

我先是呆了一阵，随后领悟到一个道理：语言表达能力，真乃核心竞争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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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苏姐最后的一锤定音，下午的活动告一段落，我们兴尽而返。

施施然走过被苍翠覆盖的甬道，小王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苏姐的一语之威果真了得，恐怖如斯。

坐上车之后，小王还频频回头，似是还有些留恋。

「小王哥哥，要不咱下车，再回去看看呗？」，荣荣很贴心地提议。

「不了，不了，够了。」，小王摇摇头，迅速否决。

语言表达能力不佳的我，开始努力激发智慧属性。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的努力催发之下，冥冥之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被我准确抓住了。

「小王，咱去看更大的碑吧。人民英雄纪念碑，在首都北京，天安门前，怎么样？」

我敏锐地察觉到小王眼里有亮光闪过。

「行。」，他很干脆，「咋看？」

「嗐，昨天你还刚用过的，旅游机器人呀！」

「可以啊！」，苏姐加入讨论的同时，还附加了一个优秀的行动提案，「还可以一起看看天安门升旗仪式。」

---

方案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了全票通过。

「我查升旗时刻表。」，荣荣敲敲眼镜，迅速进入状态。

「我去订机器人。」，苏姐也十分迅速。

「呃，那我定闹钟。」，已经没啥事干的我，只能领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小王看着我们，目瞪口呆。

「这……咱这就安排上了？」

「那肯定呀。」，荣荣抬起头，「明天早上七点零七升旗。」

苏姐点点头，没有言语，专心下订单，天安门的机器人可不好抢。

「那是。」，闲着的我，开始跟他唠，「这就是咱局的效率。」

「噗哈哈哈……」，听着我自吹自擂，苏姐忍不住笑出声。

片刻之后，这辆无人出租车，便载着一车的笑声，稳稳穿梭在下午那柔煦的阳光里。

<四十一>

大年初三的清晨六点十分，我破天荒地被生物钟叫醒。

我正暗自得意，打算先喝口水，再去把他们几个喊醒炫耀一发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了。

因为小孙不在，我得以睡回卧室，这也导致了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行踪。

「张哥，张哥，快来，赶紧排队，人超多。」

荣荣眼尖，一发现我就冲我招手。

嘿，我赶紧甩开尴尬，坐下，套设备，驾轻就熟，一气呵成。

「我去！这么多人！」

还好没喝水，要不然得喷，那画面就不美丽了。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这两个形容词是一点也不夸张。

旅游机器人参观升旗是不需要安检的，而且还有专门的通道，所以一般大家都是提前半个到一个小时左右。

我们今天还打的提前量，提早一个小时出发，都被拦在了一堵厚重的「机器人墙」之外。

这堵墙，排得严严实实，一眼望过去，鳞次栉比，层峦叠嶂。

我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春节的初三，不是国庆或者初一，要不然非得从头天晚上开始排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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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们所在的行列位置，机器人自动调节了身高，以确保观看体验。

这个小功能倒是把小王给逗乐了。

「嘿！我突然长高了！」

透过摄像头，我能看到，憨厚青年小王同志，正在左顾右盼。

「张哥，你看那边，他们站得一点儿都不齐。」

我随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和他解释，「那边是真人区，都是大伙自个儿来的，所以排得没这儿整齐。咱这是机器人区，位置都是固定好的。」

「噢……」，他瞪着忽闪忽闪的憨憨小眼睛，点点头，「大家还真够热情的。」

我拍拍他的手，「你按住手上这个，脑袋就可以一直转了，转一圈看看呗。」

「嗯。」，他按照指示操作，转一圈后发出惊呼，「哇！好多，好多人啊，感觉比咱机器人多多了。」

「那肯定啊，看这个还是现场有感觉，咱们是有特殊原因，才用机器人。」，我接着给他进阶操作建议，「按这个，可以看得远一些，你再试试。」

「咦，我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哎，好厉害！」，又一次操作后，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啊，还有好多外国人，这有白有黑的。」

「嗯，很多国际友人来看咱们的升旗仪式的。」，我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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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挺好。」，他又转了半圈，仔细观察了一阵，「大家呆一块，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多好呀。」

「嗯，咱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热爱和平的。」，我拍拍他肩膀。

「是咧，老连长说过，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始终都是少数人。只要打倒他们，世界就和平了。」

我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嘿。」，他忽地乐了，「你这么看我，是不是不相信？我跟你说，虽然没上过学，但我还是明白道理的。」

「能好好过日子，大家肯定是更愿意的。要是有人不让咱安生，那咱就把他种地里，再好好过日子。」

「嚯，这也是咱老连长说的？」

「嗯。」，他把手指向天安门城楼方向，「毛主席也教导我们，要把世界人民都团结起来，这样才能什么都不怕。」

我跟着他看过去，心中忽生感慨。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伟人的智慧，就是这么直接高效。

一言贯之，一力行之，团结万千人民，才有今天的新中国。

「你说得对。」，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思想觉悟非常高。」

「嘿嘿。」，普通形象的小王同志亮出一个标准笑脸，「指导员也经常表扬我，说我明白事儿哩。」

「那可不，咱小王同志现在都会做饭了，更加没有缺点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句恭维下去，他和我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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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不知道从哪忽然响起的报警声，吓得我差点没跳起来。

「没事，没事，这个是千树姐姐的机器人在超时报警呢。」

还好荣荣解释得快，要不然我都准备带着大家去主卧里猫着，然后让老吴找人「干活」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苏姐的机器人果然在闪红光，闪烁的节奏和报警声保持一致，心神方定。

「苏姐呢？她干啥去了啊？」

「她去准备早饭啦，大过年的，总不能饿着肚子看吧。」

「好的吧。」，我转头给小王解释，「咱这机器人，为了防止恶意占位，会定时检测人在不在。它要是再报一次警，就不能用啦。」

「哎呀，不好意思，没控制好时间，差点耽误事。」

苏姐回来得很快，她的耳机也能同时收到警报。

「早饭差不多了，等会咱抓紧时间，吃个战斗饭。」

苏姐她真的！只要不关注我的感情生活，就是个十成十的完美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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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速干完早饭之后，离升旗仪式的开始时间，就没有多长了。

苏姐和荣荣又开始唠一些文艺圈的嗑，我和小王，两个圈外人员，开始窃窃私语。

「等会，你把荣荣的音量调小一点。」

「啊？为啥？」，小王不解。

「她一会儿嗓门很亮，听我的，准没错。」

我一脸神秘，虽然不知道在机器人那边呈现出一个什么形象，但应该是已经说服他了。

他低下头，开始找设置。

「在这儿。」，我拍拍他，准确地点出位置，主打一个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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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时七分，号角声起。

所有机器人，自动转至天安门城楼方向。

二十秒后，号角声落。

国旗护卫方队自城楼正中券门而出，护着五星红旗，齐步走向金水桥。

小王的眼睛瞬间瞪大。

现在这机器人的拟态，做得是越来越好了。

「啊！……」，远远地传来了荣荣的声音，还好，音量已经最小，对我毫无影响。

倒是小王，似乎被惊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重新找音量按钮。

方队走过金水桥后，荣荣的嗓门愈发的嘹亮。

对此我一点也不奇怪。

齐步换正步、出刀、劈枪，这几个动作真的是帅到爆炸，别说是她，我都想喊。

小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广场上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整齐的正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啊……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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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多钟后，方队进入国旗区域，切为齐步，面向旗杆基座分区站立。

国旗组三人齐步走上基座，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

「向国旗，敬礼！」

三位分队长同时下达口令。

由军乐团现场演奏的《义勇军进行曲》响起。

升旗手将鲜艳的五星红旗抛向天空，随后立正敬礼。

五星红旗缓缓升起，广场上的国歌声，响彻云霄。

我唱着国歌，行注目礼。余光瞄到举着右手正在敬礼的小王，心中多少有些羡慕，这个礼，老帅了。

四十六秒之后，国旗升至顶端。

现场气氛达到沸腾，人群中掌声不断、欢声雷动。

我看着正在拼命鼓掌叫好的小王，心中愈发畅快。

今天这机器人的效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苏姐定的是升旗仪式专用版。目前看来，效果极佳，颇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

升旗仪式结束后，广场上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开，旅游机器人这边的方阵也开始有序撤离。

为了保证安全，机器人在撤离到疏散点前，我们的操控权是暂时被收回的，只有脑袋还能转。

我们也乐得清闲，就当是坐车观光了。

「咱这广场，真大呀。」，到达疏散点之后，小王同志不禁心生感慨。

「那可不，阅兵都是在这举行的呢。那坦克啊、导弹啊啥的，哗哗往这过啊。」，我指着长安街，试图给他描绘阅兵时的景象。

「明年就有一百周年的阅兵式了，好期待呀。」，荣荣这丫头，一到这咋就按不住呢，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我上前拍了小王两掌，反正这机器人有防撞模块，拍不坏。

「哎呀，小王同志，你还是来早了。要是晚个两年再来串门，就能看到新中国一百周年阅兵式的热闹啦。」

为了消灭尴尬于萌芽，我决定不跳过，直面这个话题。

「这有啥早不早的，能看到现在的这些，我已经很高兴啦。」

没有尴尬，唯有真诚，小王襟怀坦白，使我如沐春风。

「嗐，晚点我把咱新中国成立以来，各次的阅兵式给播一下，让你也看看咱各个年代的战友，哈哈。」

嘿嘿，刚才怎么没想到呢，看不了一百年的，之前的不是能看嘛。我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欣慰，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那敢情好。」，他的回答里充满了期待。

---

「走，我把目的地设置好了，咱看人民英雄纪念碑去。」

不声不响间，苏姐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

她这默默打辅助的样子，真赞。我总算明白老吴为什么老把一些非财务相关的事情也丢给她了，有队友如此，夫复何求啊！

「那行，咱走着！」

我一挥手，四台机器人排出方阵，向南而行。

机器人疏散点离纪念碑就半里路不到的距离，没一会儿就到了。

纪念碑的月台有两层，很宽敞。为了观看纪念碑的全貌，我们没有上去，而是停在碑前。

我原本以为小王多少会发出一两声感叹，他却出乎我的意料，整个过程都很安静，现在也只是无声地抬头看着。

「小王同志，你看，咱这碑的正面，『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大字，毛主席亲笔题写的。」，站了一阵之后，我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嗯，写得真好，有劲。」，他点点头，目光依旧停在碑上，仔细打量。

「来来，咱再去南边看看碑文。」，我主打一个热情好客，薅着他往南迂回。

---

「看，这就是碑文。这个是咱主席撰文，周总理题写的，他写了一个礼拜，前前后后得四十多遍呢，最后才挑了这幅。」

我带着小王站在南面的月台钱，热情洋溢地给他介绍这些小插曲。

他点点头，这次没有说话。旅游机器人的虚拟形象还做不到非常精准，很难看清他现在的表情，不免稍稍有些遗憾。

「我把碑文给你念一遍吧，小王哥哥。」

紧接着，荣荣清脆的声音在全拟真耳机中响起。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她念完最后一个字后，我们又安静了很久。

我也没有再出声，试图「活跃气氛」。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地看着，或许更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直到我家大门被大力拍响。

<四十二>

「张二！！张三！！！快给你哥开门！」

刚开始是有一些隐约的铃声，再加上耳机的隔音效果很好，我还以为是广场上的声音。

后来咪咪给我弹告警，我才知道门外头有人在捶门。

摘下耳机，传入耳朵的是钢化防爆门「咚！咚！咚！」的敲击声，以及小孙气急败坏的喊叫。

这家伙，不是说好明天才返岗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带着浓烈的疑问，我打开门，迎接我的是小孙同志劈头盖脸的狂轰滥炸。

「干啥呢？！干啥呢？！我喊了这么久都不开门！！大过年的，你干啥呢？？！！」

他头上应该抹了发胶，一头短发根根挺立，倔强不屈；淡蓝色的无框眼镜没能掩饰住那一溜的黑眼圈；全身则是被一件黑色风衣包裹紧实，衣领上的扣子还没解开，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左手拿着一叠白色劳保手套，伴着愤怒的攻击性词汇，不停上下挥舞；右手边，则是放着一个撑得可满的半新尿素袋。

---

嗯？

「你这是，小破球的首映赠礼？这么丰盛？」，我不接他的招，果断利用现有条件，开辟新的战场。

「什么玩意儿？！」，他跳脚，是真的跳了起来，「这是白菜种子！老吴让我带过来的，还有肥料和工具！」

「哦……」，我点点头，不因他的态度生气，继续笑眯眯地问他，「那咱流浪地球的首映礼送了啥呢？」

他见我不接招，气势一滞，嘴巴继续动了两下，没有出声。右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球，丢给我。

「来，这个小蓝点朝上，捏一下。」，他面带得意。

我依言操作，小玻璃球投出一段半个烤饼炉子大小的全息影像，播的是地球在各星系间穿梭的场景。

「帅吧？」，他很难得地抖抖眉毛，一脸兴奋。

「也就这样吧，又不是啥值钱玩意儿。」

这种小玩意儿太常见了，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切，不懂行。」，他斜了我一眼，「还愣着干啥，把袋子提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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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别说，这一尿素袋肥料加种子，上手一拎是真的不轻，小孙这家伙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我把东西搬到客厅的时候，苏姐他们已经围了上来。

「孙哥，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呀？」，荣荣歪着脑袋问他，乖巧懂事。

「啊，我这不是放不下你们嘛！」，小孙放声大笑，「下一站是衢州，我这肠胃有点顶不住啊。」

哦？我秒懂，然后笑得比他还大声。

他回头瞪我一眼，眼神里充满挑衅。

「那边又不是没有不辣的，你吃点不辣的呗。」

我捂着肚子，发挥了五十步笑百步的风范。

「你懂个啥，到那边我吃不辣的，那我不白去了嘛？」

哈哈哈哈，你这丫真的是，又菜又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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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我们刚和小王哥哥在看天安门呢，可热闹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天安门？纪念碑？」，他听得两眼放光，「走走走，小王，天安门我可熟了，我来给你当导游。」

他扯着小王迅速走到沙发前。

「张二，哪套是你的？」

「你大爷的，你用我的，那我用啥？」，我又惊又怒。

「你挖土去，我废这么大劲给你扛过来，赶紧的，别浪费。」

看着我俩拌嘴，苏姐和荣荣在旁边笑个不停。

「你对那边又不熟，现在我来介绍，不是更好吗？你犟个啥？」

这家伙，话咋还这么多？

我一吸气，挺起胸腔，然后拎起尿素袋往外走。

没办法，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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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的荒地前，看着那几根七零八落的小草，开始思考。

理论上，动手之前，我应该先跟老吴确认一下，免得出现啥意外。

说干就干，管他是不是在睡觉，天大地大，现在的任务最大。

从两秒接通的时间上看，他应该已经起来了。但是从语调里分析，他应该还没清醒。

「你丫……又啥事儿？」

「吴局，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哎，咱这不是谄媚，咱这是敬老，我一边回复他，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之前不是说小王想种我家门口的荒地嘛，现在小孙把种子和材料都拿来了，我们准备开始动手。我就想跟您确认一下，咱们街道和物业那边的手续都已经齐整了吗？」

「噢……我想想。」，他停顿了十几秒，可能是大脑开机还没完成吧，「昨天已经拿到批复了，你们做吧，合规的。」

「好勒，那我先不打扰您休息啦。」

这次我主动挂断了通话，不是不想提那一千七百多，就他现在这状态，提这事儿绝对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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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在外头看不到他们在屋里干啥，不过以我对小孙的了解，他现在肯定在蹦跶着带小王晃荡呢。

不管他们了，先整眼前的地吧。

我把尿素袋解开，再把里头老吴给我准备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

说实话，老吴准备得还是很充分的。

抗冻抗虫的高产白菜种子、发芽期专用的复合肥、折叠式大棚、折叠工兵铲、满电的高能粒子镰刀、自动灌溉机器人，除了这些之外，居然还有一把折叠式的锄头。

嘿，这家伙，挺有经验啊。

我拿起镰刀，装上防护罩、设置有效距离、拨开童锁，然后开启低档模式。

对于地上这几根小草来说，低档已经很足够了。

蹲下，瞄准地平面，左右各挥两把，这块地上就看不到还立着的物体了。

再把镰刀的吹风模式打开，对着地面吹上几秒，这块地就成为了一方干净的沃土。

哎？我为啥要把地上的草吹走？这也是肥料啊！

都怪小孙，搞得我思路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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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原地再次努力思考三分钟，确定了下一步的动作是：松土。

这步可不像刚才的除草那么轻松，我把锄头展开，尝试着先扒拉几下。

嗯，还行，老吴给的这把锄头是一把条形的板锄，正好适合这种小地块。

不过毕竟是合金锄，这重量感觉有点轻，挥起来感觉不是很得劲。

「啪！」，我在心里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就这重量，抡完这块地都得酸两天，现在还嫌弃上了？

十分钟后，我觉得自己骂得真是太对了。

就松了一半不到的地，手臂和背部就已经开始酸胀。

哎，果然是太多年不干活，相关肌肉群都萎缩了呀。

在边上坐着休息几分钟之后，我提着工兵铲再次进入「战场」。

嘿嘿，铲子的发力方式和锄头还是有些区别的，这小块地，铲子也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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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二十分钟之后，我终于迈过了松土这第一道关卡，坐在水泥路基上，全身酸痛。

铲子翻土得弯腰、上脚。于是乎，我的胳膊、背、腰和腿，都在用乳酸来跟我抗议它们受到的过量工作压榨。

呼~多休息会儿，再进行下一步吧，干不动了，真干不动了。

等会先挖垄沟，再在垄上均匀挖孔、施肥、下种子，用挖垄沟的土在地块四周筑个小田埂，最后再把大棚一架，浇点水，就大功告成了。

这么一算，工作量还是很饱满的，估计一早上都得对付在这儿。

时间紧、任务重啊！

本着时不我待的原则，我缩短了休息时间，重新积极投入劳动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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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张小一，进度挺快啊！」

我低着头刚犁出大半条沟，没注意到小孙他们已经出来了。

这孙子，领着他们几个，站在地块外头，脸上的笑容，热情中带着一些贱了吧唧。

「来来来，轮你了。」

我把锄头朝他一递，他还没动，站在他身后的小王就半路杀出，接过锄头。

「张哥，我来。下地我熟。」

我一愣神，小王同志就已经拿着锄头进到地块里了。

他双腿张开，站在还没犁的土块上，身体微屈，拿着锄头，照着沟边的土一刨、一勾、一压。

嗯，好把式！

「嘿，这锄头好轻啊！」，他一脸的惊奇。

「这个，现在这种的好做，也便宜，木头柄的还真不好找。」，我跟他解释，「是不是太轻了用得不顺手啊？」

「啊？不会啊。」，他把锄头支在地上，摆摆手，「轻点也好，这样一把力气能干更多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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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在他又刨了几下之后，我反应过来，「我咋让你在地里干活呢？你是客人啊！」

说着，我就准备绕到他身后，琢磨着把锄头给拿回来。

他预判了我的行动，把锄头刨进地里，两只手抱着。

「张哥，我不累。这有锄头有地的，我心里头舒坦着呢。」

我停住脚步，看着他。

「我们不打仗的时候，最高兴的是种地，最最高兴的，就是收庄稼。」

他眼神明亮，里面充满向往，笑容和煦。

「大清早出门，带着篓，顶着太阳，收庄稼。收到天黑，一群人，再高高兴兴地回。那日子，真是给我当神仙，我都不换。」

「我们班长老是跟我们说，等仗打完了，就带着我们回村里种地，一个人分上十亩。这光一想，都让人开心得很。」

他收回目光，看着我。

「张哥，你看，有太阳，有地，有锄头，有种子。这种日子，最让人快活了。」

他语气真挚，我不再纠结，转头朝小孙吼了一嗓子。

「只会看呢？还不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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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在我们五个人的通力合作下，家门口这块地的开荒工作进行得非常迅速，「荒改耕」项目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就成功结项。

「哈！」，看着半人高的透明迷你大棚，我满足地呼了口气。虽然后面的几个阶段大家是全员参与，可劳累依旧是无法避免的。

尽管如此，心理上的成就感还是大大压过了身体的疲倦。垄上的种子埋得星罗棋布，看似有些杂乱，我却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绿意盎然。

小王说得对，种地真的太让人开心了。

回头再看看小王，他脸上的笑容，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灿烂。这么多天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畅怀。

「小王哥哥，这都忙完了，咱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荣荣接过他手里已经空了的塑料喷壶，欢快地提着建议。

「那咱，先回？」，他看着我们，眼角的鱼尾纹，皱成一朵花。

「回回回，准备吃中饭了，今天许姨下厨，可得多吃几碗。」

小孙推着他就往回走。

我扯扯小孙，示意他走慢些。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放慢了脚步，跟我一起吊在队伍尾巴上。

「咱这灌溉机器人不安上吗？」

我手里攥着机器人，轻声和他对话，仿佛在搞地下工作。

「以后再说吧。」，他一把扯过它，揣进大衣里，「让他先浇上几天呗，再提升提升参与感。」

<四十三>

今天的中饭，我妈并没有炒菜，而是和我爸一起做了一堆小吃。

嗯，是一大堆，反正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家里同时出现这么多吃的。

粽子，有肉粽、芋头粽、蛋黄粽，葱花馒头，有笋干馅和萝卜馅，肉夹馍，有纯瘦、肥瘦和纯素。除此之外，还有发糕、米粿、肉圆和石子馍等等。

好一个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接踵而来、来势汹汹。

到厨房端菜的时候，我都怀疑人生了，这是俩人加一台厨房机器人在半天时间内能干出来的工作量？这工作热情未免也太爆棚了吧。

好在我很快静下心来，决定来者不拒，甘之如饴。

虽然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隆重的待遇，但是至少现在蹭到了不是？

就连苏姐，眼神都有些发直，直到我给她递了片发糕之后，才稍稍有些好转。

小王反倒是我们当中，最自然的一个，相比他，我甚至觉得我才是那个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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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心理活动，在开吃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味道，比我之前吃过的强太多。大概是本身就累了，再有一些人多的加成，另外还有一丢丢厨子们那久违的热情？

「小王哥哥，来，吃个芋头粽，这个可好吃了。」

荣荣剥好一只粽子，放在碗里，端给小王。

「嗯嗯。」，小王一边啃着肉圆，一边伸手接过。

「小王哥哥，你再呆上几天，吃口咱种的白菜再回去呗。」

荣荣这丫头，又开始蛊惑了。

我摇摇头，这你可忽悠不了小王，几天时间，这些种子能发芽就不错了。他这个庄稼地里的老把式，不可能中计的。

果然，他闻言只是笑笑，然后回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咱可不能浪费地，现在有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哩。」

「不浪费，不浪费，咱现在，能种的地儿，都种着呢。」，看得出他不是很想谈那个，我于是跟着他把话题岔开，「太空啊、月亮啊，咱都能种庄稼，种得都还挺好。」

「现在太空那儿也有庄稼地了吗？」

果然，他还是对种地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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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没地，我们用的是无土栽培。」，我从小孙手里抢过来一只米粿，继续跟他唠着，「咦，老同志前两天没跟你说吗？」

「他说了产量，但是没说咋种的。」，他摇摇头，眼睛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好奇。

「那个啊，就是不用土，光用水。咱装瓶水，给水里灌点肥料，庄稼就能熟，产量还不小呢。」

我找了个碗，倒上水，用根筷子跟他比划着。

「那咱以后，都可以不用地了？」，他眼睛瞪大。

「不行，这个的产量还是没有地里稳定，而且成本高，现在都是太空站、飞船啥的在用。」，我摇摇头。

「无土栽培这个啊，还是种菜用得多，现在那些地方的粮食，大多用的是空气合成。」

小孙从我盘里刀走一个葱花馒头，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

「啥？粮食，空气合成？」

小王瞪着眼睛，整个呆住了。

「嗯，聚光板吸收太阳能，然后引入空气、压缩，再用特种酶，转化转化，粮食就出来了。」，小孙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这造出来的粮食不好吃，要么喂鸡鸭牛，要么太空站上的同志们将就一下啃一啃。」

小王没有说话，眼睛直愣愣的。

艾玛，不会是死机了吧？我赶紧用手在他眼前挥挥。

「呼~」，他长舒一口气，眼神重新有了焦距，「神仙手段啊。」

嘿，回过神就好，好难得又一次看到他这呆呆的样子，让我总算又有了一些身为后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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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骗我吧？」

啃了两口粽子之后，小王突然抬起头，开玩笑似地看着我们。

「啥？我能骗你？」，小孙果然跳脚，「张十一，咱这不是有个太空培育基地么，联系一下，下午就带他过去看！」

这事，咋忽然又落我头上了？

看着啃了一嘴油的小王，和「暴跳如雷」的小孙，我无奈。总觉得他在演我，哎，你好好说也行啊。

叹一口气，我来就我来吧。

老吴在语音通话里听到我的诉求后，悠悠地叹了一声。

最可恶的是，他叹完气后还不说话，搞得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能给他找麻烦，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一千七百多不用报销了。

还好，还好，我忍住了。生物所具备的敏锐第六感让我察觉到似乎有个陷阱，不宜多说话。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老吴痛快答应。

「没问题，基地主任是钱老同学，你们准备几点出发？」

哈！忍了三十秒，挽回一千七！我忍不住想给自己唱赞歌。

「那，两点左右呗？」

「好。」

对面啪嗒挂断通话，一个陷阱没能套住我，便果断抽身，潇洒离场。

「说好了，咱下午两点过去。」

苏姐和荣荣温柔点头答应，小孙和小王则是相视一笑。

嗯？你俩就是在演我对不对？！

<四十四>

因为有五个人，所以我约了个六座的中型车。

培育基地离这里也不远，就在北面的钱江南岸，出门一路向北就行。

今天的太阳虽然没有昨天的那么灿烂，但也算是个好天气。

鉴于此，我打开了车上的全景天窗，让大家多享受享受冬日暖阳。早上的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可能会下雪，得趁今天多照照，促进一下微量元素的吸收。

苏姐和荣荣坐在最后一排，在那探讨令我头疼的高深文学，小孙和小王坐在中间那排，似乎又开始行军布阵了。

而我，作为行动的领头人，则是当仁不让地坐在驾驶座。

嗯，清净点也好。

今天路上的车相比前两天，已经多了很多，在经过老城区繁忙路段的时候，甚至还出现了一个绿灯还过不去的情况。

两旁的人行道，也逐渐地在恢复往日的繁华。很多商铺今天已经开门营业了，有不少还挺热闹。

啊，这美妙的烟火人间。

---

小孙和小王暂停了他们的「行军」，转而对着外头窃窃私语。

「你俩说啥呢？这么见不得人呐？」

不行，憋十分钟了，现在就算是吵架我也得先够上话题。趁着红灯，我转头率先发起进攻。

「嘁，憋不住了？」，小孙也没跟我客气，上来就是一个嘲讽，「我们在说右边那大哥手里的切割器，你懂吗？」

我顺着他努嘴的方向向外看去，路边一家五金店的门口，一位看着就很聪明的大哥左手拿着个金属板，右手拿着一根笔状物体在板上划拉。随着他的动作，金属板被划拉到的部分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掉，看样子应该是在做金属切割。

「你就拿这个来考验我？」，我瞥一眼小孙，「这不是中微粒子切割笔么，当我没见过？」

「哦呦，张二，可以啊。那你再帮小王同志解答一下，这玩意儿要是伤到人了怎么办？」

「嘿，小王同志，我跟你说。」，我转向小王，胸有成竹，「这个切割笔，它只对金属起作用，伤不着人。而且它的有效距离比小拇指还短，不用担心随便就把啥给祸害了。」

小王不明觉厉地点点头，我倒是来了兴趣，继续跟他唠。

「像早上我们除草用的高能粒子镰刀，它就只对植物有效果，也不担心伤着人，有保护罩是担心它一不小心把庄稼给一起整没了。」

「哈哈……」，小王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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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出了老城区之后，道路宽敞许多，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好大一块地啊……」

小王忽然发出一阵感叹。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哇哦，原来是这儿啊。

「这儿我熟，别看现在上面没啥东西，那是现在太冷了。」，我抢在小孙前头，成功收获他一颗白眼，「这地儿好几千亩呢，天气热一点就会种上小麦、高粱、水稻啥的，每年收成还挺高。」

「上学那会儿，老师年年带我们来参观，说这儿是四个现代化的现实具象，田园牧歌的社会主义体现，印象可深了。」

「嗯，我们也常来。」，被我抢占先机的小孙跟着补充。

「我不上学之后也常来。」，苏姐转过来，笑眯眯地补充，荣荣在一旁乖巧点头。

「咱那培育基地，就在这里头，你看，好地方吧？」

小王面露赞许，继续认真看着外面。

---

太空培育基地的大门比较简朴，跟广寒宫类似，不同的是它的整体色调是金黄色，这是稻子和小麦的颜色。

在传达室里的大爷帮我们通报来意之后，我们就呆在门口耐心等待。期间，荣荣和苏姐还在大爷的同意下，拉着小王在门口拍起了照。

基地门口也竖着一溜旗杆，上面挂着挺多国旗以及组织的旗帜。

荣荣边拍照边指着旗子跟小王介绍。

「这个是亚洲航天组织、这个是欧洲航天组织。这个是那啥国，离咱们可远了，这个是……」

在经过某面旗帜时，荣荣面不改色，自然而然地略了过去。

小王却没有忽略，神色很是平静。

「这个我认识。」

「嗯。」，荣荣有一丢丢尴尬，对着我吐了下舌头，「现在大家都是和平……」

「没事，我理解的。」，小王微笑着打断她，「就算是鬼子，他们国家的大部分人民也都是爱好和平的，我们的敌人是帝国主义和反动派。」

我点点头，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咱们党的战士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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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的工作人员出来得挺快，没过三分钟，一辆八座的旅游车就停到了门口。车上的司机，一位看着还比较年轻的同志下车后，径直向我们走过来。

钱老面子就是大，工作人员来得真快。我一边想着，一边带着大家迎上去。

「你们好，你们好。是咱时管局的同志们吧？」

平日里这种情况一半都是苏姐或者小孙出面，但今天她俩都呆在后面，没啥动静。身为「领队」的我努力克服着自己的社恐，亮出工作证，走上前去打招呼。

「同志你好！我是时管局的张一一，这是咱局里的苏同志、孙同志、王同志和刘同志。我们大家对太空种植技术都非常感兴趣，所以就想着参观一下，这大过年的，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位近看也不算太年轻的同志穿着一件橙色风衣，脾气很好，笑眯眯地看着我做介绍，然后大笑着握着我的手，「一点都不麻烦，我还盼着你们来呢。」

他的热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转头就想通了，基地平日里应该比较无聊，有人来参观一下还是比较欢乐的。

带着这种想法，我愉快地跟着他登上了旅游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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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同志，工作证可以收起来啦，老钱中午就给我发过你们的信息了。」

我和基地这位同志坐在第一排，车开起来之后，他自来熟地拍着我的肩膀，指指我捏在手里的证件。

哎呀，一时紧张，这都忘了。

我赶紧把工作证收起来，然后脑子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叫钱老「老钱」？

「不好意思啊，同志们，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这位同志看着就是个爽朗的性格，「我叫金志辰，你们喊我老金就行。」

「老金同志，那你在基地里是做些啥工作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啊，现在在这个基地做主任，主要吧，就是打打杂。」

嗯，主任？我的眉毛不自觉地就往上抖。

「可是金主任，你看着好年轻啊。」

呀哈，对付他们，还得是荣荣出马。你瞧这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一出，老金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慈祥了。

「我这是为革命，时刻准备着。」，老金主任笑得憨厚又慈祥，「保持身体状态，随时准备接受更大的挑战。」

「更大的挑战？」，我不禁问了一句，在我看来，这么大一个基地的主任，已经很强了好吧。

「嗯。」，他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用手一指天空，「比如说去二号基地，或者是环火星太空站。」

我去？

「看，我头发还是黑的，手臂也强劲有力。」，他鼓起右手的肱二头肌，左手拍了两下，维度看着的确挺惊人，「我比老钱可年轻多了，才五十多一点，年富力强。他是别想上去了，我的机会还多着呢。」

嗯，我高速点头，您这体格绝对没问题！

在荣荣她们也奉上绚烂的彩虹屁之后，整辆车就洋溢在了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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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车子行驶到一栋造型独特的大楼前。

怎么说呢，它不像是常见的什么基地啊、中心啊的那种造型，看起来反而像是一个圆形的大号集装箱？

不对不对，这是空间站的舱体外观！

太空培育基地，空间站舱体，这不就对上了？不过这大楼很高，约莫得有十几层的高度，比空间站可大太多。

老金引着我们下车，然后和我们每个人又握了一轮手。

这是什么奇特的仪式，太空礼仪吗？我虽然不解，但还是努力配合他。

小王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双手握着小王右手，很难得地没有大笑，只剩真诚。

「小王同志，接下来就由我来给你汇报一下咱基地的科研成果，你要有什么疑问，随时问我就行。」

咦，这语气？

「金主任，您知道咱们小王同志的身份呀。」，我不禁问他。

「嗐，喊我老金就行。」，他转头朝我爽朗一笑，「原则上，我是不知道的。」

「哈哈哈……」，我瞬间会意，「那就麻烦老金同志给我们几个多介绍介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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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大门，我们几个就被吓了一跳。

两边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黑色大狗，约莫有十来只，它们的外观和警犬差不多，就是没有外套。

「老金，咱养这些好朋友看家呐？」

「嘿嘿，不仅能看家，还能干不少杂活。」，老金露齿一笑，「你再仔细看看？」

噢？难不成他还给这些狗狗上了啥黑科技？

我稍稍弯腰，盯着它们观察，猛然间发现了不和谐的地方，它们站得太整齐了！

「呦，老金你这是上了啥科技啊，它们站得这么齐整？」

我也不跟他客气，充分发挥了小孙的自来熟特性，和他自在唠嗑。

「嘿嘿，你再看看。」，他还是没正面回答，「你摸摸，它们不咬人。」

行吧，看来我没回答到点子上啊。我干脆向前两步，照着最近的一只，手慢慢朝它脑袋上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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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触感真好，还不躲，比吕布可乖多了。

我不由得摸了好几个来回。

好家伙，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老金，你这狗，摸脑袋也不动呢！？」

「发现得挺快呀。」，他走到我身边，照着另一只狗的脑袋薅了一把，「研究院的最新型号，全仿真机器狗，有战斗单元、格斗单元、探测单元和拟真单元。」

他在狗脑袋上又按了一下，那只狗瞬间就活泼起来，摇尾巴、转脑袋、四条腿迈着小碎步蹭他手，活灵活现。

荣荣一个箭步蹿上去。

「老金同志，我来试试。」

她的手在狗脑壳上摸个不停，这机器狗的拟真做得也真不错，在拿脑袋蹭荣荣给予她正反馈的同时，也不忘用身子继续贴着老金。

好家伙，原来不是给狗上黑科技，它们自己就是黑科技啊。

「它们都起啥名啊？」，我跟老金继续唠着。

「机器狗，一到九。」，老金回答得言简意赅。

嗯，好名字，很顺理成章。

「张哥，你家吕布不是机器的吧，是真的猫吧？」

小王的脑回路忽然就转开了，我该说他是举一反三呢还是啥。

「哈哈，小王哥哥，如果是机器猫，那可不能叫吕布呀，得叫叮当。」，荣荣一边被不知道是几号的机器狗逗得乐开怀，一边还参与讨论，并且输出了一个烂梗。

呵，机器猫咋就不能叫吕布了？

「机器猫不好做，脾气太难模拟。」，老金倒是在严肃认真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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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狗了，抬头看。」

小孙从背后擂我一拳。

也是，刚才进门就被地上的机器狗吸引了注意力，还没看这个大号的「空间站」呢。

我站直身体，抬起头。

然后张姥姥上线了。

张姥姥还用余光发现了刘姥姥、苏姥姥，以及强行装酷的孙姥姥。

小王同志发挥稳定，没有让王姥姥上线，心理素质极其稳定。

我本以为这大楼至少会分个好几层，却没曾想，抬头之后，一览无余。

我直接看到了三四十米高的透明楼顶，楼顶的玻璃，以正六边形为单位，整体呈蜂窝状。

这栋楼是长条形，我们是从窄边的大门进入的，因此现在看到的，是一整溜的长条形楼顶。

在楼顶下方，还按固定间距悬挂着几颗透明球体，球体有些亮，暂时看不清楚具体细节。

在两侧，是一排排闪着冷峻光芒的银色「货架」，它们高且直，直至楼顶。

在这些「货架」上，分层摆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透明培养皿，培养皿里面种着植物，有绿色的、黄色的、间或还有橙红色的、紫色的，以及远处看不清的，不一而足。

培养皿上方挂有光源，有单独的，也有集中式的。

在这些不可胜数的培养皿之间，还有多如牛毛的无人机在穿梭，它们有的悬停在某个位置，伸着机械臂不知道在操作什么，有的则是下方挂着一些包裹，看着就是在送货。

我承认，这幅社会主义规模化工业的场景确实震惊到了我。不管技术能领先多少年，至少在画面上给我的眼睛带来了足够多的要素。

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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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呆了大约是一分钟，或者是五分钟，我无法准确进行计时。

多少恢复一些之后，我转头看向老金。他刚才一直很安静，给我们留了足够多的观赏时间。

「老金，你这儿，够可以啊！」，我找不出啥形容词来赞美，只好朴素地拍个彩虹屁。

「嘿，一般般啦。」，他倒也不客气，朝我摆摆手，「这儿也就大一点，技术上也就那么回事，没啥厉害的。」

嚯，你谦虚归你谦虚，我要是信，就是真二了。

「啪！」，老金双手一拍，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首先，咱们的左边近门位置，是粮食区，里面包含有各类水稻、小麦、大麦、番薯、小米。玉米的技术暂时还不成熟，因此不在里面。」

「再往里，是豆类区，这个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大豆、红豆、绿豆、扁豆等，主要作植物蛋白储备。」

「咱们右边，是蔬菜区。」

「近门这边，是绿叶菜的天下，青菜、白菜、空心菜、韭菜等等，品类还是比较齐全的。」

「往里就比较杂了，土豆、芋头、辣椒、茄子、生姜啥的。」

「哈？生姜咱都种呐？」，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得种啊。」，老金看向我，「现在花椒桂皮啥的不好种，生姜是咱们航天人最后的倔强了。」

「哈哈……」，脑补一下老金在空间站里愁眉苦脸的模样，我不禁大笑，连带着他们也一起，基地里充满了大伙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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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带着我们往里面走，说是让我们近距离看看这些作物。

几只机器狗也开启了智能模式，跟在我们身后，一人后面跟一只，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老金，咱这产量咋样啊，是不是再过个几十年，都不用种地了呀。」

小王他们在认真观察边上的水稻苗，我闲着无事，继续找老金唠嗑。

「嗯，从经济性和效率方面来说，有土栽培，就是种在地里，有着相当巨大的优势，并且在现代科技的加成下，抗风险能力也非常高。现在的无土栽培只是作为一个补充项来存在的，它在经济性和效率是低于有土栽培，但是又优于大量的物资转移运输的。」

好家伙，我仿佛听懂了，又仿佛蒙在鼓里。

「我捋捋啊老金，是不是说，这玩意儿比从地上运便宜，但是比直接种地里又贵？」

「嗯。」，老金赞许地看着我，「小张你理解得很快啊。」

嘿……我露齿一笑，矜持，要注意矜持。

「至于你说的产量，我直接说数字你应该很难比较。这么说，以咱们目前空间站的空间人员配比，我们只需要十分之一的空间，就可以满足全部的蔬菜供给，以及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的口粮供给。」

「咦？」，我精准地抓住了他对于数字的描述，「口粮不够？那还得从地上运？」

「那倒也不用，就是稍微苦一苦咱的同志。」，老金转身指着对面高处，「二氧化碳淀粉合成器，空间站里已经大规模应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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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寂寞。

「啥也没啊老金。」

「啊，我忘了。」，他拍拍脑袋，跟我解释，「这儿的这个版本有些新技术不好暴露，所以安了隐形罩。」

行吧，这个红线咱还是不要去碰的好。

「咱合成的淀粉，究竟有多难吃啊？我们平时都不咋见得到。」

正好趁着在老金这儿，我也问问这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呃，」，老金明显顿了一下，「能吃……吧。做成米饭比较散，做面粉又不太发，现在畜牧业用得比较多。」

啊哦，那的确是苦一苦咱们的航天同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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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除了主楼之外，另外还有两栋辅楼，以对接仓的模式同主楼相连。

在老金的安排和带领下，我们沾着小王的光，体验了操控灌溉无人机给无土栽培的麦苗浇水、远程操作仿生机械手摘辣椒、全息体验无土水稻插秧、磁悬浮高能粒子刀割韭菜、语音操控机器狗精准消灭抗虫害空心菜叶子上的害虫等等专业挑战。

几位姥姥玩得手舞足蹈、乐不思蜀。

甚至于，都已经坐在返程的车上了，小王和小孙还在讨论机器狗的射击精度问题。

嗯，你俩这念念不忘的模样，颇有我上学那会儿第一次参观完科技馆的风范。

「王啊，你是好样的，打枪打得准，这就是好兵。别跟我似的，打枪打不过别人，分不到步枪，只能天天扛筒子。」

小孙搂着小王，兴致高涨，都开始谈心了这。

「筒不是挺好的吗，劲儿那么大，一筒起码能弄飞一个班。」

小王「安慰」着小孙，眼里透露着向往。

「那能一样吗，现在步枪都是派给打得最准的，别人一看你背的是几个筒，眼神都都不一样。」

「好了好了，小孙，现在和以前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苏姐停止了和荣荣的文艺讨论，出来劝小孙。

小孙回头看一眼苏姐，脸更耷拉了。

「苏姐，你的射击成绩也比我好，跟你们一比，我感觉自己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啊，苏姐不是那啥，火箭军吗，打靶也练得那么多呢？」

我顿感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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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呀，你这个思想不太对。」

苏姐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正襟危坐。

「别看咱现在都是机器啥、无人设备啥的，打仗的时候看起来完全不用人到战场上，只需要在后方点点屏幕就行。」

「但是，万一这些东西打完了呢，或者出问题了呢？我们难道就等死吗？」

我拼命摇头，苏姐微微一笑。

「只有我们自己，才是最后也是最可靠的武器，唯有武装自己，我们才能有底气。」

「我们是自己的底线，合格的战士是军队的底线，机器是外物、是工具，我们利用它们，却不能一直依靠它们。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必须要有底线思维。」

「人，才是军队的灵魂，军中不管是什么职责，都不会把军事技能训练给落下。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点点头，是自己有些天真了，老是看着密密麻麻的无人设备，却渐渐地把「人」这个核心给忽略了。

「千树姐姐，那你分的是步枪吗？」，荣荣这个忽然提出的问题，让我瞬间又来了兴趣。

「我啊，不是。」，苏姐笑着摇摇头，「我分的是手枪。」

「苏姐，你要是没退，现在估计都能拿上粒子手枪了。」

小孙忽然接了茬，我眼神一亮，粒子手枪？那是啥？这能说？

我转过头去，盯着小孙，目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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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低下头，敲了几下耳机，片刻后，抬起头来。

「我刚查了下，这玩意儿的密级咱们都够得着。」，他看着小王，神采飞扬，「这个啊，就跟咱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切铁板的差不多。就是距离更远一点，模式更多一点。」

难不成是游戏里常见的激光类武器？这不被证明实用性不高了嘛？

眼看着我们都看着他，小孙的兴致顿时更加高昂，他一拍大腿，继续输出。

「路上那个切铁板的啊，只针对金属。咱这个粒子手枪呢，只针对生命体，再具体一点，是只针对动物。」

哈？植物靠啥挡呢？细胞壁吗？

我没敢问这个问题，担心被嘲笑，但是荣荣小同志勇敢地问了出来。

「这个啊。」，小孙挠挠头，「好像是这样的。荣丫头这你都知道，牛啊。」

哎呀我去，失去了一个展示学问的机会啊，我懊悔地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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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这个枪啊，除了一条线一样打出去之外，还能跟手电筒一样，圆锥形输出，不过这个比较耗电，可能开不了多久。」

「开不了多久那是多久啊？」，我好奇。

「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小孙也不是很确定。

「能打多远啊？」，小王也来了兴趣，跟小孙唠起来。

「一公里左右。」

「那这个咋挡啊？」

「五十公分以上的铅板可以完全防御，其余的像是树啊，水泥啊，都没啥效果。」

嚯，听起来很给力的样子。

「那岂不是抡圆了来回照几圈，里头的生物基本上就灰飞烟灭了？」

「不会，跟睡着了差不多。」

<四十五>

随着他俩的絮叨，车子左侧，重新出现了大片的田野，上面偶尔点缀着一些颜色。

「咦，那是大棚吗？」，小王忽然指着外面，语气里都是惊奇。

我转头看过去，的确是「真」大棚，比我家门口那个可正规多了。

一人多高的棚子，透明的篷布底下，金属棚骨一根根立得笔直。每隔几个棚，在门口，就会有一间或红色、或黄色的板房，应该是工具和休息房。

看着小王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很善解人意地发出提议，「要不，咱下去参观参观？」

反正现在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再浪一圈。

说干就干，我们改变路线，沿着农场的内部观光路线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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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我们就到达了农场内部停车场的位置，这块地并不是很大，画着大概二三十个车位。

今天这里比较空，我们前头只有几辆车停着，不知道是不是农场的工作人员。在我们往大棚走的时候，倒是又开过来几辆车，挂着一些牌子和旗子啥的，比较显眼。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单位在组织活动。

凝聚力挺强啊，大年初三搞活动。

没再去关注他们，我们向着不远处一个开着门的板房走过去。按我多年参观的经验，开着门就是有人，有人那一般就能参观。

至于局里的不接触原则，也好办，需要跟人沟通的时候我们几个出马，小王只负责参观就行。

沟通进行得很顺利，在板房门口的工作人员刚看到我们就用热情的招呼、开门、介绍一条龙放我们进了大棚。

这个棚有三个垄，每个垄大概半米宽，垄上种的都是卷心菜，一颗颗个头又大，颜色又脆，看起来相当吸引人。

这边看完之后，我们钻出去，刷完脸又钻进隔壁大棚。

唔，现在是大白菜，这比我脑袋都大，给我一颗，我估计能吃上半个月。

看着这些庄稼，咱们小王同志就沉浸在怡然自得的状态里，整个小团队的氛围也是其乐融融。

也是，谁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庄稼，心里能不开心呢？

往后走，还看到了种植萝卜、莴苣、西红柿的大棚。再往过，还有传统的草莓大棚，不过现在的草莓还差一点火候，没到付钱采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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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晃荡过后，我们又回到最早的棚子里，准备和庄稼们再交流交流感情，就该回去了。

进来的时候，这个棚子深处站着几号人，在那又唱又跳的，本着局里原则，我们干脆在就呆在门口。

相比于之前的走马观花，现在的小王选择下蹲，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碰菜叶子。

「真大呀。」，他轻声呢喃。

「那可不，这可是广寒宫培育后的种子，量大管饱。」，我也蹲下来，跟他唠着，「而且啊，这味儿，也更鲜。现在咱们的月球茄子、青菜、番茄啥的，卖得都比普通的贵上不少。」

他转过头来，眼神明亮。

呵，这么多天的相处了，我能不知道你在想啥吗？

「晚上我就去弄点月球品种的菜来给大家尝尝，你看看能不能吃出区别。」

他眯着眼开始笑，我也开始乐，然后抽着空给我爸发消息让他先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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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志们，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草莓，你们来尝尝不？」

刚刚接待我们的工作人员大哥从门口探进来半个身子，热情地邀请我们。

这个时候的草莓？有些超前呀，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小孙和我都兴致十足，起身准备拉着大家过去。

不过小王同志明显还是对庄稼更有兴趣，居然破天荒地拒绝了我。

「张哥，要不你们先去吃，我想再看看。」

呃……这就让我有点踌躇了。

「张哥，你们先过去吧，我在这儿和小王哥哥一起就行。」

荣荣这丫头，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

「你俩也没啥战斗力啊，这怎么行。」，我还是不太放心。

「那我也呆着吧？」，苏姐话是不多，但总能在关键时刻冒出来。

「张哥，那这样，你们去挑点，带过来吃呗。」，荣荣又冒出另一个点子，「千树姐姐你也去，我担心他俩挑不来。」

啊这……我犹豫了一下。

「张哥，没事的，咱离得这么近，真有事喊一嗓子就行。赶紧去吧，要不然好吃的都被挑完了。」

嗯，她说得也有些许道理，这儿离出口也就十来米，出口离板房差不多二十米不到，我们去挑一挑，顶多两三分钟就能回，这方案可行。

「行，那你们呆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四十六>

有的时候吧，我们真的很难预料，乌鸦嘴这个属性会在谁的身上触发。

我们出门还没两分钟，草莓才刚挑够一篮子底，我就接到了荣荣的语音。

「张哥，快来，有事！」

我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不会这么巧吧？好的不灵坏的灵，时间就挑得这么准？

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我喊上小孙和苏姐，立马往回跑。工作人员大哥看到这情形，也跟着我们一路狂奔。

粗暴地推开门后，我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俩。

他们现在不再是蹲姿，而是站在垄沟里，周围还有三五号人围着，其中有个人的手还搭在小王肩膀上。

还好还好，人还在就好，胳膊腿也都还在，我的心率总算缓解了许多。

然后我就看到那条搭在小王肩膀上的胳膊推了他一把，小王后退一步，没有还手。

我大怒，天理呢？王法呢？当我们几个隐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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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呢？！！！」

伴随着我的怒吼，小孙超水平发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上手、沉腰、扭胯，一招把刚推人的家伙给向后埋到了土里。

苏姐的速度也很快，我都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就已经跑到了荣荣和小王身前，站在沟里，伸出手把他俩护在身后。

我跟工作人员大哥赶到的时候，被埋土里那家伙刚刚坐起身来，头发上带着一些土，眼神里还有些迷茫。

小孙站在另外一条沟里，盯着他们，眼神沉静。

对方有四个人，三男一女，除了那个坐在土里的哥们，其余三个人都站在垄上，他们脚下的卷心菜七翻八倒，不成模样。

「啥情况啊，大家好好说嘛，别动手嘛，这大过年的。」

工作人员大哥的语气有些无奈。

「咋回事啊？」，我低声问荣荣，我相信她和小王是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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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踩庄稼。」

荣荣还没说话，小王抢先回答了我。

嗯，就现场这样子，八九不离十。

「张哥，我俩在这蹲着，他们几个从垄上跑过去，把菜都给踩乱了，小王哥哥才说他们的。」

「小姑娘，我们踩了，那我们赔就是了。你们这个小伙子怎么说的，『光赔就行了吗？』。这位兄弟，你看看，这不是找茬嘛？」

荣荣还没说完，对面稍微年长，看似领队的一男的就开始争辩，最后一句话则是对着我说的。

「赔不赔都行，这菜也不是多金贵，大家大家过年的，不要伤了和气。」

工作人员大哥在一旁试图打圆场。

「不金贵的庄稼就能乱踩了吗？」，小王脾气上来了，脖子一梗，愣是没给大哥面子。

大哥看着有点下不来台，就没有再说话。

倒是对面刚地里蹲的家伙，重新蹦跶起来，跳到我们这边的沟里，远离小孙，对着我们又开始输出。

「那我们是故意踩的吗？要不是你们在这里蹲着，我们没地方去，我们能踩上去吗？」

「你们不用跑那么快啊，你们喊一声，我们会让的啊。」，荣荣这妮子这会儿稍微有点着急，我拍拍她肩膀，试着让她冷静一些。

「我们在拍宣传视频，刚才还是空的，谁知道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啊。」，地里蹲的语气很冲，让人有点冒火。

「咋了你拍视频你最大啊？你拍个视频你就能横行霸道了？卷心菜惹你了？」

我忍不住也加入骂战，喵了个咪的，什么玩意儿。

「你怎么说话呢？你们是不是就想讹钱啊？我告诉你们，这儿都是监控呢，没门。」

嗯，地里蹲这个刺头的确很欠揍。

「谁稀罕你那俩臭钱。」

小孙骂了一句，地里蹲转头看他一眼， 然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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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我们赔钱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们这位小兄弟的要我们把菜种回去，这我们实在是做不到啊。」

眼看刺头闭嘴了，对面领头的家伙出来继续打圆场。

呃，种回去这个难度是有点大。

「知道种不回去你们还踩？就不能停一下吗？」

嚯，小王说的这句，也是我想说的。

「停一下？你懂不懂的啦，我们是一镜到底，底片贵到飞起。一条视频的成本比这一茬的破菜都贵，真是土包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这群人是不是别有用心，我是真的想揍这个地里蹲了。

我还在思考是直接动手还是再用语言驳斥一番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压迫感从隔壁传来。

转头一看，我靠，哪来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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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个玩笑，虽然大棚的安全等级顶多是普通级，但是也不存在有熊闯进了大棚我们却不知道的情况。

只能说，这条汉子真霸气。

约莫有两米的身高，站在小孙身边，比这丫高出一个头还不止，光头、短袖、大裤衩子、蓝色拖鞋。

咦？咋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正在思前想后拼命回忆的时候，小孙蹦到我们这条沟，对着我们比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虽然有些疑惑，我还是拉着仍有些愤愤不平的小王往外走。这边估计过会儿就要被接管，带着他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是王道。

我们五个走到大棚外面之后，小孙仍旧保持着警戒姿态。

「继续走，去停车场。」

他不停打量四周，低声通知。

这种时刻，我们自然是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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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停车场之后，小孙没让我们上车，而是开着车门，让我们站在车门旁。

我不懂其中奥义，但是看着苏姐也没反对，我也就没有意见了。

略一打量，这个停车场内，比我们来之后又多了几个车。

其中有破烂小面包，还有人工驾驶的古董车，这根本不用猜，明显都是自己人。

我敢拿老吴的头发担保！

不过他们都坐在车里，没有下来。这样也好，要不然打不打招呼都得考虑好久。

我们在车边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看到那位熊哥甩着拖鞋噼里啪啦地走过来。

嗯，这种大汉，给人的压迫感还真是强啊，特别是他还板着一张脸，面沉似水。

看来不太好打交道啊，我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一会儿用什么姿势来交流。

然后他走到我们面前，咧嘴一笑。

？？？

不是，哥，你的俩门牙呢？刚在里头斗殴了？也没见血星子啊。

这强烈的反差让我有一种吐血的冲动，本来严肃得好好的，现在又想笑，但出于礼貌又得忍住，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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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老周你啥情况？」

小孙没我那么多讲究，在这位叫老周的大汉张嘴之后就笑得肆无忌惮。

「年三十钓鱼，磕台子上哩。」，老周摆摆手，毫不在意。

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是丢鱼的那位老哥！

他又转头看向我们，「没事，想笑别憋着，憋坏了可不好。」

「噗……」，漏风的嘴说着如此贴心的话，真是让人感动万分又情不自禁。荣荣笑得最大声，小王最矜持，只张嘴不出声。

等我们笑声渐熄之后，他开始和我们同步情况。

「目前没啥问题，他们一个月前就预约了来这。」

小孙点点头，我也放下心来，不是有预谋的就还好。

「至于踩坏的那些菜。」，他转头看着小王，「罚他们在赔偿以外，明天过来种上一垄卷心菜，这也是我们权限范围内能做到的极限了。」

「至于那些踩坏了的菜，也不能便宜他们。」，他指了指周围的几辆车，「一会儿让咱同志们带回家去消灭掉。」

「王同志，你觉得如何？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我下班后去揍他们一顿，特别是那个嘴贱的家伙。」

「不用了不用了，没必要。」，小王接连摆手，冷静下来的他还是非常识大体的，「大过年的，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吧。」

「行，那就这样，我先撤了。」

老周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那叫一个干脆。

<四十七>

重新上车之后，很长一段路程里，大家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子再次驶入老城区，小王才再次开口，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安。

「张哥，我刚刚是不是闯祸了啊？」

我闻声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他那有些委屈巴巴的表情，心底顿时腾起一股怒火。

「闯啥？祸啥？要不是有任务纪律，我都想上去抽那孙子。」

听完我的回复之后，他的心情明显好转很多。

「王啊，你没错，咱后面让老周去处理，主要就是查查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的话，那就得严肃处理了。」

小孙一把搂过他，大笑着安慰。

「嗯，我知道咱们现在不缺粮食，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糟蹋庄稼。」，他点点头，表情开始变得坚定，「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说他们的。」

「你是对的，小王同志。」，我看着他，严肃认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糟蹋庄稼，这是咱们的根。」

---

「好啦好啦，这事就让它过去吧。」，车子行过一个路口之后，荣荣出来打圆场，「不过孙哥，老周钓鱼不是好几天了吗，怎么牙还没给补上呀？」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想到老周那巍峨的身姿和漏风的嘴，就让人忍俊不禁。

「我跟你说啊，人老周那是运气太好了。」，小孙刚开始还比较严肃，后面渐渐地咧开嘴，「这大过年的，牙科医院都不开门，他往哪跑都找不着给他补牙的人啊。哈……」

噗，这场景，根本不能去想，我拍着肚皮大笑。就连坐在尾座，一直温文尔雅的苏姐也忍不住失笑。

「荣荣，老周这体格符不符合你心目中的兵哥哥形象啊，你以后要找个老周这样的，岂不显得你十分的可爱怡人？」

眼瞅着氛围大好，我不禁调侃起话题的发起人，荣荣。

「不行不行。」，荣荣把头甩得跟洗衣机的滚筒似的，「我要找阅兵式上的兵哥哥。」

说到这，她的眼睛里散着明亮的光，整个人陷入一种心驰神往的状态。

「那行，明年阅兵式，我们一起去看。你要看上哪个，我们让老吴找找关系，给你牵个线，实在不行，就让咱们孙哥去给你敲晕了扛回来。」

「去去去，张二，关我啥事，你要逞能你去。」

听到我的瞎安排，小孙不干了，朝着我嚷嚷。

「哈哈。」，荣荣笑得容光焕发，「敲晕可不行，再说了，孙哥上哪敲人家去。」

「也对，是我考虑欠妥，咱百米二十几秒的孙总只可能是被人敲晕了送回来。」

小孙啐我一口，我没理他，继续唠着。

「荣丫头啊，那你就努努力，自由恋爱，进入婚姻，然后你俩要愿意，就弄个娃，以后也参军去。」

「行啊张哥，我努力努力，争取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荣荣大大方方，笑得前仰后合，整个车厢里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

「当兵，苦啊。」

又经过一个路口，大家都笑累之后，小王先是幽幽叹了口气，然后似是有感而发。

我忽然想起他的体检结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沉默地转头看向小孙。

「嗯，是挺苦的。」

小孙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过话茬。

「你看我这腿。」，他一拍大腿，「以前我也是个百米十一秒的小天才啊！」

吹吧你就，我本想杠他一句，但想着他是在为团队调节气氛，遂作罢。

小王被他略带浮夸的「表演」给逗乐了，低下头不停瞅着那十一秒的宝贵大腿。

「不过啊，这总得有人苦，要不然接下来就是全国人民一起苦了。」

这家伙，这几句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我很认同，车里其他人也是。

「那么，如果一定要有人受苦的话。」，他看着小王，「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好家伙，这觉悟，我自愧不如。

「也可以是我。」，小王说完，和他相视而笑。

「还有我。」，苏姐在后座也伸出了手。

「所以，你看。虽然是苦，但是咱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战友，不是吗？」

我惊奇地看着他，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这家伙，可以啊！

---

不得不说，老爸是真给力，晚饭准备了好几个月球上的时蔬。

月球蒜泥空心菜、酱爆月球茄子、油煎月球超大青椒、小炒月球南瓜。

这些玩意儿，现在可都不好抢啊，广寒宫就那点产量，大过年的，老贵了。

素菜之外，他俩还添了几个荤菜，这些就是地球原产了。

香辣螺蛳、土烧汪刺鱼、红烧鸭掌。

唔，够丰盛。

我干饭速度飞快，这吃饭的时候有人抢，胃口就是好。

小王还是保持着不怎么吃菜的习惯，每次都得我们往他碗里添一大堆，不过他会把碗里的吃完，绝不浪费一颗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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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苏姐就准备回了。

我们几个刚送她到门口，就被她拦住。

「行了，你们呆着吧，我先撤。」

我点点头，大家都这么久同事了，也没必要走形式，意思到位就行。

然后她看向了我，似是想说些啥。

我全身汗毛倒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苏姐，那就不送了，我先去给老吴做个汇报。」

溜溜溜，赶紧跑路才是王道。

我一路小跑，窜进主卧，听着门口苏姐那爽朗的笑声，决定暂时无视他们。

跟老吴汇报只是个借口，事实上今天也没啥好汇报的。干了啥他都知道，报菜名他又不爱听，报销单他当听不到，那就干脆不找他。

我蹲在窗边，掰着手指，开始计算起这几天的收入。

很棒，过了今天，只要老吴说话算话，我的全息沉浸游戏仓就可以到手了。

现在就看后面还要再忙几天了，说不准我还能再升级个配置啥的，美滋滋。

小王同志，你真好！

<四十八>

大年初四，民间习俗，宜迎财神。

我作为新时代青年肯定是不干这事的，我跟财神们之间是属于友好合作、互利互惠的状态，不需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今天一开门，的确迎到了一个大玩意儿。

俩箱子，每个的高度都差不多到我胸口，不过重量倒是不大。

小孙跟我一起抬的，我问他知不知道是啥，他也不说，只让我猜。

这孙子！

拆开之后，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啥？一个看起来是个显示屏的玩意儿，带几根管子， 然后另外一个，像个台子一样。

我看着小孙。

「你把这倒过来。」

好家伙，倒过来之后我才看到有个方向盘，那是啥我就明白了。

「前几天咱说的双离合模拟器？」

他点点头，很是得意，「怎么样，厉害吧？」

我围着转了一圈，该有的都有，还带了四块折叠屏幕做模拟，可以的很。

「很给力啊，哪买的？」

「这可买不着我跟你说。」，他一仰头，嘴角敲得老高，「我找小马定做的，他那手艺，没问题。」

「嚯，那真够快的啊。咱小马同志真给力。」

「他在部队开过一年车，对这熟，再说了现在打印得也快，他只用一天就做好了。」

我向他比个大拇指，这效果远超预期啊。

---

「哇，这是啥呀？」

小王刚从外头浇完水回来，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

「来来来来，上去试试。」

小孙不由分说，就把小王往驾驶座上推。

当他看到在驾驶座上的小王一脸迷茫的时候，又把他给薅了下来。

「来，你边上看着，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他麻溜爬上去，调好模拟环境，开始操作。

「小王，这是汽车模拟器，我们之前不是说要教你开车吗，设备现在到位，咱可以练起来了。」

小孙在座位上开得呼哧啦嚓的，啥话都不说，我只好给在一旁依旧迷糊的小王解释。

「噢~汽车！」，他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嘿嘿，我就说没有小伙能拒绝这类机械设备吧！

---

小王的热情很高，小孙还没开两圈，他就嚷嚷着要上去练手。

小孙这家伙也真是，说好了是教别人，自己开高兴之后还舍不得下来了，被我和荣荣一顿乱喷。

看着小王开着车，在屏幕里或停滞不前，或翻来覆去的样子，我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然后让我不开心的人就来了。

昨天没给老吴报告，他现在来找我了。这家伙，这是记仇吗？

我只好和他们打个招呼，离开其乐融融的客厅，独自回到主卧面对老吴。

「下午有时间吧？抽一个小时，我们开个集体会议。」

咦，咋了这是，难道昨天的那群人有情况？

「吴局，咱会议的议题是啥呀，我提前准备一下。」

「嗯，『回』锚点的信息已经大致计算完成，我们讨论一下后续的安排。」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有些兴奋，终于可以知道能拿多少奖金了。

但是渐渐地，就有那么一丝的不是滋味，仿佛有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正在渐渐地爬上我的身体。

「行……我服从组织安排。」

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干巴劲，老吴却没有在意，仿佛早有预料。

「咱们民主讨论，你作为中期行动的负责人，大家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

接完这个通话，整个上午，我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害怕被他们几个看出什么端倪来，于是在午饭过后，我蹲在次卧，选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仓配置。

看着躺在购物车里的中配游戏仓，这观感明显比之前的基础配置好太多。每一个配置细节，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结果。

嗯，我感觉自己又满血了。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开会了。把荣荣和小王丢在客厅练字，我拉着小孙去到主卧，开始甩摄像头准备开会。

「你没骗我吧，张二，时间已经算好了？」

小孙还是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懒得理他，直接进入会议，哥才没空跟你开这种玩笑呢。

这个虚拟会议室里，人还不少。

老吴、苏姐、付姐、老杨他们，还有钱老、卢教授。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大概是超算团队的同志们吧，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

「大家都来齐了，我们开始吧。」

没有问候和寒暄，老吴直接一秒切入正题。

「钱老，麻烦您同步一下咱们超算团队的最新计算结果。」

「根据超算今天十二点的最新计算结果，这次的『回』锚点，有前后两个。」

嚯？双黄蛋？真有了？

「第一个『回』锚点预计在初六下午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伴生的第二个锚点预计在正月十六上午七点半左右。」

咦，两个时间差异那么大的吗？

「差这么久呐？」，我还没来得及问，付姐就先出声了。

「其实不算久，在整个时空的维度上，这个时间间隔约等于零。」，钱老微笑着。

「行吧，那咱选哪天的锚点呢？」，付姐接着追问。

「我今天把大家喊过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老吴接过了话茬，「根据超算团队给出的计算数据，这两个锚点的属性上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我们选哪个都行。」

「那还用选吗？正月十六啊，让人过个元宵呗。」，老杨说得顺理成章，然后他看向我，「小张，撑到十六没问题吧？」

「没问题！请组织放心！」

虽然需要多加十天班，但我觉得并不会很累，我很同意老杨的这个说法，内心里对这个选项充满了期待。

「其他人的看法呢？」

老吴不置可否，转头看着我们。

「十六！」

「十六呗……」

我和付姐都选择了十六这个选项。

艾玛，要是能留小王过个元宵，我的游戏仓也能升到顶配了！

一举多得，这日子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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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不同意见。」，刚才一直沉默的卢教授左右环视一番，开始发言，「虽然『回』锚点至今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依旧不能否定它存在失败的概率。如果选择初六，我们至少有两次机会，如果选择十六，那就意味着我们的机会只剩一次。」

刚还打算说话的小孙闻言也沉默了，卢教授说得很对，从风险控制的角度来说，初六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我原本还想针对卢教授的不同意见再发表一下不同意见，无奈自己也觉得他说得实在是有道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孙或是看出来我的窘迫，自告奋勇地成为我的「嘴替」。

「但小王同志他不一样啊，咱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放在十六的可能性呢？」

「我觉得小孙说得对，我们是不是可以特殊情况，特殊考虑一下？」

苏姐也开始帮腔。

老杨、付姐还有卢教授又开始互相发表意见，大家嚷嚷一阵后，见老吴还是沉默不语，我急了。

「吴局，既然这么难得的双锚点都出现了，这就说明是两个时空在给咱们机会呀，咱要不要把握一下？」

我一句话把老吴给逗乐了，他笑着看向我。

「哎呀，看来我们的小张同志，和王同志处得很不错啊。」

「你早上不是说，会充分参考我们这儿的意见呢嘛！」

我是真急了。

「哈哈哈哈哈……」，老吴和钱老他们几个笑了一阵之后，钱老站出来一锤定音，「咱们现在都比较两难，这样吧，咱们把选择权留给当事人。小张，你去问问王同志，咱们以他的意见为准。大家意下如何？」

行吧，会上肯定吵不出啥结果了，还不如让小王自己来挑，这样起码大家都能认。

---

「怎么搞？」

下会之后，小孙看着我，严肃地提问。

「咱先准备准备，晚饭后再问他吧。」，我拍着脑壳，有些头疼。

他点点头。

「我先跟你确认一下，你是选十六吧？」

我不放心地和他再次确认，免得到时候整得先内乱了。

「那肯定啊。」，他一脸的不容置疑，「你是肯定没注意，这几天下来，他的身体，好得有多快。」

「嗯？咋看出来的？」

在现在的条件下，小王的身体提升是肯定的，不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说你肯定没注意，付姐每天都在发他的身体报告。」，他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切，我每天要关注那么多事儿，这些东西哪看得完嘛。

我别过头去，一会儿之后又戳戳他。

「你说，他会不会选初六啊？他之前一直担心回不去呢。」

「哎，不知道啊。」，他轻叹一声，「咱小王同志看着好说话，实际上自己可有主意了。」

「那他要是挑初六，咱咋说服他？我觉着要说让他多养养身体肯定不行啊。」

「这不用想，肯定没用。他就不是在意这个的人。」

「那，要不，跟他说替战友们多看看这个胜利后的世界？」

「这说不准行，来来，咱再合计合计……」

<四十九>

「初六呀！」

晚上，在我们拉着小王蹲到南卧跟他说明情况后，他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答案。

在小孙祭出「养养身子」这个毫无攻击力的议题之后，他也是不出我所料地间接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意愿。

「这个真不用啦，我的身子骨，在连里，都算得上壮实呢。」

「那多呆几天，替咱连里的战友们再多看几眼呗。」

「这哪看得完呀，看到现在这些已经很够啦」

小孙和荣荣接着轮番上阵，各种劝说，纷纷败下阵来。

许是因为得知了具体时间，他心情大好，神采飞扬，一直耐心地应对着我们的各种劝说。主打目标就是一个，初六得回，其他好说。

「可是小王哥哥，我们舍不得你呀……」

不同于其他，荣荣这句毫无「技术含量」的话倒是把他给弄沉默许久。

他缓缓坐到凳子上，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笑容，变得很平静。

---

「千山其实不是我的名字，是我们老连长的。」

「啊？」，我没忍住发出惊声，被小孙瞪了一眼，有些讪讪地缩回脑袋，暗暗决定专心聆听。

「我爹给我起的名儿叫树根，他说男人要和树根一样，扎进土里，把家给扛起来。」

「我们老连长姓孙，他在牺牲前，把这个名字给了我，他要我带着这个名字继续战斗下去。直到革命胜利，或者是，传给下一位同志。」

「我的老班长姓李，叫李万水，长得可壮了，和老周差不多。」

「鬼子劲儿大，拼刺刀的时候扎我们同志一扎一个准，他们穿得也紧实，我们的小同志有时候连衣服都刺不进去。」

「老班长可不一样，他提一把大砍刀，两三刀下去，就得有一个鬼子咕噜到地上。」

「他救过我好多次，我却没能救得了他。」

「我捡回他的刀和枪，给他的名字找接班的同志。」

「班里有个小娃娃，从小就没了爹娘，没人给起过名，很勇敢，我准备把万水这个名字给他。」

「我们老连长懂得好多，他在国外念过书，说起来也是大少爷，却跑过来带着我们一起闹革命。」

「他时常跟我们说要团结，也和老班长一样，老喜欢跟我们说胜利后要带着我们去哪里种田，可惜他种不了了。」

小王同志显然是陷入了悠悠的回忆之中，蹦出来的零星句子看似前言不搭后语，我们却都能秒懂。

没人出声打断，我们三个或坐或站，呆在一旁，安静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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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每天都会梦到我爹、我娘、我姐还有我妹子。」

「小丫有的时候嘴里喊叫着『哥哥，哥哥』，朝我冲过来，有的时候躲在树后头要跟我玩捉迷藏。更多的时候，她被一把刺刀钉在村口的大树上，闭着眼睛，怎么叫都不醒，她嘴角的血，不管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在小王那平静的描述中，这过于具象化的画面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使我不自觉地产生了一阵阵轻微的眩晕。我靠着墙站好，没有说话，小孙和荣荣也同样的，继续保持着沉默。

「我经常回到我家屋里，桌子上摆着菜，我爹坐在凳子上，招呼我吃饭。可我总是吃不上这顿饭，每次我坐上桌子，上面的菜就不见了，只剩我爹趴在上头，桌子边站着一圈鬼子，一刀一刀地往我爹身上捅。」

「血从桌子上淌下来，流到我家的米缸旁边，原来正在做饭的我娘躺在那儿，她的两只脚向后弯着，耷拉在脑袋后头。我拼命喊她，她也不搭理我。」

「我被鬼子踹到地上，脸朝着门外，看到我姐。」

「她的脚朝门口，在地上躺着，两只手捂着肚子。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做舅舅了，她放心不下她的娃。」

「她的头向我这边转着，侧在地上看着我，脖子上的血一阵一阵的。有几个鬼子在她脚边，准备用刺刀戳她肚子。我想爬过去，可是爬不动，晕过去之前，我只看到了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好想他们啊……」

在我长大的这些年里，我读过、看过许多当年相关的作品，不管是文字，还是图片、视频都接触得不少。从一开始的巨大震惊，到后面只剩逐渐麻木的愤怒。

我曾以为是因为已经震颤过、惊呼过、悲痛过、愤怒过，无法被发泄的这些情绪，在逐渐地被麻木所包围。不会，或者是不应该再会为此产生巨大的心里震撼，却没想，在小王这近乎平淡的话语面前，一秒破功。

悲痛、愤怒，这些被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瞬间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没有镜子，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但在此时此刻，我终于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杀意四起。

刚刚才溜进来蹲在小王脚边的吕布，喵了两声就又迅速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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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初六就回！干死他们！」

小孙咬着牙吐出一口粗话，我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和这种表情说话。微眯着眼，神情肃然且凛冽。

荣荣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紧紧抿着的嘴唇，多少反映出了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小王眼里带着血丝，语气却依然平静。

「后来，我被鬼子抓去修铁路，修了三个月，逃了两次，都被抓回去了。这让我明白，光靠自己，没法对付他们。」

「再后来，老连长带着老班长他们，把我们给救出去了。我求着他们带着我打鬼子，他们看我们几个人都没有家，就收留了我们。」

「这都好多年过去了，当初铁路上的同志们已经都牺牲了，只剩我一个。」

「然后老连长没了，再然后，老班长也没了。」

「老班长的名字，是我们连最早的指导员的，我没见过他。老连长和老指导员是同学，他常常会说起他。」

「说他长得也好，成绩也好，就是算术没学好，才端一个碉堡，就把命给送了，不值。」

「老连长牺牲前，炸了三个碉堡，他把名字给我之后，边吐血边得意，说这回总算把老指导员给比下去了。」

「他和我说，千山和万水，是一块儿的，一定要让他们一起战斗下去。」

「和仇人们，和小鬼子。」

「千山万水，不死不休。」

<五十>

初五日，大雪。距离小王回归，还有一天。

昨晚的谈话我们留了影像，原本是为了佐证是小王自己选择的正月十六。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此巨大的国仇家恨，没有理由再多留他几天。

家已成空，何为元宵，何来良宵？

老吴昨天收到我的影像之后也没说什么，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至于这份影像，我不敢再看回放。

今天是小王呆在这边的最后一个整天，因此我们决定好好浪一把。

吃的方面，让我爸我妈加把劲儿，把三头一掌、不老神鸡、牛肉泡馍、凉皮啥的都给整上。

玩的方面，既是雪天，那当然就要逛逛最负盛名的，雪中西湖啦。

啥也不说了，机器人走起！

---

嘿，还得是西湖，就得是西湖！

大年初五都能让我感受到什么叫比肩继踵、项背相望。

西湖这边没有启动降雪清除，只是把人行道上的积雪推到两边，方便游客朋友们玩雪。

目前在湖边逛的，基本上都是旅游机器人，一个个形象千奇百怪的。有裹成北极熊的，也有大背心裤衩的，还有蹦跶的企鹅装扮，五花八门，五光十色。

小王的虚拟形象一直左看看右看看，他对这些游客的兴趣，可比风景大多了。

我刚开始还不是太理解，这雪后西湖多美啊，咋就比不上一只小跳蛙呢？

后来渐渐地有些明白，吃饱穿暖，才有心思去观景，才有兴致去谈江山如画，才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对于小王来说，多看看人，多看看民生的基础设施，多体验体验新鲜玩意儿，远比干看风景来得有意思。

「走，我们去坐船吧！」

我的这项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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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千算万算，小张失算。

我是没料到，就在西湖这种风平浪静的地儿，还不是本人，是旅游机器人，小王他都能晕船。

这上哪说理去？

「把眼睛闭上。」

小孙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句话就解决了当前的问题。

但是，下船的时候怎么办呢？

「你让让，我给他调成跟踪模式，目标是我就可以。」

哎？小孙同志咋这么给力？这么懂？

「开玩笑，我之前……」，他顿了两下，似乎在琢磨能不能说，「先不说这，你让下，我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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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轮的目的地是湖心的小瀛洲，这边也没有开启除雪模式，因此能感受到第一手的雪景。

此时此刻，岛上的人也不少，路上纵横交错着机器人的履带痕迹，间或有那么一两行的鞋印。

路上的积雪都快被压成冰了，不过还好，这旅游机器人的履带都防滑，不怕结冰。

岛上的树很多，白着头继续为我们遮风挡雪。

我们行到三潭印月的时候，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在一阵阵风的指挥下，或低或高地飘着。

我是看出来了，小王对景是基本上不感兴趣。

「小王同志，你猜猜，这么大一湖，咱养了多少鱼？」

他的眼睛亮了。对头！咱跟人聊天、逛街，还是得投其所好的嘛！

「不知道哎，应该够好多村子吃吧？」

「嘿嘿，这里啊，每年可是有……」，我忽然想到这是景区，说产量没有意义，因此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哎，这个湖不多。离这不远，还有个千岛湖，每年能捞几千万斤的鱼呢。」

「啥？几千……万？」，他掰开手指开始数数，「万、十万、百万、千万，唔……」

荣荣在一旁笑个不停，「小王哥哥，咱中午就去买条千岛湖的胖头鱼，煮来吃了，让你尝尝。」

他颇有些喜出望外，「好呀，咱也尝尝这大湖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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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瀛洲回来，我们没有坐船，选择了更加经济实惠且快速的方式——切换机器人。

小孙熟悉地操作了两把，我们的眼前，就不再是岛，而是苏堤。

要不怎么说，旅游机器人是这个十年最伟大的发明呢？

上能登山，下能潜水，闹市去得，幽静之处也去得。上一秒还在九天揽月，下一秒就能五洋捉鳖，主席一百多年前的逸兴，现在两秒钟就能实现。

当然了，九天揽月和五洋捉鳖现在还没开放到民用领域，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据说这个领域的强者，可以一边爬喜马拉雅，一边潜马里亚纳，当真是，富有如斯。让我这个游戏仓还要攒上一年多钱的穷鬼羡慕得两眼发红。

说到这，年初一那一千七老吴还没给我报，我得再催催。让打工人自带口粮上班实属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这点上老吴太不仗义了。

于是我将发票给老吴又发了一次。

毫不例外地石沉大海，老吴没有鸟我。

苏堤都走到一半了他还没有鸟我。

算了算了，他大概在准备明天小王回归的事儿，忙着呢。

我默默安慰自己，我真是一位好职员啊，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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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将近三公里的苏堤，我腰不酸腿不累，整个人和之前一样精神奕奕。

感谢机器人！感谢发明家！

千岛湖胖头鱼来得很快，我们刚断开机器人不久，送货机器人就发消息给我了。

小孙自告奋勇跑过去收货，说他处理鱼特别有经验，要给我们露一手。

不过我们的孙一手同志在拿到鱼之后，忽然就在厨房门口开始傻乐起来，期间还伴随有少许抽搐，把我给看得一头雾水。

「咋了？这鱼里有毒呢？不至于吧。」

「嘿嘿嘿嘿……没事，你等等，我先通个话。」

他摆摆手，动作还算正常，于是我停在他边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喂，老周啊。这里有个『点点商城』，是不是你开的呀？哈哈哈。」

「好嘞，我滚，拜拜……」

我都听到了从他的隔音耳机里传出来的那声「滚」，他也不生气，依旧兴致高昂，指着胖头鱼的包装袋给我看。

「你看，你看，『点点商城』。哈哈，老周大名就叫点点，哈哈哈。」

哎，你这家伙，又不是不知道纪律。老周怎么可能去开店呢，想啥呢，你这样打过去不被骂才怪了。

不过老周这名字，和他那体型。

熊一样的周点点？你这个点号未免有点太大了吧。

不行我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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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我是忍住了，后面过来的荣荣没有忍住，瞬间破功。

「笑啥笑，人这名儿，跟咱又没啥区别，都是叠字辈儿的。」

等她差不多笑完后，我佯怒。

「那也是哦，他的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

哎哎我说你这小丫头，咋这么阴晴不定呢？

「不会啊，荣荣同志，你的名字很好听啊。你和张哥的名字都挺好的，叫着亲切。」

听完小王的「马屁」，荣荣瞬间春风满面。

哎，海底针啊海底针。

「我这名儿，当年爸妈觉得我看起来不够聪明的样子，担心我名字都写不全，就起了个最简单的。再加上他们相信叠字人品好，容易出奇遇，就成现在这个了。」

看到大家兴致都挺好的，我也乐得和大家分享分享名字上的趣事。

「哈哈，张哥，我妈也是说叠字出奇遇，所以给我起俩叠字。」

嗯？我和荣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

「你家长也玩那老游戏？」

「啥啥啥，游戏是啥？」，小王在一旁急得，都快抓耳挠腮了。

「啊，就是个消磨时间的东西。那玩意儿啥名字来着，我想想。」，我努力地开始回忆，那种要放老式电脑上玩的过时游戏我是真没啥印象，也就能吸引吸引老年人了，「剑啥来着，记不得了。」

「什么什么缘吧，我那时候还小，也记不清了。」

「管他呢，现在老年游戏多了去了，别骗钱就行。」

「走走走，小王哥哥，这个一言难尽，咱不说了，去看孙哥烧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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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游戏的确有些一言难尽，小孙的手艺也有些一言难尽。

但是小王吃得很香，跟三头一掌以及不老神鸡比起来，他居然更喜欢啃小孙那破技术烧的鱼头。

他吃几口，就会认真地挑出一些，放在蹲他身边的吕布脑壳前。

吕小布同志毫无兴趣，漠然置之。

「嘿，我跟你说啊，咱家吕布就不爱吃鱼，只喜欢米饭和面包，猫粮啊，都只是饿了才去啃。」

仿佛为了验证我的话，吕布伸出一只爪子，把鱼肉往外扒拉。

「哦？」

小王有些疑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挑起几颗米饭，放到鱼肉边上。

吕小布「喵」的一声蹿上去，低头啃起来。

「嘿呀！」，小王乐得拿筷子敲了一把脑袋，「它批一层外国皮，肚子是咱中国的呐？」

「哈哈，入乡随俗嘛。」，我也给它挑了几颗米饭，「不过我们平时也不敢多喂，主要怕喂出问题。」

「嘿嘿」，小王又低下身去，摸摸吕小布的脑袋，眼神里都是欢喜。

<五十一>

鉴于上午只逛了西湖的两个景点，下午我决定做得更加刺激一点——我们几个，真人奔过去。

旅游机器人虽然说好，拟真度也高，但毕竟给不了现实的真实感。比如说风的抚触、雪的清凉、水的轻柔，以及花的芳香。

至于局里的原则，也好说。

大皮帽、墨镜加口罩，外头再披个黑色风衣，就差不多了。

反正上午的情况看下来，西湖那边也基本上没多少真人过去。

我带着他们三个，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直到我们走出小区，上了出租车，老吴都没来拦我。

你看！这不他也认可的嘛。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咦，张哥，咱外头为什么没有雪啊，我看小区里的树上和地上雪都挺多的。」

「小王哥哥。」，我还没开口，荣荣先解释上了，「咱们外头是开了除雪的，小区里因为需要让孩子们能玩雪，所以就没开。」

「啊？除雪？咋除啊？」

「具体原理我也不是非常了解，好像是什么波把雪变成细细的水珠子，然后再弹开。」

小王瞪着眼睛，半晌才憋出俩字，「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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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的确没什么真人，大都是一台台不同版本的旅游机器人在跑着。

有的像个水桶，有的则像个烤饼炉子，那是带购物功能的。大部分的新版都是履带式的，也有很少的几台还是只有轮子。有一台轮式的大概是防滑功能不太行，一直在打滑，再配合那五彩的涂装，很有喜剧效果。

我们在湖滨公园下的车，我的计划是断桥残雪、平湖秋月、岳王庙这样一路顺下去，逛完估计就差不多可以回了。

下午的小王，显然比上午在机器人视角里的他更加活泼一些，一会儿看看楼，一会儿看看树，有的时候又蹲在湖边看着湖里的水和冰。

雪已经很小了，偶有幸运的小雪花会在经历几千米的盘旋后落在我们帽子上，然后渐渐化成水，留下一滩可以持续好几个小时的痕迹。

小王同志还会时不时伸出手去接雪花，接到之后，再拉下口罩，轻轻地把它又吹出去。

嘿，跟个孩子似的。

路上比较常见的还有除冰机器人，虽然旅游机器人不怕冰冻地面，但是还是得考虑到我们这种真人出行的，所以小小的除冰机器人今天就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不过还好，我们的靴子防滑效果都是一级的，所以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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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边走边逛，基本上都是在和机器人作伴，我们晃到断桥附近的时候才看到几个真人。

不过这几位，一看就是玩摄影的大佬，搁这拍断桥残雪呢。佩服佩服，一看那些装备，就不是我这个档次接触得起的。

但是都已经下午了，不是清晨，大佬们咋还没撤呢。

三脚架啥的还摆着，有位大哥还蹲在湖边，举着他那超长的镜头在找角度。

我们准备上桥的时候，还能看到桥边的空中，漂浮着几块白色的板子，有的板子下面似乎还挂着，摄像机？

「张哥，那些是啥呀？」

小王指着这些板子问我。

我也有些懵，这超出我的知识范畴了啊。

「那是反重力平板，管委会放在这里给挂摄影设备的，比无人机安全一些。」

我还在痛苦的思索究竟是老老实实说不知道还是胡诌一把，小孙跳出来给我解了围。

不过这反重力平板？

「反重力，那是啥？」

感谢小王同志，这个问题也是我想知道的。

「嗐，你就当是气球就行，它一直往上飘，挂东西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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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断桥，过白堤，行进大概十几分钟，我们就到了平湖秋月。

可惜现在是冬天，看不到它最负盛名的景观。因此我们就呆了一小会儿，便朝着省博物馆和孤山公园而去。

省博物馆里，真人不少，因此我们非常干脆地退了出来，还是不要给老吴太大压力的说。

然后我们溜达到岳王庙，发现人更多了。

行吧，不过我看小王的表情也没有多失望，反而是挺开心的。

转念一想，他大概是欣喜于大家一直都记得民族的忠烈英魂吧。

为了遵守原则，我们下午的西湖之行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有些草草了事。

我在回去的车上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混出来了，怎么能这么虎头蛇尾呢。

既然湖边玩不了，那咱就去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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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了钱江南岸的城市文化公园。

不出我所料，这里果然没啥人。

真棒！我果真是不世出的天才啊！

公园整体沿江，造型为狭长的条形。最西边是露天健身场馆，因为天气的原因，现在没有人。

我们取下墨镜和口罩，沿着江边小道一路慢慢向东走，左边是浩浩大江，右边则有鸟语花香，何其美哉。

「不对啊！那边咋还开这么多花呢？」

小王同志终于发现了不对。

「嘿嘿。」，我自信一笑，终于碰到了我熟悉的地方。

你们几个快摆好姿势，我要开始显摆了！

「小王哥哥，咱们右边这一带，是城市恒温花园，前几年开始打造的。主打就是不管在什么季节，让咱们大家都能看到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荣荣的这一波抢答，把我的大招给打断了。好难过，要吐血！

「啥红绿燕子的？」

小王摸着脑袋，有些茫然不解。

「哎哎，小王，你就当右边是个超级大棚就行了，里头都是好看的树和花啥的。」

「大棚？这也没看到塑料布啊啥的。」

「哎嘿。」，我一甩脑袋，自信且阳光，「这个是离子态加电磁做的空气隔离，边界是隐形的，咱们人啊，可以自由进出。」

说罢，我就拉着他往右边蹿，直接走过地面标识。

「你感受感受，这里头温度是不是热很多，再出来，是不是又冷了？」

他瞪大眼睛，在地面标识处左右横跳。

「哇，真的一边热一边冷哎。」

---

小王一直在地标处来回蹦跶着往前走，大胆地试探着人体对于温度变化频率的极限。

不过恒温花园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因此在靠近边缘的位置，温度相对会偏低一些，所以和外面的差距也不至于说太大。

「张哥，这东西这么方便，咱们为啥还在用大棚啊？」

他一边晃荡，一边还能想到应用性问题。

「这个新技术，太贵了，种地还是大棚实在。」

小孙这丫也来抢答，算了，氛围这么好，我就原谅你俩了。

「小王，看，前面就是游轮码头，我们前几次看到的大轮船就是从这儿出发的。」

我指着左前方的码头，吸引小王的注意。

这会儿码头上还停着两艘游轮，一艘是白色，另一艘则有些五彩斑斓。

小王转头望去，瞬间来了兴趣。

「嘿，这么看，这船好大啊。」

「那咱们走近看看呗。」

---

码头前的路边有一大片休息区，里面有很多造型不一的椅子。

我们没有什么充电、观影或是订票需求，因此挑了一条比较平常的长椅，足够四个人坐。

雪已经彻底停了，不是那么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跳跃在江面上。

游轮上看不着人影，本来还准备把口罩墨镜再「武装」上的，现在看是不用了。

小王坐在长椅中间，神色静谧。

「咱那海里的军舰，比这轮船大吧？」

他似是想起了啥，忽地发问。

「那没法比。咱的军舰，大小得和这公园比，跟游轮比，太欺负人家了。」

小孙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大小。他笑了一声，继续看向远处，不再言语。

我们几个也安静下来，时近黄昏，阳光正好，坐在这江边，吹着微微的江风，真是惬意至极。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五十二>

大年初六，晴。小王回归的日子。

得益于昨天睡得早，今天大家也起得很早。

今天十点前得回到局里，一大早，大家就在各自收拾行李，整得热火朝天。

鉴于小王同志今天要回归，我和小孙特地把他轰进浴室，让他赶紧再洗个澡。

早饭有些平平无奇，只有几个肉夹馍和葱花馒头。除了小王，我们三个多少都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又得装得热火朝天，多少有些别扭和难受。

吕布似乎也感受到了别离的氛围，整个早上就一直缠在小王脚边，不肯离去。就连他进去冲澡，都非得我们开个门，把它放进浴室才肯停止「喵呜」的乱叫。

出发前，小王细细地给吕布梳了半个小时的毛。把这家伙给舒服得，呼噜打得震天响，伸伸脑袋，翘翘屁股，时不时还躺在地上露着肚皮。

梳下来的毛团，有大半个拳头大小，我收拾起来装进袋子放进柜子，留给我妈让她戳毛线球玩。

今天因为有行李，所以我让老吴去打申请，让车子开到了单元楼前。

我们出门之前，吕布叫得有些凄切，小王回头看了它一眼，然后转身出门，利落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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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车里摆放行李的时候，我见小王盯着门口的菜地在发呆，干脆把大棚的小塑料门打开，邀请他一起看看。

「嘿，都开始发芽了。」

果然是民族传统，在见到地里的庄稼之后，笑容一下子就爬到了他的脸上。

「过几个月就可以吃啦，到时候你那份我给你吃了。」

我俩都是半蹲状态，不好拍肩，因此我拍拍他的腰。

「那成，别浪费就好。」

「张哥，小王哥哥，该上车啦！」

「走。」

我俩退出菜地，锁好塑料门。小王转着脑袋看了一圈之后，跟着我坐进车里。

---

「荣荣啊，你说咱这次的『回』锚点会出现在哪啊？」

虽然兴致不高，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是决定找荣荣唠唠嗑。

「啊？什么出现在哪？」

这丫头似乎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回』锚点啊，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按说已经该计算出来了啊。」

「哈哈，张哥。」，荣荣掩着嘴笑起来，「一看你就没仔细听钱老的讲解，咱们『回』锚点跟『来』锚点出现的地点是一致的。」

「啊？是吗？哎，术业有专攻嘛……」

艾玛，有些尴尬，但大家至少没那么沉默了不是？

你看，至少小孙和小王又开始聊起来了是不是？

---

今天局里停的车，比当时接小王来的那天还多很多。

不过基于局里的基本原则，下车的时候，没有人来接触我们。楼里朝着这边的办公室窗边，倒是偶尔有几个人影闪过。

鉴于小王的特殊情况， 老吴在一楼腾了一间办公室作为我们暂时的修整场所。

在这里，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等吃饭。

他们三个在里头呆着，我则被老吴喊到了四楼，美其名曰跟我商量今天的行动计划，实际上则是通知。

「十一点半吃饭，十二点王同志换装，十二点十五出发，主备两车队，三辆备用汽车，两辆备用摩托车，四辆备用自行车，确保我们在一点钟之前赶到锚点所在位置。一点四十五启动欢送仪式……」

「啥？欢送仪式？」

我被惊到了，原则呢？老吴你不讲原则了？

「不是大办，很低调的，就是咱局里之前和王同志打过照面的同志们再跟他告个别。别这样看着我，这人之常情嘛。」

行吧，已经见过的，不是啥大问题。

「锚点开启的时间大致是两点四十分左右，我们两点十五开始准备，一有迹象，立刻将王同志送到锚点位置，等待传送。」

「锚点关闭后结束任务，进行奖金结算。」

我瞪着无辜的双眼继续看着他。

「报销也结算。」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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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饭不算很抠搜，两荤两素的盒饭，红烧狮子头、尖椒炒牛柳，老吴也算是下血本了啊！

饭后，付姐拎着小王之前的装备进来，原模原样，之前是啥颜色，现在还是啥颜色。

老吴这么抠搜？

「小王啊，不是我们舍不得给你洗衣服，主要是担心洗了之后，你回去产生别的风险。」

付姐的解释还是很具备说服力的，这个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我明白的，这才好咧。」

小王抱着衣服，跑浴室里去更换。

「付姐，那他的装备呢？啥时候给呀。」

「到广场后再给吧，我们再怎么信任他，也得控制风险。」

我点点头，虽然小王不会有问题，他枪里本来也没子弹，但是他的手榴弹啥的难保不会走火，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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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小王抱着衣服出来了。

看惯了他现代的装扮，再看他这一身用寒酸都无法形容的外衣，和脸上那熟悉的憨笑，我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来来来，外面冷，先把这个给披上。」

我捡起小孙丢在办公桌上的大衣，给他披上。唔，心里总算舒服许多。

小孙瞪我一眼，然后再无其他动作。

「行吧，出发，先头分队已经出去五分钟了。」

付姐一拍手，带着我们就往外面走。

这次，我们上的是一辆老式小巴车，乔哥在驾驶位，除此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人。

嗯，我懂，风险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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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路况相当好，估计老吴是申请到了比较大的便利吧。

一点不到我们就到达了原先的广场，下车之后发现，锚点的防爆盾，封路，电子围障这些也已经就位。

老吴给力！

「哈哈，准时完成任务。」

乔哥大笑两声之后，看都没看我们，直奔路口而去。

「张哥，咱们是不是还要等一段时间啊。」

小王有些小激动，戳戳我肩膀，小声问我。

「嗯，俩小时不到吧，很快的。」

「小王哥哥，咱只能等锚点，可不能让锚点等咱们呀。」

荣荣在一旁听到了我俩的窃窃私语，凑过来加入唠嗑大军。

「这锚点，也不愿意等咱呀。」

经过这几天的熏陶，小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锚点的信息，也能就着它开起玩笑了。

「要不咱试试，一会儿开的时候挥着手跟它说『等一下，等一下』，看它是不是能晚点消失？」

「要喊你喊，我可不喊。」

这丫头，又在出臭主意了，我可不上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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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在车旁唠着嗑，眼尖的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情况。

小徐和老杨在锚点不远处扯开的红色条幅是个什么玩意儿？

「欢送王同志！」

这就是老吴你说的低调？

不过条幅不是很长，大概也就两米不到，相比其他活动来说，的确能算得上是低调了。

我睁着眼睛扫了一圈，除此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找到啥，不必担心一会儿出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景。

还好还好，老吴毕竟是我们局长，原则还是会遵守的。

就在我为老吴挽尊的时候，付姐提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尿素袋，和苏姐一起，向着我们走来。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尿素袋里装的肯定是老吴嘴里「低调行事」的道具，我放弃挣扎，认命了，只求她俩不要整出太大的热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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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付姐解开尿素袋，把里头的内容展示给我们看。

小王是挺惊喜的，我是一点也不意外。

呵，小儿科，不就是大红花么，谁幼儿园没得过似的。

她俩掏出大红花，就往小王身上套。

好吧，是我幼稚了，你俩整的这前后各一朵的大红花我的确是没有见过。不过这效果是顶呱呱的好，小王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咱这事儿是要低调，但是大红花不能少。」

付姐打量着挂着大红花的小王同志，给她们的行为做了准确的定位。

我看着喜气洋洋的小王，非常认可她俩的做法，人嘛，开心就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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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苏姐还在调整小王身上那大红花的位置，我用余光忽然瞄到两只飞速接近的红色八爪鱼。

哈？

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老郑和吕哥他俩，他们身上应该是披着红色围巾，向着这边狂奔，围巾被风吹得张牙舞爪。

等他俩靠近了，我才发现，哪有什么围巾，他俩每人身上挂着一个腰鼓，乱七八糟地缠着一些红色的宽丝带。

「停！老吴让你俩来的？」

我的个妈呀，鼓都来了，锣还会远吗？

老吴你想干啥啊，我为了不破坏原则，帽子眼镜口罩那是样样都不能少。你这是，打算昭告天下呢？

「我俩自己来的。」，老郑有些扭扭捏捏，「这不人王同志刚来的时候我俩差点给整出误会嘛，让他挨了一针，太不好意思了，我俩就琢磨着过来赔个礼啥的。」

「原则呢？」

我以最强的三字真言回击。

他俩对望一阵，哑口无言。

「哎，人老郑小吕也是好意，咱要不就上车去，让他俩跳一段呗？」

付姐看不下去，提出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

然后我生平第一次观看了在狭小空间内的腰鼓表演，那场面，惨不忍睹。到后面，座位是鼓，脑袋是鼓，车窗是鼓，车顶是鼓。一句话总结就是，除了不敲鼓，其他啥都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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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践行腰鼓表演总算成功结束。我打开车门，准备领着大家下车透透气，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老吴的那张大脸盘子。

「吓？吴局，您咋在这儿呢？」

老吴微微一笑，面色和蔼。

「快一点五十了，我们大家过来，欢送一下王同志。」

艾玛，超时了。

我赶紧下车，车旁已经站了一群人，打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局里行动科和其他科室的，上次参加活动，见过小王的同事们。

「付姐、小苏，来帮我列队。小张，你们三个一会儿带着王同志跟大家都认识认识。」

老吴丢下一句话后，带着付姐和苏姐就钻进人群，开始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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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队伍就列好了。大家面向车，排成一个半圆，简单高效。

钱老和老吴站在左右各两端，在老吴的眼神示意下，我带着小王，先走到钱老那头。

钱老先是对着老吴那边略带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双目含笑，平和地看着小王。

「你好，王同志，我姓钱，钱九霄，是一名四十多年的共产党员。」

他紧紧握着小王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小王似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有一些小紧张。

「你好，钱老同志，我是一年半的党员。」

钱老哈哈一下，放开双手。我带着他，走向下一位同志。

这个队伍的排列顺序比较随机，第二个就是刚给我们跳完舞的老郑，腰鼓还没解开。

「你好，王同志，老郑，郑泽，以前在消防部队。」

「你好，老郑。」

小王还是略带羞涩。

「你好，王同志……」

趁此机会，我也了解到了不少同事的过去，这一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都挺精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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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小王同志，苏雪晴，前火箭军。」

苏姐眉目带笑，看到熟悉的人，小王终于没那么紧张，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苏姐，谢谢你们。」

「嗐，别跟我们客气。」

苏姐说完，翘着嘴瞄了我一眼，把我给弄得有些奇怪，今天的主角是小王啊，看我干啥？

「你好，王同志，我姓林，林晓夏，曾服役于轨道空降部队，突击手。」

「轨道空降部队，那是啥？」

小王瞬间化身好奇宝宝。

「就是一直在天上飞啊飞，谁要干坏事了，我们就坐着一个盒子很快地落到地上，然后抓住他。」

晓夏同志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软软糯糯、温温柔柔，可这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我仿佛芒刺在背。

「我嘛，比较散漫，得要一个飒爽的兵姐姐来管管我。」

曾经的豪言壮语回响在耳边，我抬起头，刚好对上苏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飞速转头，把小王扯到下一位同志跟前。

「你好，王同志，我姓杨，杨梓轩，曾在海军服役……」

尴尬，极其尴尬，借着老杨的掩护，我和荣荣对上眼神，小声地进行着沟通。

「你知道这事儿？」

她睁大眼睛，可萌可萌地点点头。

「那你不跟我说？」

我气急败坏。

她捂着嘴偷笑，不理我，带着小王去找下一位同志。

我全程背对着苏姐，仿佛见了猫的老鼠，心虚且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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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王同志，吴明，前空军飞行员。」

「哇。」，小王眼睛瞬间亮了，「局长同志，你是开飞机的啊？」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老吴笑笑，有些矜持，也有些小骄傲。

「行了，去准备准备吧，时间快到了。」

他挥挥手，把我们打发走。

我撇撇嘴，就这节目呀，老郑和吕哥还给敲了个腰鼓呢，你老吴同志不起来蹦两个？

不过这也就在心里想想，当着他的面我是万万不会说的，毕竟奖金和补贴都在人手里呢。

看了眼时间，已然是两点十分。

我们四人，干脆在人群外找了块空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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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可以回去杀敌了，开心不？」

小孙拍着小王的背，嘴里叼了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狗尾巴草，一副装酷的样子。

「呵呵……感谢你们的照顾，太谢谢了。」

小王咧嘴憨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哎哎，你们咋在这儿坐着呢。」

付姐从一边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包用三色彩条布包裹着的玩意儿。我猜那应该是小王的武器装备。

我猜得没错，她拆开布包之后，里面出现的，就是小王之前的步枪、手榴弹等装备。

「手榴弹、行军囊，你点点，看有没有漏了啥。」

他接过装备后，认真清点，片刻后向着付姐点点头。

「齐全着呢，谢谢付姐。」

「成，那我先去忙别的了。」

此事一了，付姐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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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人群也解散掉，开始各自行动起来了，有去简易帐篷里调设备的，有蹲广场的，有一直在通话的，还有跟我一样，无所事事的。

对，就是我们四个。

「张哥、孙哥、荣荣同志，真的很谢谢你们。让我能看到这一切，还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玩到那么多好玩的。」

「嗐，自己人，客气啥。」

「我其实不喜欢说话，也不太会说话，老连长也经常说我太面。但是跟你们呆在一块的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好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个啊，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学会了开车，回去再缴到大车，就不用浪费啦。」

「嘿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还不知道能不能记得住呢。」

「如果能记住，然后告诉大家我们胜利了，该有多好。」

荣荣这丫头，又开始瞎想了。

「这可不行，我知道咱们的原则。」，他转过头，认真地和荣荣解释，「而且这个事儿也不能说，先不说大家能不能信。如果真能信，有好些个同志，估计第二天就会拿着炸药包去和鬼子们同归于尽了。」

「啊，这是为啥？」，荣荣的眼睛里写满惊讶。

「哎，那是把心放下，一口气松了啊。」，小孙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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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余光里，又出现了人影。

「大家好啊，又是我。」，付姐挥着手走过来，「锚点附近已经出现能量波动了，咱开始准备吧。」

嗯？这么快？

我瞄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十几分了，的确是该准备一下。

然后付姐上前，把小王前后两层的大红花给取了。

啊？

迎着我疑惑的眼神，付姐自信一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红花，绑在小王手臂上。

「这个双层的太大了，钱老担心影响传输。」

噢，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个小红花也挺可爱的。

「吴局，我这边可以了，等待指令。」

付姐又神奇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对讲机，厉害啊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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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小王看着中间，不知道在想啥，我们几个则是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情。

「锚点能量波动幅度接近传送标准，即刻进入锚点，重复，即刻进入锚点。」

付姐手中的对讲机忽然传出老吴的声音，我们相互间对视一眼，心里明白，到时候了。

起身之后，付姐向前迈出两步，应该是要带小王过去。

小王跟着她迈了一步之后，忽然回头，张开手臂，虚空环抱我们三个。

我赶紧和小孙带着荣荣上前，接着搭住他的左右双手。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同志们。」

他用近乎呢喃的音量说出这句话后，转身跟着付姐离去，路上再未回头。

香蕉个芝麻的，你这家伙，临走前还来整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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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着的地方离锚点并不是很远，没一会儿她们俩就走到了盾阵外头。付姐微微俯身对小王又说了几句后，他进入盾阵，站在锚点中心，然后转过身来，向着我们挥手。

「全体都有，列队！！！」

老吴雄浑的吼声从后面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小孙就已经拉着我和荣荣在往后跑了。

刚才小王见过的同志们，已经又排起了队伍，一条不是那么笔直的一字长蛇阵，我们三个赶紧贴到阵尾站好。

「都有，敬礼！！！」

老吴又一次用他那我从未听过的浑厚嗓音下令，站成一排的同志们在听到指令后，齐刷刷地站直身体，举起右手，行举手礼。

我略一思忖，小王是军人，我向他行军礼，没问题，不违例。迅速抬起右手，掌心向下，中指靠近太阳穴，与眉齐平。

小王看到我们这边的场景之后，呆了几秒，然后迅速立正站直，右手持步枪，枪托垂于地面，紧贴身子，左手平放胸前，给我们回扶枪礼。

他身旁的空气逐渐扭动起来，身影也显得有些朦胧，按照之前的经验，这是锚点即将开启的前兆。

老吴没有下礼毕的命令，因此我们这边大家一直行着礼，注视着小王那边。小王也没有停下来，一直握着枪举着手，给我们回着礼。

就这样，相距一百多年的两批共产主义者，隔着不停跳跃的空气，互相注视、行礼。

我第一次想感谢这个时空，感谢这个至今不明的时空机制，它让我们心心念念的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感觉过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很久，小王就忽然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而去，杳杳无踪，渺渺无迹。

已经清晰的空气中，只剩下一朵小红花，在空中打着转，慢慢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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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毕！」

老吴下令后，我放下已经有些发酸的右手，赶紧就往前冲。荣荣和小孙也没有落后，只是没我跑得那么不顾形象。

在不顾形象的加成下，我的奔跑速度的确不慢，但也只仅限于不慢了。

我到锚点位置的时候，付姐和钱老已经在中间站着了。付姐手里拿着刚那朵小红花，钱老手里，则似乎是一张小纸片。

「呵呵，我们又一次证明了，『回』锚点只会带走原有时空物质。」，钱老笑着看向我，指指付姐手里的小红花，又甩甩他自己手里的小纸片，「就算是带有原有时空生命体痕迹的物质也不行。」

我似乎听懂了，但又有些不解。

「这个给你，留个纪念吧。」，钱老把他手里的纸片递给我，「我今天让小付放进他衣服里的，这可是替我们证明了一条规律的功勋照片，你可得好好保管哦。」

照片？

我双手接过它，果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小王站在烈士陵园的纪念碑前，笑得很浅，甚至还带有一些青涩。

应该是那天去的时候荣荣给他拍的。

「照片背面，还有王同志写的字，这是为什么我们把它当做是带有原时空痕迹的物质。」

钱老给我留下一句提示后，随即和付姐离开，应该是去找老吴了。

我把照片翻过来，呦呵，的确写着两排字，字还写得挺齐整的。这个内容，估摸着就是荣荣教他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万里长城万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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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行动，我有些意兴索然。锚点抽回了小王，我总感觉身体也有一部分也被锚点给抽走了，非常不得劲。

老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方，所有补贴和奖金，当场发放。随后更是一挥手，表示明后两天，给大家放假，带薪！

他的这种土豪到极致的行为，引得整个团队都欢呼雀跃，大喜过望。

我自然也很开心，开玩笑，给那么多钱又给假，老吴在我心里的地位直逼青天大老爷好不好。

不过开心归开心，心里有时候就会忽然空落落的，极其不好受。

这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不是滋味的，别扭得很。

我干脆跟老吴申请了提前回家，鉴于今天的行动很成功，老吴心情大好，几乎是秒批我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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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了好几天的家，我啥也没管，就一头扎进商城，挑选起全息游戏仓来。前两天挑的配置还是有些不合理，今天需要再调整调整。

果然，专心致志的对付一件事可以让人忘记很多其他事儿，我在专业且精准地挑选配件的同时，随手拒绝了荣荣关于明天聚会的邀请。

啥好多人，啥放松放松，这些都不在我的兴趣点上。让我快些用上全息游戏仓才是真正的放松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休息得不够规律，下完单之后，困意不停袭来，连绵不绝。

我琢磨左右没啥事儿，真需要打扫啥的我也不想动弹，那便从了困意吧。

啥都没整理，劳累的小张倒头就睡。

<五十二>

不得不说，游戏仓销售商的效率是真的高。我还沉浸在一些光怪陆离的梦里的时候，配送机器人的通话强行将我从里面拖了出来。

算你们狠，大早上八点半就上门。

游戏仓的体积比我想象中的大一些，为此，我不得不在原有规划的位置上辗转腾挪，给它多协调出一些空间。

配送机器人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安装工作，就是效率不太高，它花了整整快半个小时才把游戏仓安装到位。

嗐，现在人工是真的贵，这些公司在成本控制方面，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用户的时间和体验作为最小成本项，就这么果断被牺牲了。

不过还好，今天没有闹啥其他幺蛾子，插电之后的游戏仓，检测一切正常。我连进去试验了一把，也没啥其他问题，效果的确赞。

配送机器人一边播放着跟真人没啥区别的语音，一边慢慢出门。

「亲爱的张先生，感谢您对全息游戏仓的支持，祝您在接下来的游戏世界中，体验愉快。」

嘿，你们这些搞拟真化智能的，想法是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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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机器人，我怀着高昂的兴致，进入游戏仓中。

这高清的画质，逼真的手感，强有力的反馈，简直是太给力了，完全对得起它那不算低的价格。

特别是我临时升级的全触感手套，以及接近自然界像素的显示效果，都给予了我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提着珍藏的钢枪，穿梭在各个战场上，或疾行如风，或不动如山，收获着新设备给我带来的巨大喜悦。

可是渐渐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烦躁悄悄爬上心头。到后来，竟然连游戏仓带给我的巨大喜悦都无法压制它们。

我干脆退出游戏仓，站在客厅里，看着窗外。

烦闷，很烦闷。

我本以为是游戏时间太久了导致的问题，可是一查时间，才十点，还没玩到一个小时。

算了，大概是家里太闷了，今天反正又是个大晴天，干脆出去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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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瞎晃荡，居然让我晃到了前两天刚来过的城市文化公园。

嘿，这世事无常啊，两天前还是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在这里浪，今天就只剩我一个人，形单影只了。

我默默进入公园，走到江边，吹着有些凛冽的江风，戴上大衣的兜帽，享受着这孑然一身、与世界疏离的孤独感。

哎，寂寞啊，如雪啊……

「哎哎，老郑，赶紧把棋盘给我，那边有个空位，我得赶紧过去抢了。」

嗯？这声音咋这么耳熟？

「行，你拿着快去吧，抓紧啊杨子。」

我去，这是老郑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我猛然转头，看到不远处的跑道上，老杨正拿着几块棋盘在小碎步快跑，他身后跟着付姐、乔哥，还有苏姐她们。再后面几步，吕哥扶着有些大喘气老郑，在龟速行走。

哈？昨天荣荣说的聚会，就在这儿？

哎我去，你们可真会挑地方。

我赶紧把头转回来，重新向着江面。他们几个刚才都是急匆匆的，应该都没有看到我，要不然早就有人喊我了。在单位的人际关系上，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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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衣服紧了紧，帽子往下压了压。刚才他们是向西跑过去的，那我就向东走吧。

如果现在去找他们，我也能无缝混进聚会。可我现在不知怎的，就是没心情，不太想跟人打交道，也不太想跟人说话。干脆就默默地一个人沿江走一走算了。

沿着江边小道又走了五百米左右，我来到了前天没有来过的望江台。

这里是一块相对突出一些的区域，护栏边有规律地摆着一些条凳，用于坐着观看江景。

在条凳后面，种着几颗不算高的树，因为不在恒温花园内，现在它们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了。

每棵树的周围，放着一些漆成红色的木质条凳，它们基本上都以四方形的形态围着树木，偶尔有几棵树下，是五边形。

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坐在一棵树的条凳上，背对着我，面向江面。绿色的军大衣，带银灰色皮帽的兜帽，直挺的坐姿。

嘿呀，这不荣荣那丫头嘛。

和荣荣，我还是可以聊聊的，于是我扯下兜帽，向她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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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你曾苦过我的甜……」

听到声音，我就百分百确认了，不过这丫头，搁这一个人偷偷唱歌呢？

我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防滑靴的声音也不是很轻，因此很快就被她听见了动静，她停止哼唱，转过头来。

「咦，张哥！」，看到是我，她有些惊喜，「你不是说你要上游戏大杀四方吗，怎么？」

「嗐，太无敌了，玩得没劲，就出来逛逛。你们咋在这儿呢？」

「啊，之前咱老去的那些地方，大家的意见都不太统一，我想着前两天来这里感觉还挺好的，就提议大家来这里聚一聚了。」

「这儿是不错，环境清新，不过你咋不去跟他们呆一块儿呢？」

「哈哈，那张哥你怎么不去找他们玩呀？」

这丫头，倒反天罡，反问起我了。

「哎，今天不太想跟人说话，你除外，咱毕竟一起呆这么多天了。」

「哈哈。」，没想到荣荣居然笑了起来，「张哥，晓夏姐姐还不知道苏姐给她介绍这事呢，不用尴尬的。」

「去去去。」，我朝她甩甩手，「跟这没一毛钱关系，我就是不想见人。」

她「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去看着江面，不再言语。我在她旁边东侧的条凳上坐下，也没说话，享受这安逸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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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邻居家有个哥哥，也姓王，我一直喊他小王哥哥。」

「那时候我爸妈工作忙，基本上都是小王哥哥在带我玩。我小时候可瘦了，老被人欺负，他就像哥哥一样帮我。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的亲哥哥。」

「他说他以后要当兵，当很大很大的兵……」

说完这几句，她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忍不住催促，「然后呢？」

「我小学毕业的时候，他搬走了。那个暑假，我难过了好久好久。」

「后来，我念研究生的时候，才重新联系上他。但是他那时候已经去月球上执行任务了。」

「再后来，他牺牲了。」

「那几年我认识了千树姐姐，她也知道我的小王哥哥。毕业的时候，她跟我说咱局在招应届生。」

「我想了想，就来报名了。」

「时空管理局，多好的单位呀。我当时就在想，万一有奇迹呢？万一真能见到他呢？哪怕是一面也好。」

「这个小王哥哥，和我记忆里的小王哥哥，他们给人的感觉好像啊。就是那种，看一眼，你就知道你可以一直信任他的感觉。」

「我好想他呀。」

不知道她最后说的这个「他」具体指谁，但以我对荣荣的了解，她现在只是倾诉，并不需要安慰，我只需要做到安静倾听就够了。

她看着江面，重新哼起我刚才听到的那首歌。歌声清亮，曲调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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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暖风从右侧拂过，我转头看向右边。

不远处的恒温花园内，几树桃花开得正艳。一位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孩子在树下嬉戏，孩子无邪的笑声，通过偶尔的暖风，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耳中。孩子有的时候会伸手去抓桃花，这个时候，母亲便会轻轻地捏住孩子的手，慢慢把花放开，然后把自己和孩子的脸凑到这朵花跟前，用悬浮在半空中的机器人拍一张照片。

她的拍照声，也吸引了在她东边，离她不远处的另一对亲子。

这是一位父亲，带着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的孩子，他们在一小片不同颜色的百合前驻足、停留。父亲掏出机器人，放到半空，给自己、孩子和花拍了几张合照之后，领着孩子，往向下的楼梯上走。

他们走的那段，应该是音乐阶梯。随着他们的步伐，那边传出了一阵阵节奏各异的叮咚声。

这些叮咚声，随即被更远一些的音乐声所覆盖。

更低一些的平台上，围站着七八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他们有的发丝如银，有的依旧乌发如织。在平台中间，摆着一个小音箱，里面正在播着宛转悠扬的音乐。他们亦随着音乐在舞动，有的婀娜多姿，有的热情荡漾。

平台离江很近，他们的舞姿，伴着江面的粼粼波光，形成了一副动感却又不失静态美的画卷。

江面的波光，大多来自于缓缓驶过的白色游轮。它在江上，画了一个长长的人字形，人字形的那头，是车水马龙的三桥。

三桥有两层，每层的车都不少。从这边看过去，除了大桥的主体之外，还能时不时地看到车辆反射着阳光，甚是耀眼。越靠近江那头，这个反射的光点就越集中。

但是，再集中的光点，也比不上江那头的全息巨幕屏。

这块巨幕屏，搭建在两座五十层的楼宇之间，可谓是气势磅礴。它正在播放火星探索的宣传片，画面中，燧人二号飞船正拔地而起，带着炎黄子孙的期望，向着星辰大海前行。

随着飞船的飞行，我逐渐望向天空。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倒映着天空的江面水波荡漾，一派清明。

彼时阴风怒号、骤雨不歇、山河泣血。

此刻天朗风清、光耀四方、国泰民安。

谢谢你。